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卷 第四十九章、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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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對方被嗆住喉嚨而頻頻咳嗽差點咳出肺髒的激烈反應,遠山金太郎趕緊打鐵趁熱、鍥而不舍。「阿守妳呢?妳對他有什麼感覺?我想知道啦!快點告訴我啊!」
「……什麼感覺都沒有。」從外表看來,黑河一副穩如泰山的冷靜神態,聖潔莊嚴得宛如一尊佛像。「他也不會對我有任何感覺,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小子可以不必操心那麼多,什麼也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因為年紀?還是身分?」
「都有。」
「可是,我上次和千歲一起去吃章魚燒的時候,看到你們兩個在街上單獨一起……」金太郎抱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堅定決心,繼續追問下去。「也許他一點都不在意年齡和身份啊!」
「那隻是巧遇,根本就沒什麼。」她選擇忽略對方最後那句話。
「是嗎?」金太郎歪了歪一顆紅毛腦袋。
「本來就是。這根本就是沒可能發生的事情。」黑河坐在辦公椅上翹著二郎腿,翻過紙本的一張書頁。「所以你小子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樣對你和他都不好。更何況,就算我的心情再怎麼差,也不會比你的分數還差。」
小少年既想笑、不過也哀怨地張開嘴巴。為避免對方繼續在期中考試這話題上打轉及深入追究,金太郎乖乖閉上了嘴。
「是哦……那好吧。」在小少年低喃完這句話後,過了半晌卻毫無動靜。黑河斜眼瞟往病床的方向。
遠山金太郎張大著嘴、鼻孔猛吹出兩顆會輪流變大變小的鼻涕泡,打呼聲震天價響,已經在萬分之一秒內睡到另一個宇宙次元去了。
黑河起身走過去,準備叫他起床。
不過,她這次沒用拳也沒用腳,而是伸出一隻邪惡的魔爪——捏住臉部中央的小巧鼻子。在避開碰到兩顆鼻涕泡的情況下。
果不其然,小少年很快地皺起眉頭,嘴巴張得更開。黑河守邪邪一笑,用另一手摀住他的嘴。
幾秒鍾後。
「嗚哇——我不能呼吸了!快要死掉了——救命、救命啊!」
金太郎一麵高呼求救一麵蹦跳起身,一張小臉漲紅成豬肝色、大口大口拚命攝取新鮮氧氣。
「敢在我麵前睡得這麼舒服,就要承擔這樣的風險。」滿臉得意的行凶者挺直上身,兩條胳臂交叉在胸前。「我看我下次準備一點芥末或山葵好了,對於喚醒昏迷或是想賴床的家夥應該很有幫助。」
遠山金太郎跪坐在病床上,猛吸鼻子、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黑河守挑起一邊眉毛。
「就算搬出那種表情想裝可憐也是沒用的,在外麵我一向很公私分明。你應該很了解我才是。」她放下兩隻手臂,轉身走回辦公桌旁。「所以你為了不要小小年紀就死掉讓你爸媽傷心,還是趕快回教室去上課吧。考差已經是無法更改的既定事實,不過你也還是要想點辦法展現出誠意、最好去廟裏或神社的拜殿前麵懺悔一番,或許能被從輕發落。」
「呃……」小少年垂下雙眉末端、形成八字狀,一臉為難。過會兒,他又忽然精神抖擻地從床上跳起來。「那我——放學後再過來!」然後,遠山金太郎咚咚咚跑向門口,用力推開拉門。可憐的門板和牆壁相撞,發出惱人的巨響。
「小金,你開門的時候輕一點、吵死了!」
「阿守,放學見!」
「放學個頭,你一輩子都不——遠山金太郎,聽我講話!」黑河橫眉豎目地瞪住空蕩蕩的門口,「……真是的。」
然而,不可諱言——被無厘頭的小少年這麼一鬧,她的心情確實撥雲見日了一些。
神氣活現又活潑開朗的遠山金太郎比太陽更加耀眼。縱使可能永遠照不亮潛藏於她內心深處最黑暗的那塊角落——對黑河守而言,小少年也依然是無比重要的夥伴和存在。
想保護這孩子,無論如何。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假如能被允許的話,也包括他的夥伴們。
黑河默默地告訴自己。
×
放課鍾打響過後沒多久,校園內的吵雜聲也有逐漸增強的趨勢。
擺在桌上的黑殼銀紋震動了起來;是為了不幹擾到室內寧靜的氣氛而調整的設定。
『或許是有急事要找的人哦……』
女導師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嗯……或許吧……?
盡管黑河並不認為會有什麼人因為某種重要事項而急著找她。
不過,如果是真的的話,那不就對對方很不好意思?
雖說她不是很想對一名陌生機率高過八九成的對象感到不好意思。
但是……
也許對方真的很急也說不定。
也許是和三船拳館有關係的人;也許是即將舉辦的研討會的聯絡人員;也許是以前認識或見過麵的誰;也許是……
黑河守握著手機,千頭萬緒糾結而淩亂地閃過腦中。
……還是接一下好了。
黑河盡量忽視心中那股不安又不祥的感覺,用拇指推開手機掀蓋,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
若幹分鍾前的稍早時刻,金太郎照例又跑遍二三年級的班級教室。由於他三不五時的殷勤拜訪,搞得全校師生都已經對這名網球部的關西新星熟稔到不能再熟稔;隻差沒在他的脖子掛張牌子,寫上「我是一年四班的網球部校隊隊員遠山金太郎」。因為他的緣故,連帶也使某女的名聲傳遍了全校;盡管她本身所締造的豐功偉業幫了不少忙。
「小春、阿銀、阿健,我們一起去找阿守!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去——」遠山金太郎一路奔馳,洪亮的嗓門也沿著整排教室一路傳遞。
「金太郎啊、那個……」
沒等支支吾吾的前輩們完整響應,小少年便迅速搶白道:「現在已經放學了耶!你們的班上和委員會什麼的應該都沒事了吧?」
事實上,被狠狠修理過的四個人都已經不怎麼把昨晚的突發事件擺在心裏了。既然傷得最嚴重也最慘烈的部長本身都沒什麼怨言,其餘三人當然更無話可說。之所以刻意避不見麵的原因,隻是想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擔心她見到他們會覺得尷尬罷了。
就如同三船拳館的管理人黑澤所言,相信在這段時間的共處過程中,黑河守已然將和他們互動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都烙印在腦中、心上;並且在事件發生的那個當下,也的確在潛意識中察覺到了周遭人們是誰,以致在出手的時候無意間減輕力量很多。否則,他們幾人所受到的傷害絕對不隻如此。副部長和祖師爺以及浪速小子都已經沒什麼大礙,不適感也已然消退得差不多。
「可是,前輩們真的現在就要去嗎?不如再等一些時候……」財前光邊說,眼神邊往部長的方向瞄過去。後者看起來沒什麼異樣,並沒特別積極、也並非百般排斥,完全就是一副悉聽尊便的自然態度。
「已經過了一天了,應該還好了吧……」
「什麼啊?你們到底在顧慮什麼?」遠山金太郎歪了歪腦袋。「發生過什麼事嗎?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呃……不、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小春代替眾人笑著應道,推推金太郎的肩膀,「走吧!我們出發了。」
背著網球袋的校隊隊員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保健室門前,然後由公認最安全的遠山金太郎去開門。
門板才一推開,就看見黑河正側身站著、在接聽手機。
隻不過,感覺似乎有點奇怪。
「阿守,我們來——嗚哇!」小少年吃了一大驚,又同時怪叫一聲、迅速偏頭閃避被迎麵扔過來的物品。而那物品就剛好砸在位於後方的財前光的胸口處;砸中以後,物品反彈掉落在地。
「嗚哦……這是、什麼……」突如其來的偷襲讓財前忍不住按住心口彎下腰。
這時眾人才注意到被投擲物是一支黑殼銀紋手機。黑河的手機。屏幕上顯示通話已切斷。
現場悄然靜默著;沒人先開口,也沒人敢開口。金太郎吞了幾下口水。
「阿守,妳……」
「不要叫我……」
「啊?妳說什麼?」
「……不要叫我的名字。」
黑河側身而立,聲音相當平靜;氣氛也莫名其妙地安靜。
安靜得莫名壓迫住人心。
屬於暴風雨前的靜寂狀態。
遠山金太郎又咕嘟幾聲吞吞口水,戰戰兢兢地踏出一步。
「阿守,妳到底——」
「——我說,不要叫我的名字。」
黑河一眼都沒瞅向來人,嗓音冰冷無情。
室內的空氣流動沒來由地逐漸增強。而風很明顯並非自窗口吹進,而是從四麵八方而來;好像這間教室的天花板和四麵牆壁都被打掉了、不存在似地,他們全體都暴露在毫無遮蔽的開闊空間裏,毫無防備。
「嗚哇!為什麼風突然、這麼大……」眾人不由得閉上雙眼,舉起手臂遮擋狂風。
金太郎噘起雙唇,又往前移動了一步。
「阿——」
被呼喚的那個人倏然撇過頭來,眼神淩厲而凶暴;產生彷佛被千萬根針瞬間捅穿心髒的強烈衝擊感。過腰長的黑發被莫名吹起的狂風刮得紛飛亂舞,將臉孔切割成粗細不一的長條形狀。
小少年的步伐被對方的強烈氣勢遏止住,不自覺停下所有動作。
閃著凶光的黑眸一會兒被揚起飄動的發絲遮住,一會兒又露了出來。使陰鬱的神情看起來更顯詭異。
猛然受到驚嚇的金太郎扁著嘴巴,不假思索轉身跑掉。
「啊!小金!」、「金太郎!」、「你要去哪裏啊?」
忍足謙也和財前光及一氏等人二話不說跟在小少年身後。小春在莫名傷心難過的金太郎、以及麵無表情並且彌漫著謎樣瘴氣的黑河守之間搖擺了一會兒後,在極度心痛的掙紮中選擇了先去安撫寶貝小隊友。小石川嘖了一聲、也跑去追夥伴。千歲待在原地半晌,接著尾隨小石川而去。
石田銀撿起那支黑殼銀紋手機。本來打算奉還給原主,不過在想了一會兒後,他決定拿著手機,和隊友們一齊追在小少年之後。在離去前,祖師爺還不忘朝手機的主人合掌欠身示意。
白石看了看小金跑掉的那頭,再看了看這頭。「黑……」
他還沒完全喊出聲,手臂就被石田銀拉住。後者皺起寬厚的眉心、搖了搖頭。
無論何時何地,祖師爺的臉孔總是散發著一種不得不聽從他的威嚴氣質。
最後,他們兩人都往金太郎跑走的方向離去。
室內隻剩下她一個人。
氣氛又歸於平靜。
……這樣就行了。
黑河靠著辦公桌,緩緩滑坐在地。
這樣就行了。
不要過來,一個都……
她咬緊牙關,使力使到牙齦發痛。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時候,又……
「那個人」這種時候找來,到底想做什麼……
令人懷念的——潛藏於腦內深處的記憶再度湧現出來。不願意回想的兒時記憶。
短暫而幸福,幸福卻短暫的——童年時光。
室內持續吹著強風、風勢忽大忽小,所有重量不足或是沒固定好的物品全都又倒又跌、散亂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