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柒卷、關東篇 (上)  第二十四章、身為主角偶爾開開外掛也是理所當然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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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不認識又不會牽涉到自身的陌生人,黑河守向來就是把對方當成空氣、目光直接掠過;就如同她可能也會被對方當成空氣般看不見一樣——隻不過,肯定會先嚇壞對方就是了。關於這點,她自己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然而,她卻反常地對那名不認識的年輕病患額外囉嗦了幾句……或許是不該說的話、絕對是不該說的話,有很大的機率會導致對方身心「極度不適」;看他當時被緊急送回病房的情景就知道了。
    話說回來,盡管素未謀麵,然而見對方百般難受的樣子,自己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又不是真的那種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人家痛苦上的死變態、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才能獲得愉悅感的「虐待狂」。更遑論對方還是名重症病患。雖說,那時還被護士小姐謫問「不管妳是不是我們醫院的員工,為什麼不幫幸村同學一把?」而黑河守則是兩肩一聳、回答「他自己表示不要人扶,我隻是聽從病患的指示罷了。」
    護士小姐們丟給她不可置信的詫異目光,彷佛正在無聲表達「哪有這種事情」。接著就趕緊去處理年輕病患的問題,不再理睬她。黑河守自己也背過身,往反方向離去。她自己也明白得很,會被以異樣甚至譴責的眼神看待是正常的;實際上她的作法就挺異常。雖然假如換作是她自己,倘若表明了不需要幫助就一定不想被幫助,被幫了搞不好還會生氣;僅僅把自己的狀況套在人家身上罷了。並且擅自認定那位貌似心高氣傲的幸村少年應該也抱著相同的想法;確實從他身上接收到了這種執拗氣息。
    隻是,不太能了解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行為。主動和陌生人攀談的行為。
    有可能是因為對方是病患;或者同樣打網球的緣故。
    假設立場轉換,是四天寶寺中學那群人其中的哪個家夥、因為傷病等各種原因而打不了網球的話,她也會興起想幫助對方的念頭。
    如果,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哪怕要斷手斷腳、折損年壽、付出性命,也希望他們能完全複原、能重新拾起網球拍,站上球場。假如能那麼做的話……
    抓住背包背帶的右手稍稍握緊。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是這樣的意義。
    隻不過,那名叫做幸村精市的病人和她毫無瓜葛,不需要替對方作任何事情;人家也不會想要承受莫名其妙的人情壓力。
    當第一天的研討會行程終於結束、黑河守走出今井醫院的大門時,幸村正坐在庭園裏的一張長椅上看書,時不時麵露微笑、和身旁的銀發少女交談;四周照例有幾名小孩團團轉。
    「啊!」擠在銀發少女身邊而坐的小女孩小苗眼尖地捕捉到那抹渾身漆黑的人影,想也沒想便直接衝口大叫:「鬆鼠姊姊!」
    銀發少女全身倏然一僵。
    「阿翎,妳怎麼了?」幸村感受到少女的怪異反應,也因為小女孩所喊的那奇怪的稱呼而抬起頭;看見遠方那枚彷佛具現化的黑色人影停住了腳步。
    黑河守止步的原因並非全然來自那莫名其妙的稱呼,而是由於聽到熟悉的小女孩的聲音。
    「什麼?」她轉頭回望。小女孩跳下了椅子、正在對她頻頻招手。
    「鬆鼠姊姊、鬆鼠姊姊!」
    ……鬆鼠姊姊?這是什麼東西?
    黑河往四麵八方張望了幾下,周遭人也都用好奇的眼光望過來。
    小女孩麵向著她、手臂左右揮擺的幅度更大。「鬆鼠姊姊、鬆鼠姊姊!」
    難道這怪名詞的指稱物是我嗎?我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項奇怪的設定?
    黑河守不悅地撇下兩邊嘴角。
    「……誰是鬆鼠又是姊姊的啊。」
    嗯?她不是姊姊,難道還會是哥哥不成嗎?
    嘖、蠢斃了。
    黑河守決定無視殷切呼喚著她的小女孩、再瞧了一眼名為宇垣翎的銀發少女,快步朝離開醫院的方向走去。
    「鬆鼠姊姊、鬆鼠姊姊!」等見不到對方以後,小女孩垂下短短的手臂,滿臉失望。「鬆鼠……」
    幸村精市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宇垣翎對小女孩問道:「小苗,為什麼妳要叫人家是鬆鼠姊姊?」
    「因為——護士姊姊能和鬆鼠對話,所以是鬆鼠姊姊!」
    「哦?」幸村想盡可能別表現出取笑的樣子,卻還是不由得稍微挑高一邊眉毛。宇垣翎偷偷敲了他一把,接著再問:「和鬆鼠對話?這是真的嗎?」
    小女孩點頭點得用力。「鬆鼠姊姊能和鬆鼠講話,一定也可以和小毛球對話!」
    「小毛球」是小女孩飼養的寶貝楓葉鼠。因為必須住院檢查的關係,所以會有一段時間看不見牠。
    「如果鬆鼠姊姊能聽得懂鬆鼠和小毛球的話,那是不是連在路上跑的那些大老鼠的話也聽得懂啊?」有些頑皮的小男孩圍在旁邊吵鬧。
    「可以、一定可以!」小女孩態度堅定地表示。「如果鬆鼠姊姊在的話,她就能告訴我小毛球在說些什麼了,我好想念小毛球……」
    「原來如此。」宇垣翎麵露微笑,摸了摸神情落寞的小女孩的頭。「也許等下次再碰到鬆鼠姊姊的時候,妳可以拜托她。」盡管她自己對那「下次再碰到」的情況一點都不期待。那名黑衣女子打量她的眼神,彷佛已經注意到事有蹊翹似的。
    「嗯!我會的!」
    幸村精市看著身旁的銀發少女;他表情躊躇,貌似欲言又止。
    ×
    下午最後一場論文報告結束了以後,黑河向木下護士長報備了一聲、表示想去補充點糖分。
    「確定嗎?妳一個人沒問題嗎?」
    「請不必擔心,我的方向感很好。」
    木下朝果的目光裏充滿了質疑。「要出去是無所謂,不過妳知道我家該怎麼回去嗎?」
    「請不必擔心,我的方向感很好。」
    ……搞什麼鬼啊?難道這孩子是個NPC不成。
    木下朝果瞪了幾眼黑河守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蛋。方向好不好和曉不曉得路線有個什麼屁關係,真是答非所問。
    「要是妳無法確定自己一個人也回得了我家,就不準妳一個人亂跑。」中年婦人板起了不高興的臉孔。
    「隻要能回到這裏來,我就知道要怎麼走到木下家了。」俗話說「路長在嘴巴上」,即使邊走邊問、總有一天能問到終點。雖說與其等她開口,倒不如先期待月球脫離軌道撞著地球……呸呸呸、這是什麼不吉利的詛咒,退散退散。
    就連黑河守自己也時常拿自己習慣性會往「壞與悲觀路線」發展的思考模式沒轍。
    「可是,這樣多浪費時間……」
    「我一定要去,請不要阻止我。否則我會因為『血糖過低』而死掉。」
    「欸、哪有這麼嚴重啊。妳才要小心不要攝取過多的糖分,否則以後會得糖尿病的。」
    「就算會得糖尿病我也一定要吃甜的東西。」
    「妳這孩子,講那什麼傻話!童言無忌、不要胡亂詛咒自己啊!」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才不是童言。」
    「既然知道自己年紀不小了還敢亂講話!」
    「這哪是亂講話,我說的是實話……」
    「真是的,妳給我安靜!」
    「要我閉嘴可以,但是要先讓我吃甜的東西。吃了甜的東西以後,心情才會變好,就不會亂講話了。」
    搞什麼東西?這是哪門子愚蠢的恐嚇方式。「妳這孩子……氣死我了!」
    雙方一來一往僵持了幾分鍾。最後,中年婦人妥協在年輕女子那副媲美「金剛石打造而成」的頑固強硬性子之下,隻能莫可奈何地歎息以對。「……好吧好吧、不跟妳吵了,真累人……妳自己路上小心點啊。不要在街上看到什麼人覺得不順眼就出手毆打人家了。」
    「怎麼可能,我才不會那樣。我本身也是很怕麻煩的……」
    木下朝果用完全不信任、充滿質疑的目光斜睨向黑河守。後者視若無睹。
    在脫掉淺色的護士服和窄裙以及絲襪之時,黑河重重歎了幾口氣——終於能換回原本的長袖黑色運動服,安全感也再一次回到了身上。和一般可能主要作「誤導視覺」、修飾身材體型的用途不同;對黑河守來說,深色係與長袖結合的服裝具有「隱蔽」的功用,似乎能隱藏所欲隱藏的一切——無論是外在亦或內在。同時,看起來也給自己以及他人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
    當黑河守整裝完畢、背著登山款式的黑色背包步出今井醫院的大門時,雙眼是一徑直視著前方、絲毫沒留意左右情形的專注狀態。直到聽見小女孩的呼喚聲後,才發現某夥人的行蹤。
    幸村精市和昨晚那名悄悄溜進他病房裏的銀發少女正肩並著肩坐在一張長椅上——男俊女俏、落葉與落花在空中紛飛不斷,場景美得宛如一幅出自名家手下的畫像。
    小女孩原本坐在少女的另一邊,此時跳下了椅子、還舉起手臂朝她這方用力揮舞。
    即使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也感覺得出來,無論是幸村亦或銀發少女宇垣翎、兩個人在目睹黑河守現身的同時,神情都明顯地僵了一下;盡管理由應該不盡相同。少女更是低下了頭,意圖避開對方的注視。
    縱然覺得困惑怪異,黑河也不打算窮追猛打追根究柢。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又是個什麼身分,全都不在她應該關心的範圍內。
    於是,她什麼都不想做也懶得過問,腳步一踏就要朝醫院外頭走去。
    「鬆鼠姊姊、鬆鼠姊姊——」
    小女孩興奮的喊聲大概傳得醫院裏外包括幾公裏之外的群眾都能聽見了。這種奇怪的指稱詞讓她覺得丟臉到想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頓時間,所有「目光燈」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在心中滔滔不絕地腹誹過後,感到丟臉萬分的黑河守決定不回應也不搭理更不多作停留,更加快速度離開現場。即便要暫時讓小女孩失望也莫可奈何。
    走上人潮熙來攘往的大街後,黑河又吐出了幾口積聚在胸中已久的悶氣。
    那麼,現在應該要往哪裏去?
    渴望甜食的心情暫時蓋過了對遠在大阪那票人的思念、以及對某保健控網球部部長的深刻想念。
    假使隨便抓來某個路人逼問「哪裏有在賣甜點」……這種唐突的行為應該會嚇死人吧?就算不至於嚇死應該也會害人家晚上作惡夢、隻剩半條命……除了不知所雲還很莫名其妙。況且她本身性格又沒外放到那種程度。
    然而,「不想開口」才是重點。無論遇到什麼問題或困難,若非到了萬不得已、進不可攻退也守不住的地步、或是可能會牽連到其它人時,她是絕對打死不願動口詢問。
    這種強迫症真令人傷腦筋;不過,這世上也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如此吧。隻要是個性孤僻一點的人類,必定都會擁有這項特質。
    黑河守的「推己及人」原則總是運用在奇怪的地方,擅自把自己的狀況套到別人身上。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過於特殊異常,隻有這麼做、才能讓自己稍微安心點。
    那麼,究竟是應該開口問路、還是要先自己亂逛一遭後再作打算?
    當人生地不熟的她正煩惱著該如何是好時,一塊隨風飄揚的鮮紅色布幕赫然闖入了眼簾。霎時間,她感動得有如溺水者碰到浮木一樣。或者該說,她總是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走到內心所向往的場所。這應該能算是某種「另類外掛」吧。
    那塊紅色的布簾上印著一行閃亮亮的廣告標語:「促銷!手工巧克力泡芙大特價!絕對新鮮美味!時間有限、請盡快搶購!」——之類的字眼。從那間店裏還隱隱飄出一縷縷甫出爐糕點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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