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祖師爺的憂鬱 番外【祖師爺的憂鬱】第六章、無盡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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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銀自己也明白,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名稱小事絕對是沒有必要的、愚蠢透頂的。
「祖師爺」不論是聽起來或念起來,都比「網球佛經」還要更氣派威風。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貧僧還修行得不夠,遠遠不夠……
必須要強化修行的份量,提高修行的品質才行。
此時此刻,祖師爺正坐在佛堂愛好會的活動室裏,麵對著一尊有整麵牆那麼龐大的陶製佛像,四麵牆上也都掛滿了各種菩薩和地藏等神佛的圖畫——這是一間被布置得猶如佛堂的教室,腳下是擺放著許多跪墊和坐墊的棕黃色木板地麵、並且被蠟油打磨得十分光亮,進出都必須穿脫鞋子。有點麻煩和不方便,卻是盡可能保持幹淨的最佳作法。祖師爺身穿整齊的袈裟行打坐禮,眼眸半閉,挺直上身的姿態神聖莊嚴,麵前擺著插有香枝的小型青銅香爐,清淡熏香嫋嫋滿溢於室內。
當下的祖師爺,活脫脫就是尊釋迦牟尼佛降臨於人世。石田銀向來最傾心於這樣寧靜和諧的氛圍,全然陶醉於其中。他甚至有能耐就這麼不吃不喝,靜坐一整天。
——然而,在如此需要保持絕對肅靜的現場中,卻似乎多了幾隻和目前情境極不協調的人形動物。
「既然阿銀這麼放在心上,那我們以後都叫他『佛經』好了。」忍足謙也停下轉得正高速的筆,用筆杆指向隊友們。
「可是,我在念出來之前就會先笑場了……」財前光老實地道出真心話,而他的嘴角也十分配合地抽搐不斷。
小少年遠山金太郎和搞笑二人組已經捧腹爆笑到快要斷氣、可能下一秒就會笑死在佛堂愛好會的活動室裏,等著通知衛生所前來收屍。
「說到這些佛啊、佛經的……」千歲千裏罕見地和夥伴們在一塊兒;不過隻是基於某些特殊理由。「我覺得桔平也滿有這種形象的呢。他不僅理成小平頭的發型,額前還有一顆痔……」
他的身邊趴著三隻貓咪。第一隻是個性活潑愛玩的黑底白紋貓「太極」、第二隻是花色貓「四象」、第三隻是虎斑貓「八卦」;後兩隻的性格比較沉靜和黏人、也愛撒嬌。這就是他之所以難得和隊友們待在一起的主要緣故。
這三隻是財前光在某個綿綿細雨的日子裏發現的棄貓;最後由即使待在學校、成天照顧貓咪也無所謂的保健室校護黑河守撿回去養大。
原本隻是抱著代為看管的心態,等小貓長得夠大、能自力更生以後,就可以再度拋棄牠們、不必太過理會;孰料貓咪們卻像是認定了撫養自己長大的女人一般,直賴在她身邊不離開了。每次消失又回來時,總會帶些會讓人昏倒的當地「土產」送給主人。
由於這段淵源,三隻貓咪有時候也會現身在網球部裏四處蹓躂。時間一久,似乎也和小少年金太郎一樣、成了網球部的吉祥物。千歲千裏為了貓咪,多少增加了點來練習的次數。
「貓咪的麵子竟然比我們這些隊友還要大!豈有此理!」
千歲不隻一次被夥伴們以玩笑似的語氣抱怨,他也隻能笑笑著敷衍過去。
「說到不動峰的橘部長,黑河老師上次還當著人家的麵喊什麼『大佛』……」小石川雙手掩麵,一副替對方感到羞恥的樣子。
「黑河這家夥真是史上最沒禮貌的人類。」一氏裕次插嘴補充。「聽說神尾不是還被她叫成音速小子嗎?」
「音速小子有什麼關係?索尼很可愛呀!」轉瞬間愛上索尼的小春立刻在腦海中描繪出改變造型後的不動峰速度王牌。「要是神尾君用發膠弄成索尼的發型,一定也很帥氣!他可以不用把頭發染成藍色,咖啡色的索尼好像也很可愛——」
「小春這回喜歡上音速小子了嗎?好——那我也要把自己變成索尼!」不甘示弱的一氏裕次立刻著手準備模仿音速小子的工作。
「哼!反正不管怎樣,他還隻是音速而已、快不過我這個浪速之星啦!」忍足謙也沒好氣地嗤之以鼻。
「謙也前輩請別連這個都要比好嗎?很幼稚……」
「臭阿光!你講那什麼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前輩你是浪速,不過黑河老師可是『光速』喔……你是絕對快不過她的。」
「阿光,光速比浪速還要快嗎?」正和貓咪玩得不亦樂乎的金太郎搖著狗尾巴問道。
「當然了。在浩瀚無垠的宇宙當中,星球和星球之間的距離就是以光年計算。光速不曉得要比浪速快上多少倍。」財前光煞有其事地對小少年解釋。金太郎隨即表現出萬分崇敬的神態。
「原來是這樣嗎?阿守果然很厲害!」
緊接著響起浪速小子的淒烈哀號。「你們這些家夥不要再勾起我的傷心回憶了——」
於此同時,佛堂愛好會的活動室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遠遠就聽得見你們的聲音了。」網球部部長旁邊還站著幾名神情怯懦的學生。「因為你們吵得太凶,害愛好會的會員們都不敢進來了。」
「啊啊、真是抱歉,打擾了。」千歲代替隊友們向愛好會的部員們致歉。「我們要離開之前會把地板打掃幹淨,不會留下貓毛的。」
「是說在這麼吵鬧的環境中還有辦法靜下心來打坐,阿銀的定力真不是蓋的,比我還要厲害。」白石脫掉鞋子踏上活動室的木板地麵,最活潑的黑底白紋貓「太極」立刻搖著尾巴蹦跳過來、往他的小腿衝撞。不過當他伸手想去抱牠時,貓咪卻又一溜煙迅速跑掉。
不僅是「太極」,即便是相較安靜黏人的「四象」和「八卦」,動作也和主人一樣靈活。
「沒辦法,銀前輩還在煩惱『網球佛經』的問題呢。」財前掩住嘴巴,從指縫間溢出笑聲。
「所以我就說啦!直接那樣叫他不就好了。」忍足謙也說罷,拍了拍石田銀的肩膀。「阿銀,你覺得如何?要不要?」
「……貧僧並非拘泥於此等世俗小事之人。」祖師爺閉著雙目念念有詞。
「什麼拘泥而已,根本就是計較得要死。像一根紮在心上的魚刺、不對,應該是插在心髒上麵的『鋼筋』吧。」財前光毫不留情地出聲吐槽。
「就是說!不然你為什麼這幾天都不和白石講話。根本就是在鬧脾氣!」一氏裕次幫著繼續戳破祖師爺的真正心思。
「貧僧隻是在思考一些人生道理……」
「你根本就已經煩惱到泥淖深淵、無法自拔了!」忍足謙也用手背由後方拍了祖師爺一下,轉頭麵向好友。「喂、黑河那家夥打算怎麼解決阿銀這件事?」
「唔、其實那個……」
在部長回答前,一氏裕次便插口搶白道:「關於這點就不用擔心了!因為阿銀已經打電話給他在不動峰的弟弟囉!」
當這項秘密被當場揭穿時,石田銀很明顯產生了極大的動搖,臉色變得更僵硬、寬厚的肩膀大大地震了幾下。「為什麼、大家會知道……」
「不曉得,是小守守說的。」金色小春聳了聳雙肩。「他們還提到要過來一趟呢!可惜不包括神尾君……人家好傷心……」
「啊……那是因為橘君的妹妹好像收到了消息,才打電話給她……應該是石田鐵君講出來的……」白石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祖師爺的神色變化;但是他很快就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不愧是泰山崩於前亦麵不改色的祖師爺大人;打坐的姿態依舊筆直,氣度依舊凜然恢弘。
「是小杏嗎?所以桔平也會來嗎?」千歲腿上躺著正在瞇眼打盹的花斑貓「四象」。
「對啊。所以到時候為了別讓橘君撲空,你可別到處亂走啊。」
「哦……如果我到時候還記得的話。」千歲笑著摸了摸「四象」的頭;貓咪從喉嚨中發出呼嚕呼嚕的不明聲響。
「那就暫時先這樣吧!要是阿銀真的還是想不開的話,就隻好讓石田弟親自出馬來開導了。再怎麼說,他應該是最了解他哥哥的人吧。」
隊友們說的都沒有錯,石田銀自己心底清楚得很。
之所以不願意和部長講話……也的確就隻是在使性子罷了。
即便被嫌棄「原來祖師爺也有幼稚的一麵……」他也認了。
然而,當被建議「幹脆就以『網球佛經』來稱呼阿銀吧!」的時候,他卻又不願意就此妥協接受。
事實上,他自己也明白這種稱號是多麼愚蠢。連他自己聽了都想放聲大笑。
所以,他又是為了什麼而執著、堅持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不知道。
重點就是——石田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麼。
講出來肯定會被夥伴們吐槽吐到撞牆跳樓的爛心聲。
祖師爺終於了解到,性情一向穩如泰山、這麼受眾人景仰的自己也可以難搞到這種地步。
「嗚哦哦哦哦——貧僧、貧僧竟然——」
那幾天,四天寶寺中學所在的位置會時不時傳出奇怪的吶喊聲;吶喊呻吟聲中伴隨著無盡的懊惱和憂鬱情緒。
「阿銀他……沒問題吧?」
窩在保健室內的眾人都同時望向佛堂愛好會的方向。
「別管他啦。他不接受被叫做網球佛經,又不肯讓人開導;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要,有夠難伺候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還敢說阿銀,妳才是那個最讓人頭痛的家夥吧。」、「全世界就老師妳最沒資格批評我們了。」
黑河守依然趴在辦公桌上翻閱著舊書,把周遭那些針對自己的吐槽當作耳邊風,展現出十二萬分超然若定的氣度。那本應該已經完全死亡的破爛書本,在舊書店那位中禪寺老人的巧手救援之下再度複活,以穿線裝訂的和綴形式重返人間。
「話說回來,你們這些小子全都擠在這裏,需要幫助的人都被嚇得不敢進來了。」
為了展現出自身平易親和的一麵、也順便推廣網球部的搞笑風格用以招生,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所幸擔任起接待大使,泡茶按摩噓寒問暖樣樣來。搞得上門的師生驚嚇度遠大過驚喜度。
「我想,銀前輩不接受的理由應該是——他自己也知道計較這種事情很蠢、很愚昧吧。」財前光一針見血地道出祖師爺的真正心聲。「他想放手,卻又放不了手,不曉得在堅持些什麼;大概是由於無謂的自尊作祟而拉不下臉之類的……而且,我想銀前輩自己應該也覺得被別人開導什麼的有辱祖師爺之名吧。」
「阿光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小石川跟著附和道。「我們現在能做的,應該就是隻能在旁邊陪著阿銀,等他弟弟來吧。」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艱辛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