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點伍卷【私生活片段】  第六章、被抓包的小精靈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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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綿細雨早已停歇,無垠穹蒼宛如被徹底洗滌過一般、因西下的夕陽而仍舊清亮;柏油路麵一片濡濕,空氣也十分潔淨。幸虧如此,因為她沒攜帶任何雨具。
    失蹤一段時間的黑貓「十六夜」在這時候出現了,始終保持在一段距離以外、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烏鴉「兩儀」中名為「陰」的那隻也是。牠若非站在突出牆壁的屋簷就是站在電線杆頂端;在快要見不著主人的身影前,才鼓動雙翅、飛到離地上的她最接近的高處停留。「兩儀」陰和陽平常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現在卻隻剩一隻;另一隻「陽」不曉得跑去了哪裏廝混。因為距離過遠,判斷不出實際大小,所以這隻實則體積龐大的烏鴉不太引起路上行人注意。
    由於隻拜訪過一次、對路線還有點不甚熟稔。憑直覺和殘存在腦中的稀薄街景印象、東彎西繞了好半晌才總算抵達,待抵達後天色也已經晚了。看過一次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屋內的窗簾是拉上的,從簾布與窗子間的縫隙透射出明亮的日燈燈光;彷佛描繪在物體邊緣的金框。
    稍微佇足片刻,隱約還能聽見歡快愉悅的談笑聲穿過玻璃窗傳出來。
    不曉得部長在家裏了沒,一路上都沒碰到他和他的夥伴。這是當然的,哪可能這麼容易、隨隨便便就能撞見認識的人。
    黑河守將放有折迭整齊的頭巾、口罩和太陽眼鏡的條紋紙袋擱在門外,再按下門鈴,然後便腳底抹油連忙溜掉。紙袋是經過文具店時順手買來的。
    「誰啊?」
    一名紮著雙馬尾發型的少女開門出來,東張西望一會兒、卻連抹鬼影子都沒見著。
    幾秒鍾後,黑河眼睜睜目視少女把頭縮回去、關上門。
    「……嘖、搞什麼東西啊。」
    黑河不耐煩地冷啐一聲,又速速跑回門前,再度按了門鈴。按完以後,再一次趕緊開溜。她把紙袋移得更近,就緊鄰在門旁。
    大門開了,一樣是紮著雙馬尾發型的少女應的門。
    「真是的,到底是誰啊?難不成是惡作劇嗎……」
    少女皺起眉心。接著低下頭,終於是發現了那個紙袋。
    「這是什麼啊?誰放的?」
    女孩拾起那個淺色的條紋紙袋,檢查裝在裏麵的東西。又赫然發現到那些全都是屬於自家母親的物品。
    「這些是、媽媽的……」疑惑的少女不由得偏斜腦袋。「難道是她忘了拿進家裏的嗎?怎麼會放在門口呢?還是說是什麼人……」
    雙馬尾少女雙肩一聳,提了紙袋,關起大門。
    確認好少女取走東西之後,躲在牆邊的黑河守才鬆了一大口氣、放心離開。幸好不必再按第三次門鈴;否則不僅是那戶住民,她自己也會覺得煩膩。
    「……那女孩看起來年紀並不大。難道那孩子就是白石曾經提過的,名字是友香裏的妹妹嗎?」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她因為自己竟然還記得而感到吃驚。
    有兄弟姊妹的感覺……
    黑河不由自主想到小少年遠山金太郎。
    有弟弟的感覺,大概就是像那樣吧。
    雖然並不確定;但如果是妹妹的話,應該會比較乖巧安靜才是吧?
    就如同他的母親是位內外兼具的婦人一樣;是他的妹妹,一定也會是個體貼善良的好孩子。
    可惜大概沒有麵對麵的機會。
    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當完白石家的「小精靈」以後,本來也想如法炮製完成遠山家小精靈的任務。不過這回,黑河好死不死碰上了該戶人家的母親,以及寵物大狗「次郎」。
    正確說來,是大狗狗「次郎」先嗅到在屋子外麵像抹孤魂似地徘徊遊蕩、正在考慮該怎麼把書包扔進庭院又能被發現的黑河守的氣味、比婦人早了幾拍覺察到她的行蹤,猛搖著長毛尾巴興奮地汪汪叫了幾聲,引起兩方的人類注意。
    「阿守!妳在我們家外麵做什麼啊?」
    ……幸好這位太太沒用上「偷偷摸摸」這種字眼,否則偷偷摸摸的她會替自己感到萬分可恥。
    遠山家母親一手牽著金毛大狗、另一手抱著購物袋,在撞見她的身影時,雙眼驟然發亮、亮得刺目。「妳是要來找金太郎的嗎?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妳沒按門鈴嗎……啊!難道說妳終於想來我們家吃飯順便過夜了?還是說妳改變主意想當我們家的媳婦?都沒問題的唷!我們完全不介意年齡差這回事的、比一塊蛋糕還小!不過,這樣就很難對他們部長交代了……」
    ……當個見鬼的媳婦,那是怎樣的腦補妄想功力?是在玩推理遊戲不成?「對他們部長交代」又是哪招?
    黑河守差點順口溜出「其實我正在體會當『鞋匠小精靈』的感覺」這種不明就裏的愚蠢回答。
    「……不,我隻是來送小金遺忘的東西,馬上就走。」說著,黑河將那個深紅棕色的書包遞到小少年的母親麵前。金毛大狗吐出舌頭哈哈喘氣,潺潺口水自舌尖滴落,老是一臉渴望著撲到人身上猛舔的樣子。
    「哎唷!這孩子怎麼搞的,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忘掉、實在是……他到底是去學校做什麼的啊?隻負責吃飯和睡覺嗎?他有沒有很常去打擾妳啊?這樣我幫他縫進去的聯絡方式和千元大鈔不就完全派不上用場了嗎?哎……」
    由於婦人的雙手都暫時沒空,黑河仍然提著那個書包,另一手摸了摸大狗狗「次郎」的頭頂。
    「可是,妳也看到了,我現在沒辦法拿那個書包啊。」遠山家母親看了看懷中的購物袋,對年輕女子揚起遺憾的笑容。「不如妳幫我拿進家裏好了。」
    「……不要緊,這個書包很輕,絕對不會造成任何負擔。」黑河故意強調「很輕」和最後的「負擔」等詞,先接過大狗的牽繩,把書包背帶掛到婦人的手臂上,再將牽繩交還給對方。
    「咦?真的……這書包裏究竟有沒有課本啊?」小少年的母親吃驚又困惑地睜大雙眼。「我明明就一直叮嚀他要記得帶課本……不然要怎麼上課?」
    「那麼,我要走了。」
    「哎、妳等一下啊!吃完飯再走……」
    「我真的還有事,必須離開。」黑河朝婦人鞠躬。「伯母再見。也請替我轉告伯父,兩位都請好好保重身體。」她拍拍大狗的頭頂幾下、說聲「次郎好乖」以後,隨即小跑步離去。
    「欸、妳等一……」遠山家母親抱著裝滿東西而沉甸甸的購物袋,接下來又要忙著準備晚餐、不可能追上去。「唉、真是的。」
    感覺手中的牽繩正被不斷扯動,婦人先低頭看了看表現更加興奮的大狗,再依循牠注視的方向望去。
    遠山金太郎低著頭、踏著有氣無力的步伐走來。
    印象中,婦人從沒見過自家兒子如此情緒不振過。
    「媽媽——妳在外麵做什麼啊?」遠山金太郎抱著撲向他的大狗,任由對方搖著尾巴舔拭自己的臉。「次郎,我回來了。」
    「金太郎,你回來得正好……」婦人放開牽繩,把狗丟給兒子。「你的這個書包是怎麼回事啊?」
    「啊?」小少年意興闌珊地掃了紅棕色的書包一眼,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東西一樣。「是我的書包耶……為什麼會跑到媽媽手上?」
    「還『為什麼會跑到我手上』?」婦人抱著購物袋的那隻手使力使得青筋盡冒、幾乎要將袋身連同裏麵的蔬菜水果和麵包等食物給統統捏爛。「你的書包也未免太輕了吧?裏麵到底裝了什麼?」
    「呃……網球和《Cool》……」
    小少年發現母親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回答的聲音也愈來愈小;最終趨近於無。
    「……以你第一次期中考那樣的成績,竟然還敢不把課本供奉在神桌上,照三餐燒香膜拜?!」史上兼地表最強的生物˙歐巴桑拔高嗓子、發出比平地一聲雷更恐怖的怒吼。
    「你這孩子究竟是去學校做什麼的啊——」
    「嗚哇!媽媽對不起啦——」
    時序拉回到現在。遠山金太郎一麵回想——不包括被母親狠狠修理、差點吃不到晚飯的過程——然後抬起頹廢的上半身,奕奕神采又回到了小少年臉上。
    「所以,我相信阿守!她絕對沒有變壞、也絕對不是故意對我們不好的!她一定有什麼理由,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金太郎信誓旦旦地對前輩們拍胸脯掛保證。
    「你這小子還真是……」明明哭得最傷心最淒慘的就是這孩子;卻還是比任何人更信任她。
    這也無可厚非,在場就是他和她最早認識、相處的時間也最長;縱然不屬於從出生那刻就在一起到大的真正的青梅竹馬。
    在糾纏與被糾纏的互動當中,無形間也建立了賴以依靠的信任感吧。對於同樣都是獨生子的黑河守和遠山金太郎而言,兩個人的關係就好比親姊弟一樣。甚至比親手足更加親昵。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視為「主人與寵物」的關係。
    「我想,可以確定的是……黑河那家夥會突然表現得這麼異常,應該和最後那通電話有關吧。」一氏裕次以猜測的口吻道。
    「母親打來的電話……嗎?」忍足謙也一手撐著頭顱喃喃自語。
    「可是就算有關,手機裏的通訊簿數據根本就已經銷毀殆盡了、拿不到號碼啦。」
    手機裏所有的數據全都被銷毀……換句話說,他們的電話號碼、包含傳給她的那些簡訊內容可以說也已經都付之一炬……付之一踩。
    絲毫不留給人後路、更斬斷自己後路的作法,果真一絕。
    「或許三船師父和楓醫師他們會知道些什麼。可以去問問他們吧。」金色小春捧著臉蛋,沉沉歎氣。「如果是小守守的母親,他們曾經見過她吧。呃、雖然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過往了……」
    他老兄果然不愧對「偽少女」的身分;其柔軟度之驚人,甚至有能耐擺出或許連女孩子都辦不到的鴨子坐姿。
    「可是,為什麼接到母親的電話……會氣成那副德性啊?一般不是應該會覺得高興嗎……」小石川搔搔臉頰,頭上飛滿問號。
    「誰知道,這應該要問她本人才行吧。也許那家夥的思想就是這麼異於常人,不能用一般的角度去看待她。」千歲千裏開始覺得有點疲倦又沒勁,掩嘴打了個哈欠。與其私底下討論「非常人」的偉大和貢獻討論得再怎麼熱烈,倒不如多發生幾件會讓人目瞪口呆的怪事還比較有意思。
    至於似乎可能大概好像或許有點喜歡黑河守這個「非常人」的傾向的白石某部長,也漸漸被校隊隊員們歸類在「非常人」的特殊種族之內,而且還是「凡人所不能及」的高度、高聳入雲、高到大氣層以外。他老兄正在和祖師爺埋頭研究那些少量的玄野川陰陽流的文獻資料,小少年金太郎則是在一旁嘰嘰喳喳個沒完。
    「千歲,你吐槽的功力好像有進步囉!」搞笑二人組同時對他豎起大拇指。
    「好說,托各位的福。」千歲也回敬了一記標準的執事禮。
    「唔、感覺好刺激啊。」說歸說,財前光的口氣聽起來卻相當意興闌珊,淡然的臉色也沒什麼起伏波動;大概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好像在演推理劇的氣氛。前輩們不這麼覺得嗎?」
    天才少年對那些看不懂更無法理解的古文內容已經失去了興趣,正躺在榻榻米上聽音樂兼打盹。
    「……阿光,你講話有夠沒誠意的。」
    象征無奈的歎息聲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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