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卷 第四十五章、告白時要慎選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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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大小姐沒什麼見鬼的抗體,也絕對不必擔心自己會遭到任何不測。眾人不約而同地用心電感應交換無聲的意見,並且達成共識。
「真不愧是金太郎,這種說法也騙得到……也管用。」財前光以充滿暗諷意味的敬佩口吻讚歎。
「在擔心她之前,你小子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小心我取走你這條小命!」白石又稍微站起身、用左手按在桌麵,倏地沉下臉色、壓低嗓子喝斥。
「不要啦!我不要死啦!毒手不要過來——」
多虧有遠山金太郎這麼一攪和喧騰鬧場,當下的凝重氣氛總算是有稍微暖化解凍的跡象、稍稍緩和了些許。
確切說來,應該是原本凝固僵硬的氛圍被死命憋住的悶笑聲取代。
待好友坐下後,忍足謙也立刻挨近對方耳畔。「白石!你這家夥,愛唬弄人也該有個限度!話說你的臉皮好像愈來愈厚了,扯這些謊話完全不會臉紅氣喘!」
「什麼唬弄人的謊話、沒禮貌,我講這些話時的心態可是再認真不過。」部長端起拉麵碗喝湯,始終一派氣定神閑。
「是是是、抱著認真的心態在哄騙小孩。」一氏裕次用敷衍的語氣數落道。
「哎、別管那些無聊的小事了。」忍足謙也一下子將話題拉回到正經的路線上。「關於明天的比賽,出場名單決定了沒啊?」
「就算臨時隨便分派人員出場,也不會有問題的。」
「沒錯!最後一場地區預賽,也要拿個全勝回來啊。」
「對啊!阿守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就當一無所知且毫無心機的遠山金太郎丟出這個名字時,總算熱絡起來的空氣又很明顯地急速冷卻下去。
「怎麼啦?你們大家?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安靜?是我講了什麼奇怪的話嗎?」小少年左右顧盼著前輩們怪異至極的神色。
「啊——沒事的哦!小金。」金色小春連忙出麵打圓場。「大家趕快吃飯吧!不然午休就要結束了呢!」
「那我還要再吃別的——」
望著小少年以利落的速度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之間、蹦蹦跳跳跑向餐廳櫃台的靈巧活潑身影,眾人不由自主地用力吐氣。
「真是的……我覺得身體僵得好難過,又不能被小金察覺出不對勁……」忍足謙也旋轉著頸子、替自己按摩肩膀和手臂,還有些腸胃不適、吞不太下食物之類的症狀。
「前輩你們表現得太不自然了啦、動作都像機器人一樣。放輕鬆一點,免得破綻百出。」財前拿前輩們沒轍似地歎息。
「誰能像你一樣那麼淡然處之啊。」
「又不是隻有我這樣,千歲前輩不也很淡然處之。」
「從裏淡然到外」的千歲千裏哈哈笑了幾聲。最主要隻是因為整則事件和他本身沒什麼關係。
「哎……隻好快些結束午餐快些離開了。」
白石放下喝空的拉麵碗,站了起身。
「咦?你要先走了嗎?」忍足謙也隨著對方的高度變化移動視線。
「嗯,我想去樓頂瞧瞧那些盆栽。最近天氣有點幹燥、今年的梅雨季又沒什麼雨,我擔心它們的水分會不會不夠。」
「好吧、你小心慢走啊。」
過幾分鍾,遠山金太郎才抱著滿懷的食物,咚咚咚地跑了回來。他的零用錢大概都花費在夥食這方麵了。「咦?白石呢?他去哪裏了?」
「啊……他有事、先離開了。」
「耶?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一直擔心會不會死在毒手之下了!」麵對滿桌子的食物,小少年心情一放鬆、禁不住食指大動起來。「對了,你們剛剛跑去找她的那位女老師是誰啊?你們認識她嗎?」
包括聽說過昨晚事件的千歲在內,留在場的眾人都明白金太郎指的是豐臣秀子。這名天真爛漫又性情單純的好奇寶寶連人家姓什麼叫什麼、又是個什麼樣的身分都還沒弄清楚,就黏著前輩們跟前跟後地湊熱鬧。但是也多虧有身手靈活的他,幫助女導師能更輕鬆地完全任務。
「啊……沒什麼啦、那位老師是黑河認識的朋友,所以我們多少也知道……」
「阿守的朋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遠山金太郎鼓起雙腮,一臉不服氣。「等等我還要去阿守那裏問她!」
「小金,你也別太常去打擾老師了,她一定有很多自己的工作要做。小心她哪天耐不住性子,會直接把你攆出門。」
小石川一邊出聲幫勸,女導師的容貌沒來由地浮現在腦海中。
她的臉似乎還有點紅紅腫腫的,不曉得還會不會很痛、要不要緊……
「阿守才不會對我那麼差呢!」金太郎發現副部長似乎沒在聽話。「健二郎,你怎麼啦?在發什麼呆?」
「呃不、沒什麼。」小石川趕緊回神,出聲催促:「大家快吃吧!不然就要打鍾了呢。」
「……說到梅雨季,不曉得下個月的驅除梅雨搞笑之旅,會安排去什麼地點。」祖師爺以他低沉渾厚的嗓音開口,轉移話題路線。
「『驅除梅雨搞笑之旅』?那是什麼啊?」這學期才轉來的三年級新生千歲千裏好奇地問,身為一年級新生的金太郎的表情也差不多。
「雖然名字取成那樣,不過其實沒什麼必要啦!」小石川笑著回答。「反正重點就隻是『即使整天下雨也不能死氣沉沉。氣候愈是惡劣,就愈要挺起胸膛、以開心的笑臉應對,絕對不能遺忘搞笑精神』——打著這樣的名號去玩而已。」
「原來如此。」千歲點點頭表示理解。不愧是以搞笑風格聞名的四天寶寺中學,奇妙的名堂還真多。
「什麼什麼?我們要去玩嗎?什麼時候?要去哪裏?那我們可以去遊樂園嗎?阿守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遠山金太郎興致勃勃地睜圓又睜大兩隻漂亮的墨灰色琥珀瞳。由於會威嚇他的部長不在的緣故,所以他放開心胸吵鬧個沒完。
「如果可以的話,去那裏最好了!」
「什麼?哪裏?」
「嗯哼哼!那當然就是——」浪速小子得意洋洋地宣布心目中的理想地點。「鈴鹿賽車場了!剛好就在我們舉辦梅雨之旅的那幾天,也會有比賽!之前一直想告訴大家,可是一直都沒機會好好說。」
「也對呢、假如是謙也前輩的話,去那種地方真適合。」財前邊喝紅豆年糕湯邊說。
「可是,那也要正好在那個時間、有機會去那裏……」
金色小春忽然摀住嘴巴,發出咕呼呼的詭異笑聲。
一氏裕次趁機問道:「欸、小春,你待在學生會,消息應該很靈通。有沒有聽說今年的驅除梅雨搞笑之旅要去哪裏玩啊?」
「這個嘛——」小春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臉頰,試圖營造出酒窩的效果。「今年要去的地方,就是三重縣的鈴鹿賽車場沒錯唷!人家早就調查過、知道謙也想去那裏想很久了,所以特別在學生會議上提出來呢!大家也都很讚同,最後無條件通過了。」
「嗚哇!真的假的!」忍足謙也從椅子上跳起來,忘情地大喊:「小春,謝謝你、我太愛你了!」
於是,所有人噴飯兼噴湯的場景再度重現;這回還多加了「從椅子上跌下來」的戲碼。吃到破產大樓內,無論老師或學生全都注意著他們所在的這張桌子;網球部校隊頓時不知道第幾度成為眾所矚目的聚光焦點。
「謙也,你……這樣『當眾告白』的,不太好吧……」小石川的雙眼眼角和兩邊嘴角都抽個不停。
「哎……謙也前輩終於宣布出櫃了……這世上又要多出不少心碎少女……」財前光用雙掌掩住臉,語氣十分遺憾——替本人不承認的「浪速之星後援會」的會員們感到萬分遺憾。
石田銀默默地合掌拜了一下,以示尊敬。「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阿銀,『出櫃』是什麼啊?」小少年金太郎的眼神無比無邪的純真,教人完全不忍心玷汙他純潔無垢的心靈。
「……出櫃就是『從櫃子裏走出來』的意思。」石田銀莊重得麵不改色,倒是搞得旁人吞不下食物。
「從櫃子裏走出來?是人躲在櫃子裏嗎?還是住在櫃子裏?是因為在玩躲貓貓所以要跑進櫃子裏嗎?」跳出金太郎頭上的問號愈來愈多;那些問號也轉化成愈來愈困惑的神情。
「那是什麼解釋啊?從櫃子裏走出來是什麼東西啊!?完全不知所雲嘛!」
至於不久前才主動宣布出櫃的浪速小子,全然不將夥伴們的起哄放在心上,他已經開始期待驅除梅雨搞笑之旅那天的到來、以及前往鈴鹿賽車場之後——在腦中模擬和想象起未知的情境、將精神全部投入進未來的賽車比賽中了。
「小謙謙,你真是……」小春雙手捧著兩頰,赧然地扭動身子。「大庭廣眾告白的這樣人家會害羞啦!起碼也該到沒人的隱密角落再說出口——」
「謙也,你竟然——小春,你不準移情別戀!」一氏裕次痛心疾首地搥胸怒喊,不曉得該先指責這方還是那方。
「什麼啊?小春真的要和裕次分手,轉而喜歡謙也嗎?」遠山金太郎瞠大一雙放射出興奮光芒的琥珀大眼。「好像很有趣,我要去告訴阿守!她一定也會覺得很有趣的!說不定還會捧腹大笑喔!」
「小金,為什麼這種時候你反應特別快……」
「我說啊、再不快點吃飯的話,午休時間真的就要過了……」
×
當早了幾步離開餐廳的白石抵達校舍樓頂、推開頂樓門的那一剎那,卻無預警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他原先還以為是一身黑的黑河守趴在鐵欄杆邊;不過靜下心定睛一瞧,才看清楚那團黑物體的真麵目。
「那是什麼……烏鴉?」
一隻體型巨大的烏鴉正站在圍住樓頂的鐵欄杆上、背對著門口,牠的正麵是朝向外側。
白石待在後方稍微目測了半晌。一般成年的烏鴉身長大概三、四十公分左右,但是這隻烏鴉卻可能超過了五十公分很多;搞不好有一半身高的她那麼大,尾羽也長得驚人。
「好大的烏鴉……嚇死了。」
烏鴉雙腳爪子抓住欄杆,動也沒動、昂然迎風而立,隻有身上的一些細羽隨著空氣流動而輕輕飄蕩起來。甚至連白石壯起膽子走到了牠旁邊站定、光明正大地盯視著,牠也沒改變姿勢半分。
日本的烏鴉是出了名的不怕人類,老是會在人們傾倒垃圾的地點盤旋來去嘎嘎叫。更何況是隻身軀這麼龐大的黑鳥,或許有兩、三公斤那麼重,應該也不怕會被人類怎麼樣。牠長著一副又長又尖的大嘴喙,被啄到一定痛得生不如死,說不準還能咬下幾塊肉。
「我們學校從來沒出現過這麼大的烏鴉……」
白石看著烏鴉,喃喃自語。不曉得是在告訴自己,亦或說給牠聽。
烏鴉完全沒理會突然出現在旁邊、打破原本安寧氣氛的人類,黑曜石般的兩顆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直視前方。牠的一邊翅羽摻著幾根鮮紅色的羽毛;乍看之下,彷佛那地方正在淌血。
不知怎地,他莫名將這隻活似標本的烏鴉與黑河守的形象連結在一起。雖說那隻宛如流著血的翅羽應該是他的手臂才對。
「完全不理人的家夥,真是隻驕傲的烏鴉,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片刻,白石才發覺自己對烏鴉講話兼抱怨的行為有點呆,於是便撇下對方,轉而去察看自家冬附子的狀況。
泥土確實幹燥了點,他拿起擺放在一旁的澆水器。
白石想起了先前黑河守拿飲用水澆花的昔日過往,不自覺微笑起來。接著又想到忘了問她昨晚有沒有收到照片檔案的事情。
他一邊灌溉植物,一邊抬起視線觀察著那隻大烏鴉。
黑鳥動也沒動,猛一看簡直像尊動物型蠟像。
或許隻是錯覺;然而,他總覺得空氣中似乎飄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味。
不知道這家夥那顆鳥腦袋裏裝了些什麼,在想什麼。烏鴉是現今的鳥類品種中最高等的鳥,智商高得媲美靈長類動物;甚至可能更勝一籌。
在陽光的照射之下,覆蓋住牠全身的純黑色羽毛黑得發亮、黑得豔麗。幾絲緋色翅羽也紅得鮮豔。
不曉得觸感會是如何。有點想去摸個幾把,但是更怕被對方發狠啄擊。有過昨天的經驗便足矣,現在他實在不想再添新傷口了;也絕對不能再添新傷。
野生動物的預測不能和恐怖威力,隻要領教過一次就夠了。
直到白石整頓完植物要下樓、準備關上頂樓門的時候,烏鴉仍然沒離開原本的位子、一步也沒動一下,完全對人不理不睬。隻是偶爾轉動脖子、用嘴喙梳理身上的羽毛,用腳爪抓抓癢而已。
「……反正牠是隻會飛的鳥,就算門關了也無所謂吧。」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而後關門離去。
於此同時,不會被注意到的牆邊陰影處隱隱約約亮著兩點鬼火似的青色光芒。貓型的身軀輪廓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