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柒卷、關東篇 (上) 第十五章、想象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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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無奈地放下啞鈴,雙手開始在鍵盤上敲打。
「內藏助舉起裝有一株植物的塑料袋、遞到屋宅的主人麵前,說:『你就是用這東西毒殺被害者的吧。』
屋宅的主人立刻扭曲起麵孔,在場其它人員則是紛紛露出好奇又困惑的樣子。內藏助繼續解釋道:『這種有毒植物叫做馬錢子,學名是Strychnos nuxvomica,也稱為番木鱉、苦實、牛眼,全株有毒。有一句俗語是用來描述這種植物的:馬前吃,馬後死,就是在形容這植物的毒性之強。這種東西因為含有馬錢子堿和番木鱉堿等生物堿成分,服量過量時會導致中毒;譬如會發生臉部肌肉僵硬、全身肌肉痙攣、呼吸困難、散瞳以及脊髓癱瘓等症狀,最後會因為呼吸肌失去正常功能、窒息而死。你就是把這種植物裝飾成觀景盆栽,借機偷偷毒殺被害者吧!』
屋宅的主人除了抽動著臉部肌肉以外,暫時隻能悶不吭聲。
就在這時候,屋子的大門被砰一聲踹開了。內藏助轉過頭,並且一臉驚訝。『呃?妳是……』
擁有踹開厚重大門之怪力的來人是名身材纖細的女性。她昂然佇立在門口,用食指指著內藏助的鼻子。『你的演說結束了吧?三流偵探,我要把犯人帶回去了。』
『三、三流偵探?』內藏助感到哭笑不得。『妳這種霸道的行為才不太對吧……這種好像撿便宜的行為,我還在解說呢。至少也該等我說明完案情後再帶人走吧?難道妳不這麼認為嗎?』穿著一身傳統服飾的他摘下戴在頭上的帽子,慢條斯理地朝對方鞠躬。『森野小姐……還是要稱呼妳為森野檢察官?妳會比較喜歡後麵的稱呼嗎?』
女檢察官名為森野流(もりのリュウ),年紀輕輕卻本領高強,極受檢方高層器重。她依然沒移開指著內藏助鼻尖的手指,依舊盛氣淩人。『廢話少說!快把犯人交給我,否則我就要自己動手了!順便也把你這三流偵探抓回去算了!罪名是妨礙公務!』
『欸、什麼妨礙公務啊?我可是幫你們找出了犯人耶!你們檢警單位才應該頒給我優良市民獎章吧。妳想逮捕犯人就算了,不要把我扯下水——嗚哦!』內藏助忽然被從後方一把勒住頸子,並且被刀尖抵住下顎。屋宅的主人兼凶手趁隙逮住他作為人質,並且對紛紛到來的警察們叫囂:『不要過來,要是誰敢過來、我就殺了這家夥!』
除了警察以外的民眾都尖叫著自大門一湧而出,現場登時失控而混亂不已。不過,年紀輕輕的女檢察官卻顯然見多了大場麵、並沒被犯人醜惡猙獰的樣子威嚇到,氣定神閑地踏著一派輕鬆的步伐接近凶手與被挾持的內藏助。
『森、森野小姐,麻煩妳不要再前進了,否則我的生命安全……』內藏助的好聲勸告被屋宅主人粗暴的嗓音打斷,『混帳東西,給我安靜點!』
女檢察官森野流無視凶手的脅迫與發自內藏助眼中的請求之色,舉起了手臂、瞄準凶手露出的少部分臉。
『咻!』的一聲,隻見凶手一聲都沒響就跌倒在地,內藏助也趕緊從凶手的掌控中逃脫。
『妳做了什麼?』內藏助驚訝地發現森野流的長袖袖口中閃過了一道金屬光芒。『妳在袖子裏藏著槍枝嗎?小型手槍?』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警察、不會被允許攜帶槍枝的。而且那家夥又沒受傷、不是還好好的嗎。』森野流舉起右手、朝內藏助晃了晃,同時拉開袖子讓他瞧瞧隱蔽在裏頭的小裝置。『這隻是隱藏式的迷你型麻醉槍而已、功能很簡單又基本,唯一的優勢是發射的速度和力道都很足夠,是我必要時刻用來護身的東西……就像剛剛那樣,碰到無法以武力解決的情況時使用的。而且藥量也沒有重到會讓對方完全昏厥。』
『原、原來……』內藏助目送警察們跑上前去,將陷入半睡半醒狀態的凶手逮捕歸案。『不過,妳出現的真是時候呢。這也是直覺的功勞嗎?』
森野流沒理會對方,轉過身就要離開、把現場交給執法人員們處理。
『呃?等一下,妳要就這樣走掉嗎?』
女子對後方的發問置若罔聞。
『請等一等,森野檢察官。』內藏助提高音量、出聲叫住了她。『有關妳上次提到需要證據的那則案件……』
森野流停下腳步、轉過頭來,長發也順勢甩了半圈。她留著一頭超過腰際的黑發,在後腦杓綁成一束造型利落的馬尾;並且總是穿著行動便利的運動式裝束,腳上踩著雙破舊卻舒適的運動鞋,在任何道路上都能很容易地行走或跑步。
『你有頭緒了嗎?』
內藏助最喜歡見她——森野流的麵無表情中流露出驚訝或愉悅等情緒。就他對她淺薄短暫的認識來看,這應該是手腕鐵血又性子淡漠的年輕女人內在波動最強烈的時刻。
『當然了。』內藏助一手搋在寬大的和服衣袖裏,另一手對她搖了搖食指。『要我提供證據給妳,也可以啊。』
男方故意顯露出『意圖談判』的感覺,使女方的反應從殷殷企盼的表情迅速轉變成不以為然的臉色。
『首先,妳得改掉叫我三流偵探的壞習慣,然後……』
女檢察官狠狠瞪了三流偵探幾眼,隨即撇下他就想走人。
『咦?等等啊!妳不要證據了嗎?森野小姐——』」
打字打到這裏,白石將自己的思緒從小說劇情中拉出來,揉了揉眼眶四周和太陽穴。
假如黑河守看到了這樣的角色互動與劇情內容,會萌生怎樣的感想呢?
簡直迫不及待想讓她過目了。
最重要的是,像這樣構思並且寫出小說劇情的過程、使角色們具體又鮮活地形象化,感覺就好像對方也在身邊似的。
「呃……」他抓了抓頭發。這種想法真有點不太好意思。
「喂、你覺得我寫得如何……」白石邊問,邊轉頭往白貓的位置望過去。貓咪不曉得在什麼時候睡去了,還睡得四腳朝天、鼾聲陣陣。
「嘖……這家夥,竟然睡得比我這個主人還舒服是怎麼回事。」重點是貓咪怎麼會打鼾啊喂!敢情這家夥是披著貓皮的人類來著吧!
在心中無聲吐槽完貓咪,白石又轉回頭麵向電腦屏幕。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黑河現在……已經在神奈川了吧;學校應該會安排地方給她住宿吧。
就算隻有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如果是她的話。
隻是,應該會覺得很寂寞吧。隻有一個人的話。
他身邊還有家人、社團的夥伴以及班上的同學,不過她卻隻有一個人。
隻身遠赴異鄉,會不會感到孤單?
白石朝自己手機的擺放位置望去。
要是撥出她原本的號碼,會得到響應嗎?
結果會不會是堆在盒子裏的這些手機殘骸一片片跳動起來?就如同發生在她周遭的靈異現象——「靈騷」現象那樣?
男方歎了口氣。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傻事。她現在又不在這裏。
說起來,以人類本身的力量而言,手機並非那麼容易被四分五裂的金屬物,除非施以重摔或工具輾壓等更強烈的外力;必須如此才可能毀壞的東西,卻僅憑她一腳就被終結掉,瞬間變成一堆支離破碎的殘骸。他們不隻一次想象——如果那腳是踩在人體上,不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黑河守整個人充滿力量、充滿攻擊性,性情暴烈衝動難以駕馭,白石自己實在沒什麼把握;隻能姑且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去麵對——為了眾人的幸福與安危著想。至於他那些沒心沒肝沒血沒淚的夥伴們,倒是一個個都認為「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根本就隻是在坐等看熱鬧。也許不包括金太郎在內;他小子應該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盡管如此,她的優點和好的地方也並不少,瑕不掩瑜。這世上不可能存在十全十美的人類。生為人類就必定會有缺陷。
假如換成了渡邊修,他也會甘願入地獄嗎?
白石甩了甩頭,目光持續放在盒子裏的金屬碎片上。
黑河會希望他……以及他們,跟她連絡嗎?
也或許,她還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多點時間沉澱心情。
之後,渡邊修也曉得了由部長暫時保管這些手機殘骸的決定;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特殊的行為,反倒直說「很好啊、這樣很好啊」等等的話,附帶一張漫不經心又隨興瀟灑的笑臉。委實混淆視聽,讓人完全不清楚他究竟在不在乎。
真搞不懂成年人的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時常言不由衷又心口不一;尤其是他們網球部的這位監督。常常要等到結果出爐,他們才會明白過來監督的用意是什麼。要求大家必須坦率以對的是他,然而他自己卻經常反其道而行。
至於某女的話,倒是挺容易摸透內在。她不擅於表達言詞和情緒,卻也不擅於裝傻演戲和隱匿心思;姑且能當作另一種坦率類型。
在就寢前,白石一邊檢查和收拾保健用品,一邊用自己的手機打了「還好嗎?」——隻有幾個字、簡單的短訊息,然後選到黑河守原本的電話號碼發送出去。
「應該……不會得到響應吧。」
發覺自己愈來愈會做些徒勞無功的傻事了。
白石雙眼盯住那支毫無動靜的手機,看也沒看雙手的動作、習慣存盤並且利落地關掉電腦主機,順手整理了一下桌麵。
深藍色的機殼躺在桌上,宛如死了一般動也沒動。
果然沒收到回應。這是當然的。
他歎了口氣,一麵留意不讓自己的腳踢翻白貓、一麵小心地鑽進被窩。不過,貓咪在感受到主人的幹擾之時,就醒了過來,跑到床頭去用一身毛茸茸的外皮在主人臉上磨蹭。
「欸、你這家夥,很癢啊、走開、你不怕我手上這些藥的味道嗎……哈、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