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問過他相同的問題。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重視她？你又不是生來當她保母的。」
    
    白石沒什麼反應，動作依然慢條斯理。
    
    在一般正常人眼中，黑河守的言行舉止的確和實際年齡不相符合、似乎不像一名成年人該有的表現。
    
    對方不死心，又繼續追問：「難道你不覺得，必須時時刻刻照顧她很麻煩嗎？不覺得很辛苦嗎？」
    
    他停止了手邊的工作。
    
    「……那是因為你們沒私底下和她相處過，才會產生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
    
    或許她在情緒處理和人際關係這些基本能力方麵確實笨拙得可以，不過她在她的專業領域卻是一流的、程度數一數二。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不能單以她無法應付什麼、就否決掉她的價值。不是每個人都很會處理那種社會性的問題。放眼周遭，孤僻自閉的人還不是多得一把抓就好幾個。」白石的態度依舊不慍不火，一如既往。「而且，在你們眼中好像完美無缺的我，隻是個普通人，也會擔心會煩惱、以及有些不擅長的事物。」
    
    對方禁了聲，不再開口。
    
    
    待室內隻剩下他一個人時，他才出聲呼喚：「——妳快出來吧。躲在那裏這麼久，腳應該很酸了。」
    
    從門邊慢慢探進一顆頭。
    
    「妳用那種慢動作進門，會讓我覺得很像在看恐怖片。」他用玩笑的語氣揶揄，「尤其妳的頭發又這麼長。」
    
    黑河守沒立刻走到他麵前，而僅僅杵在門邊。
    
    她的神情五味雜陳。
    
    白石也立刻會意過來，明了她正在意著什麼。
    
    「妳聽見剛才的對話了？」
    
    女方緩緩點頭。
    
    「他們說得沒錯，你根本不必這麼委屈自己……」她也清楚自己即便年長對方這麼多歲，卻連基本的進退應對都一塌糊塗。
    
    「那、如果我真的打算離開，妳不會舍不得嗎？」
    
    女方身軀淺淺一震。
    
    「你有資格和權利追求更好的……」
    
    男方將她沮喪的神態和反應盡收眼裏。
    
    不舍歸不舍，他卻沒立即安撫她。
    
    「守，妳聽過撿石頭或撿貝殼……反正隨便撿什麼東西的故事嗎？」他沒正眼看著她，隻用眼角餘光觀察她的表情和舉動。「挑選石頭或貝殼的那個人，一心想撿到最大最漂亮的那個。但是等他走到了路途結束，卻什麼都沒得到。」
    
    這種類似知足惜福不要太過挑剔的寓言故事早就聽得滾瓜爛熟；黑河也知道了他想表達什麼。
    
    「可是……」
    
    「別講那麼多了。妳快來幫我看看，這些實驗的數據好像怪怪的。」
    
    「真是的……自己的作業自己做啦。我對化學這種東西也還好、又不是很懂……」
    
    形式上簡單抱怨完後，女方隨即和男方一起投入在繁複的化學實驗中。
    
    白石忍不住凝視著她全神貫注的側顏。黑河左眼下方有道小小的疤痕，身上和手腳上也都傷疤遍布。
    
    再加上我行我素又自我中心的性格——就常人標準而言，她確實不會是個好對象。黑河守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連瞧都不會瞧一眼。
    
    雖然和自己無關，不過她卻卯起來比他更認真。
    
    雖然和自己無關，但是和對方有關。
    
    隻要是他的事情，她就會看待得比自身更重要。
    
    隻要她一認真起來，來幾頭牛都拉不動她；堅持非要做出個成果不可。
    
    「實驗本來就是要多多嚐試……你要不要試著加這個看看？」
    
    女方的聲音喚回他走神的意誌。
    
    「什麼……好、我試試看。」
    
    「你要小心點、戴著護目鏡……啊！還是戴安全帽好了。」
    
    白石用不以為然的眼神斜睨她。「什麼安全帽，妳幹脆拿一套盔甲給我好了。」
    
    黑河雙眼迅速綻放出動人的光采。但男方卻絲毫不受吸引。
    
    「妳不要真的拿盔甲給我……」
    
    「要盔甲是嗎？沒問題！」
    
    「不、妳住手，這樣我要怎麼做實驗？妳等一下……」
    
    
    縱然不是最完美的、縱然缺點一籮筐、縱然動輒頭痛不已，
    
    卻是最放不下——最想捧在掌心上疼惜的那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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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很清楚自家女兒不是個討喜的對象....隻是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