「阿守，我不喜歡妳了！」
    
    「小守守，人家討厭妳了！」
    
    被兩人同時嫌棄的長發黑衣女連頭都沒抬，甚至連眼皮和眉毛都沒動一下。
    
    「阿守，妳有聽到我說的話嗎？」遠山金太郎跳到她麵前，「我說我不喜歡妳了耶！」
    
    金色小春跟著擠過來。「人家剛剛也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愚人節。」
    
    小春和金太郎麵麵相覷。
    
    這女人竟然會注意這種對她來說無聊透頂的節日，簡直跌破眾人眼鏡。小春的鏡片立刻裂開了幾條痕跡。
    
    「討厭啦、小守守好沒情調——」
    
    「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還有……正躲在門外偷看的『那幾個家夥』，你們最好也快點出來。」黑河守懶洋洋地一掌撐住下巴，另一手翻過一張書頁。「否則我就要親自去抓人了。」
    
    魚貫進入的是一票網球部校隊隊員。每張臉上或多或少都顯露著尷尬的神色。
    
    「我就說嘛、根本就騙不到老師的。」天才小子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意興闌珊。
    
    「小春和小金，你們演技也未免太差了吧！一下子就被識破了！」浪速小子擺出挑剔的姿態。
    
    「不管他們演再好都一樣。」黑河給了小金一顆糖，當作是撫慰他「捉弄行動失敗」的補償。「從他們兩個口中講出什麼討厭我的話……根本就毫無說服力。」
    
    眾人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麼說好像也對。」千歲千裏原本還在期待是否會發生哪些趣事，現在他覺得有點無聊。
    
    「就是說嘛！人家怎麼可能會討厭小守守……」小春絞扭著十根手指，滿臉愧疚。
    
    重點是，哪有人討厭誰還會特地跑到對方麵前提醒的。
    
    「所以，應該要再想些更有效果的方法……」麵無表情的祖師爺似乎是所有人中最來勁的那個。
    
    年輕女子被這群更年輕的國中生搞得哭笑不得，冷聲發出了逐客令。
    
    「不管怎樣，你們全都出去，沒事的話不要統統擠在這裏、熱死了。」
    
    
    一群垂頭喪氣的少年被趕出保健室。包括擔任保健委員的部長在內。
    
    「明明就是她自己叫我們『出來』的，現在又踢我們出去……到底希望我們怎麼做？搞得人好亂啊……」
    
    「——不行啦！老師實在是太精明了、感覺又敏銳，想整她什麼的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小石川吐出象征遺憾的一口長歎。
    
    祖師爺默默地點頭。千歲已經呈半放棄捉弄對方的狀態。
    
    「再厲害的人也會有弱點，我才不相信……」一氏裕次突然靈機一動，立刻抓來自家部長。「白石，我有個好主意！」
    
    「你又想到什麼餿主意了？」
    
    「不是餿主意啦！我敢確定，這招一定會有用。」
    
    白石望著一氏麵露詭笑的表情，心中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結果，他還沒聽完對方的建議，就火速猛搖頭並且打回票。「不行不行、這招絕對不行！」
    
    「哎唷！你沒試試看，怎麼會知道行不通。」
    
    「這不是行不行得通的問題……」白石無力地垮下雙肩。「開這種玩笑……她一定大發雷霆、會氣死的。」
    
    「那你認為你自己是在開玩笑嗎？」
    
    被對方一反問，他沉默了。
    
    「對吧。」一氏裕次笑容愈擴愈大，伸手搭在部長肩上。「既然你不覺得自己是在開玩笑，那就沒關係了嘛、對不對。」
    
    白石橫了夥伴一眼。「……這是什麼似是而非的說法，根本就是歪理。」
    
    「哎、反正你去試試看就對了啦！」一氏裕次轉身麵向眾人，開始煽動大家。「沒整到她、我們誓不罷休。大家說對不對——」
    
    「喔——」所有人都齊聲附和。附和完後，遠山金太郎安靜了下來，小臉上滿是迷惑。「裕次，你剛剛要白石用什麼方法捉弄阿守啊？」
    
    「這個嘛……」一氏兜轉幾下眼珠子，裝得神秘兮兮。
    
    「到時候就知道了。」
    
    ×
    黑河守背對著門口，聽聞門板移動時和門溝摩擦發出的聲響；不必轉頭都能察覺來者何人。
    
    「你有什麼事嗎？該不會又是來捉弄我的？那些人給你出了什麼好點子？」
    
    霎時間，白石隻能杵在原地，幹笑連連。
    
    這女人果然機伶得可怕，半點都馬虎不得。
    
    「別這樣……難道妳不相信我嗎？」
    
    對方那副稍顯失落又受傷的樣子幾乎要讓她卸下心防。
    
    「……隻要今天還沒過，我就不會相信你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黑河守以超乎常人的意誌力穩住了微微蕩漾幾下的心神。
    
    白石完全不懷疑這女人的確辦得到這種事。
    
    「就算我說喜歡妳……妳也不相信嗎？」
    
    頃刻，黑河還沒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
    
    而白石也不太清楚她瞪住自己的眼神代表了什麼意思。
    
    看起來好像揉合了驚訝和難以置信等成分。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會不會當真或是在生氣。
    
    「妳怎麼了？怎麼這樣看我？」
    
    「我、我說過不會相信……」
    
    她立刻麵紅耳赤起來，明顯地大大動搖。
    
    「妳覺得我像在說謊或開玩笑嗎？」
    
    男方神情正經八百。她幾乎要被說服了。
    
    「既然不是假的也不是開玩笑，就不要選在這天說……」
    
    不、她在胡扯些什麼。
    
    無論是在哪個日子，這種話都絕對不能隨便說出口。
    
    更何況「若無其事地搞笑」，本來就是白石藏之介的強項之一。他也是四天寶寺中學的一份子。
    
    黑河用力闔上書本，然後起身、大步走向對方——怒氣衝衝的。
    
    白石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脛骨就吃了結結實實的一記踢擊。
    
    「嗚喔！妳、哎——」
    
    他肯定聽見清脆的「碎裂」聲了、自己的小腿骨肯定裂開了，也許要去醫院照照X光。
    
    身為保健老師卻恣意傷害學生，可以形容她是玩忽職守嗎？
    
    「休想騙我！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黑河守使勁推開拉門，門板「砰！」地一聲和水泥牆相撞。
    
    「不、我不是在開玩笑……妳等一下、等等……」
    
    
    躲在不遠處的眾人目送氣急敗壞的長發黑衣女和跛著一條腿的自家部長、一前一後離開的情景。
    
    「糟糕……好像弄巧成拙了。」
    
    「怎麼辦……阿守看起來真的很生氣耶。」金太郎緊張得直冒冷汗。幸好惹那女人生氣的不是自己。
    
    「小裕、都是你害的啦！」小春掄起兩顆粉拳、模仿少女的動作敲在搭檔身上。「要是他們兩個感情變差的話，人家一定唯你是問！」雖然他老兄的粉拳一點都「不少女」。
    
    「小春……你快要搥得我吐血吐滿地了。」一氏連忙逃開對方的攻擊。「放心啦、黑河那家夥不會真的對白石生氣的，過幾天就好了啦。」
    
    「不過，看老師那種樣子……肯定是把部長的告白當真了吧。」財前光點出了最重要的關鍵。
    
    「似乎是這樣沒錯。因為當真了才會生氣吧。」千歲表示認同。「但是，白石又不是在開玩笑。」
    
    「沒辦法，畢竟是在今天講的嘛。被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忍足謙也兩手一攤。
    
    「所以，這招應該可以算是成功了……？」小石川用狐疑的語氣問道。
    
    不過，沒人能給予肯定的答複。
    
    「反正今天比較特別……就當作是這樣吧。」
    
    至於「某兩人」的問題……就隻好後續再說了。
    
    
    ——祝大家愚人節快樂。
    
  
    
    後記：
    
    
    不出眾人所料，在今天結束以前，某兩人就和好了。或者該說是某女願意和某男和解。即使再怎麼會不小心耍脾氣，但通常黑河不太這麼對待白石；唯恐他老兄耐性被磨光。
    
    「看吧、我就說嘛——根本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黑河守斜睨著麵前一票泰然自若又哈哈大笑的校隊隊員。
    
    「對啊。」她點了點頭。「因為我們在一起了。」
    
    宛如扔下了一枚震撼彈。
    
    一陣可怕的死寂迅速籠罩住現場；彷佛核彈爆炸過後產生的龐大傘狀煙霧。
    
    「妳……妳說什麼？」
    
    語出驚人的長發黑衣女麵不改色。「好話不說第二遍。」
    
    「小、小守守，妳說的是真的嗎？」小春急忙忙地追問。「妳、妳真的和阿藏——」
    
    「你們覺得呢？這不是你們一直期望的結果嗎？」
    
    黑河什麼表情都沒有，實在很難判斷真偽。小少年金太郎腦袋停止運轉、下巴掉落在地，連開口求證都辦不到。
    
    「啊、大家都在這裏啊。」部長背著網球袋悠悠然走來。「怎麼搞的？為什麼大家都一副好像剛看過恐怖片被嚇壞的感覺呢？」連隊裏最平靜鎮定的千歲和財前都一臉飽受驚嚇的模樣。石田銀則是眾所皆知的外冷內熱型人類。
    
    相較於部長心情不錯兼滿麵春風的樣子，其餘人確實都灰頭土臉。
    
    「別管他們了。」黑河守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向對方。「你不是還要練球嗎？去球場吧。」
    
    「呃、好吧。」白石又望了幾眼麵容凝重的隊友們。「大家看起來真的怪怪的耶……妳不覺得嗎？」
    
    「這些家夥哪天不怪。」
    
    部長思索了一會兒。這麼講好像也沒錯。
    
    「大家發完呆後、別忘了等等要來球場集合啊。」
    
    
    目送兩人相偕離去的儷影，暫時化為雕像的觀眾們還久久回不了神。
    
    事實上，那兩個人的互動狀況自然得和平常毫無二致。
    
    然而，思維和情緒會受到言語影響，也是正常現象。
    
    「黑河說的是真的嗎？什麼『在一起』的……」
    
    「誰曉得啊。」就算是事實，似乎也不需要太過訝異。
    
    盡管那女人不愛開玩笑更開不起玩笑，不過，一旦她真的有心要捉弄人，效果卻是一般人的好幾倍；沒意外的話，幾乎都能成功。就如同現在。
    
    「對了、去問阿修好了。他的人生經驗比較豐富，一定有辦法辨別出來……」
    
    
    無論是真是假——在四月一日愚人節這天，四天寶寺中學網球部校隊全體都有種被拐騙的深刻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