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存在嗎？
    「我相信！當然相信！絕對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
    黑河守瞪著興奮雀躍又猛喊相信喊個沒完的遠山金太郎，忍不住執起手刀往那顆紅棕色的頭頂上敲過去。
    「哦哦——終於出現了，久違的手刀攻擊。」忍足謙也涼涼地說。「總覺得好像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呢。」
    「哪有很久違，不是常常出現嗎？」
    黑河沒好氣地瞪了天才少年一眼。「……財前光，你小子想嚐嚐我這『不久違』的手刀滋味嗎？」
    「不、並不想。」財前立刻躲到最安全的部長身後。「要是被妳的手刀剁到、不，甚至隻要被風壓掃過一下，我的頭一定會像西瓜一樣當場剖成兩半、不對，應該會是像一顆『摔爛』的西瓜那樣『爆開』……」
    「阿光，你想害我們大家不敢吃西瓜嗎？別講這種惡心的話。」盡忠職守的「護法」之一小石川代替某女動手、握拳往天才後輩的後腦敲下去。
    「金太郎，你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嗎？」金色小春托著雙腮，把話題軌道拉回到原本的路線上，免得又莫名其妙地愈偏愈遠。
    「嗯！當然相信啊！」小少年點頭點得相當用力。
    「為什麼呢？你曾經親眼見過聖誕老人嗎？」一氏裕次接著發問。用膝蓋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沒見過！」金太郎搖了搖頭。「但是，每年的聖誕節那天早上我醒來時，就會在掛在床頭的襪子裏發現禮物！」
    那些一定是聖誕老人送我的——小少年興高采烈地宣稱。
    「而且，那些禮物都是我想要的哦！」遠山金太郎已經沉浸在收到禮物的喜悅中，講述得眉飛色舞。「爸爸媽媽告訴我，隻要我在紙上寫下想要的東西，聖誕老人就會送禮物來！而且是隻送給乖孩子！」
    廢話，因為聖誕老人的真麵目就是爸爸和媽媽，自己的小孩當然是乖孩子了。在場眾人一致心忖，但是沒人忍心戳破天真孩童的美夢。
    「今年我也要寫下想要的禮物，這樣聖誕老人就會送來給我了！」
    「有想要的東西是還好啦……就是最好不要太貴，或是太難弄到。」否則，「父母牌聖誕老人」應該會選擇「罷工」吧。
    「阿守，妳想要什麼禮物？可以和我一起告訴聖誕老人，這樣妳就會得到了。」
    黑河守瞄了一眼趴在她腿上猛搖尾巴的大狗狗金太郎，用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淡嗓音丟出一句：「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聖誕老人。」
    小少年臉上漸漸失去了燦爛笑意。
    嗚哇——竟然說出來了！這女人竟然真的說出來了！在幾秒鍾的時間內就立刻讓孩童的單純夢想幻滅殆盡！二三年級生們連忙搶著想挽救瀕臨破碎的局麵，卻苦於思索不出對策。
    「……這個世界上有聖誕老人，絕對有。」遠山金太郎離開她的膝蓋，站起了身。
    「沒有聖誕老人。」黑河翻過一張書頁，看也沒看對方一眼。
    「絕對有！」金太郎握緊雙拳、大叫。
    「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有。」有時候，她和對方周旋到底的耐性倒也挺足。
    「有！」遠山金太郎跳上跳下，嗓門大得震天價響。「我說有就是有啦！有聖誕老人就是有聖誕老人——」
    「你還想當小孩當到什麼時候？」不知怎地，黑河守竟然真的對小少年動怒。「聖誕老人就和妖精或精靈一樣，都是人創造出來的虛幻形象，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這種東西。」
    金太郎張大嘴巴，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反駁對方。
    「啊呃、你們兩個，不要為了這種事情吵架……」
    遠山金太郎絲毫沒聽進前輩們的勸導，頭也不回地轉身跑出保健室；順帶扔了一句：「阿守是大笨蛋！我不理妳了！」
    「小金！你等一下！」千歲千裏第一個追出去。擔心情緒正激動著的小少年可能會出意外的忍足謙也和財前光也緊追在後。
    金色小春看了看門口，又轉回頭來、滿臉擔憂。「小守守，妳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呢？」
    「……我才沒有生氣。」
    「不管怎麼樣，小金年紀還小，妳幹嘛跟他認真呢？」一氏裕次沒顧小石川做出表達製止的手勢，用責備的語氣道。「而且對方是『小金』、是『小金』耶！」一氏還刻意加重力道強調對方的名字。「他的思想有多麼天真單純，妳又不是不知道。應該說妳是最清楚的吧」
    黑河將雙臂環抱在胸前，閉著嘴巴、悶聲不響。
    「明明就是在生氣、氣到都快爆開了，還死不承……」
    「煩死了！統統滾出去！」
    所有人全都被恐怖的咆哮聲驅逐出境，唯獨部長不為所動。
    她用憤怒至極的嗓門吼完以後，就轉身麵向窗外，死活不願再開口。
    白石看著黑河的後腦杓以及那束長長的黑發，心裏大概能明白她介意的點是什麼。
    他走到她身旁，伸手觸碰著她的前額。「妳的瀏海好像有點太長了，要不要稍微修剪一下？」他隨手拉來一張椅子坐著，雙眼迎上她稍顯冰冷的視線。「我對自己的巧手還挺有自信的哦。」
    一被對方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心中就彷佛有些冷硬的東西正在融化。
    「……你不去小金那裏，可以嗎？」女方依舊執拗地別開臉。
    「那小鬼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讓千歲他們請他吃點章魚燒就沒事了。啊、也許還要再加上大阪燒文字燒或綜合聖代什麼的吧？反正他們那麼多人，一個人隻要出一點費用、貢獻一樣食物，就能讓小金的心情好起來了。」白石語帶詼諧的滔滔不絕終於使她小小展露出笑顏。「倒是妳比較讓人擔心。妳總是把所有的心事情緒都壓在心裏，什麼都不說、都不解釋，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啊。」
    「你又知道我不說不解釋什麼了？」黑河故意橫了對方一眼。
    「嗯……也是呢、讓我思考一下。」白石用兩手食指在太陽穴旁邊繞了幾圈，然後盤坐在地上，雙手掌心朝上、相互交迭。
    「你很煩耶、不要這樣啦！模仿什麼一休和尚的招牌動作啦！看起來好蠢！」黑河想板起臉孔，但是還沒板起就立刻崩潰，笑得前仆後仰肚子發痛。
    「有什麼辦法？誰教我必須犧牲形象耍蠢、妳才願意笑。也不想想我這麼可憐。妳不表示同情就算了，竟然還嘲笑我。真是太過分了。」男方掀起單邊眼皮，故作無奈的樣子。「還有，妳竟敢嫌棄一休很蠢，當心他會去找妳算帳的。」
    「少把錯都推來我身上哦、明明你自己也愛裝蠢和耍寶。」女方表情十分不以為然，嘴角卻無法遏止地往上揚。「放心吧、他才不敢來呢。」
    「啊、說的也是。」白石又閉起眼睛，佯裝不滿地喃喃自語。「妳不要吵我，會害我沒辦法專心動腦筋……」
    「隨便啦、就算你要想到世界末日的那天也無所謂。」
    黑河轉頭望向窗外。樹枝上掛滿了一通電就會發出七彩光芒的小燈泡。
    早在一個多月前，四天寶寺中學裏便已經慢慢開始布置起聖誕節相關裝飾。一進耍寶正門、首先映入眼底的就是一棵高聳入雲的聖誕樹；不曉得是用什麼方法運來的。同時，視眼所及之處，都可見著五顏六色的彩帶、鈴鐺、編織精致的花環、聖誕襪、拐杖糖，校園裏的樹上也都繞滿了大大小小的彩色燈泡，樹根底端則堆有禮品形狀的盒子。雖然裏麵什麼都沒有。走廊上的布告欄被色彩豔麗的卡片占滿，每間教室和餐廳等室內紛紛擺放起一棵棵或大或小的聖誕樹，每扇門上都掛有聖誕花環。
    愈接近聖誕節，氣溫就愈來愈低，節慶的氣氛也愈顯得濃厚。甚至還出現了各種高矮胖瘦、有胡子與沒胡子的聖誕老公公在校園裏頭晃來晃去；女孩子則是將褲裝換成了裙裝與長筒靴，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除了聖誕老公公以外，麋鹿和雪橇同樣為不可或缺的必要元素。
    此時此刻，遠山金太郎正坐在一尊聖誕老公公的擺飾前方發著呆。穿妥厚重禦寒衣物的一夥人正匆匆靠近。
    「小金、小金——」金色小春拿來他小朋友忘掉的紅棕色大衣、披在他身上。「快穿上這個吧、不然會感冒的。」接著，小春蹲在金太郎麵前，努力擠眉弄眼想哄他開心。「小金，你不要生氣了嘛！你也知道、小守守本來就是那個樣子，不會作夢也沒有夢想——」
    「小春前輩，你真的是在安慰人家嗎？」財前光拉起圍巾遮住口鼻，抵禦寒風侵入體內。
    「阿光你吵死了！保持肅靜！」
    「金太郎，你真的在生老師的氣嗎？」石田銀也走到了小少年麵前、蹲下。
    金太郎穿起大衣、思索了片刻，然後緩緩搖頭。
    「我媽媽說過，相不相信這種事、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們不能強迫人家接受自己的觀念，尤其對象是個性『非常固執』、有時候很難聽進人話的阿守的話……」遠山金太郎垂下了眉毛和肩膀，在嘴裏喃喃低語。「我隻是……不喜歡她總是一副急著拒絕什麼、排斥什麼的樣子。她不相信也沒關係，反正我相信就好了……」
    「哎……沒想到小金會這麼成熟，比那家夥成熟多了。」忍足謙也不由得出聲稱讚小少年。
    感歎歸感歎，不過，相信有聖誕老人，就如同相信「春天時會有妖精到來」的意義是一樣的吧。
    「成不成熟的，我是不知道啦。」金太郎捧著臉頰，眼珠子轉了幾圈。「但是，我不希望她過得這麼無趣。什麼都不相信，這樣日子不是會很單調嗎？」
    「對啊、說得也是。」小石川歎著氣說。「問題是，老師就是那樣……她已經成年了，個性是無法改變的吧。」
    金太郎又思忖了會兒。
    「既然如此，那很簡單啊！」
    所有目光都追隨著昂然站立的小關西新星。
    「隻要讓阿守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不就好了嗎！」忽而精神振奮的遠山金太郎握緊拳頭、雙臂高高地舉起。「隻要讓她親眼看見聖誕老人就行了！」
    登時間，一張張臉們浮現出驚訝又困惑的表情。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