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卷  第二十九章、「搞不清楚狀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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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澤微微一笑、緩和眾人情緒,用輕快的腳步開始走動。「裏村醫師喜歡解剖,而阿守和他恰恰相反。」他的語氣聽來也同樣輕快。雙手背在身後、昂首闊步的模樣看起來活像一名大學教授。「她最討厭的就是學校的解剖課和內髒那些東西,老是嫌棄說什麼滑溜溜的很惡心,也很討厭製作動物標本之類的。但是卻很喜歡看血,可以說愛血成癡。」
    所有人在不知不覺中,被中年男子的話術不著痕跡地引導思考和意誌,精神也放鬆了下來。
    「愛血成癡?」少年們麵麵相覷,表情都看似尷尬。「怎麼聽起來像吸血鬼的癖好……」
    「尤其,她最喜歡那種幾乎呈現半透明的、非常幹淨的血液。為了提高欣賞到那種血的機率,她甚至毛遂自薦、不斷地替病人抽血,抽到無法自拔的地步。要是抽到那種能藉由光線看透到另一邊的血質,她會特別高興。」黑澤停下步伐,朝向裝設於天花板的日光燈舉起一隻手;就好像黑河曾經作過的、拿著裝血的試管迎接光照的仰望姿態。「實習的時候,隻要閑著沒事,那孩子就老是喜歡往儲血室跑;而且還待在裏麵看書。常常一待就是整天呢。」
    「……簡單來說,就是『中邪』了吧。」忍足謙也單手托腮,用沒好氣的口吻埋怨。「還真像是那家夥會做的可怕事情。」
    「也有可能是靈魂出竅。」財前光插嘴吐槽。
    「不對啦、那應該算是某種強迫症狀吧。」
    一顆顆腦袋瓜不禁開始想象那名長發黑衣女窩在四周堆滿了血袋的密閉室內的景象——身旁迭滿小山般的書籍,幾乎整個人都被埋在裏頭,彷佛精神異常的病患或瘋狂怪博士或西洋魔女那般、啪啦啪啦地猛翻書頁找尋煉藥的材料,邊找還邊發出陰沉詭異的低笑聲。
    「為什麼……覺得有點恐怖啊。」
    大批雞皮疙瘩接連冒出露在空氣中的手臂肌膚,禁不住猛打起哆嗦。
    「不是有點而已,是超級恐怖、極端恐怖。」
    「……怪不得健康檢查的時候,貧僧注意到老師總是幫學生抽血的那個、而且抽血技術好得驚人……傳得全校都知道了。」祖師爺一手擱在還有點呼吸不順暢的胸口處,旁邊的小石川跟著補充:「對了,她還常常盯著那些裝血的試管;不曉得在想什麼,還會微笑。」
    「大概是在想著該如何料理那些鮮血吧。」一氏裕次比出當成酒杯杯緣的圓形,再作出倒東西的手勢。「像這樣把幹淨的血裝在高腳杯裏,看起來不就像是紅酒嗎?恐怖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吸血鬼德古拉身穿黑長袍,輕搖拿在手上那個盛血的高腳杯,仰望著窗外、高掛於夜幕之中的那彎新月,想著今晚該去搜尋哪個目標當晚餐……」
    「說什麼傻話呢?那些試管可是要送驗的,料理什麼啊。」小春一副受不了隊友們何以如此之傻的樣子。
    「哎唷、這隻是一種比喻,比喻而已。」一氏用手背拍了拍搭檔的肩膀,責備對方的幽默感不足。
    「嗬嗬、話雖如此,但是她可不會為了看血而不擇手段吶。」年過半百的黑澤因著孩子的想象力豐富而淺淺莞爾。「雖說是她咬了白石君,不過我認為這當中應該存在著某些隱情。」
    「啥!?藏小子那血流如注的傷口是給守丫頭咬的?」不知怎地,三船友道捧腹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會吧?哎哎——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啊哈哈哈哈——」
    一束束瞪視著他的目光都在問——「這種不幸的慘事有什麼好笑的?」
    「館長,請您克製一點。」黑澤自己也微微勾著嘴角,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
    「請問……兩位,」渡邊修和石田銀連忙一左一右壓住意欲跳起身替好友發難的浪速小子。「……難道說,曾經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嗎?」
    「哼哼哼!小子們,給你們瞧瞧——」三船友道抬頭挺胸地更靠近眾人,將右前臂舉到他們眼前。
    「三船師父,這是?」
    「你們仔細瞧瞧,就在這裏——」打著赤膊、練拳練得滿身大汗、渾身油光閃亮的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右前臂的某處位置。「這地方,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和周遭的皮膚有點銜接不起來的感覺吧。」
    壯實發達的肌肉表麵,有一小處肉眼覺察不出來的凹陷部位;凹陷與正常的交接處隱約留著一圈不規則狀的疤痕。倘若不近距離定睛觀察的話,猛然一瞧是看不出來的。
    「嗯……這麼一說倒是真的,很像地殼變動後產生的高低落差……這個疤痕是怎麼回事?」財前光好奇發問。
    「這可是象征著老夫的光榮戰績啊!」
    「什麼?光榮戰績?」
    「館長也曾經被阿守咬過,而且是狠狠的一大口。」黑澤靠了過來,以幸災樂禍語帶明顯笑意的口氣說明:「我想想……當時的狀況可能比白石君還要淒慘,血就噴在拳館的地板上、噴了滿地都是。」
    黑澤隨意比劃出一塊空間。還留在館內的相關人員也紛紛聚攏過來,有些年紀比較老、待得比較久的館員開始七嘴八舌地回憶和討論起當時的情形。
    「哎呀——真不曉得該怎麼評價守小姐的牙齒,簡直比鑽石刀或超高壓水刀之類的那些金屬用的切割器具還要鋒利!」
    「一想到那時的情景實在恐怖!館長那塊肉就這樣硬生生被咬了下來!血肉模糊,而且血還是用噴的、噴到天花板上,就像個噴水池!」
    「重點是,要洗掉血跡是很累人的,我們大家集體總動員、還緊急召來人手幫忙,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原來重點不是館長的傷勢輕重,而是血跡很難洗!」
    「沒辦法,和館長的傷比起來,清洗血跡更麻煩啊!」
    年輕一點的學員都已經走光、或回家或開啟夜生活去了,隻剩幾名或光裸著上身、或穿著訓練用服裝的中壯年男子戲劇性地你一言我一語、搶著比手畫腳,還同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嘹亮得幾乎快要掀翻屋頂。
    「什麼咬一大口又噴水池的!一群混帳東西,老夫又不是鯨魚!幸虧當時丫頭年紀還小、嘴巴不大,這隻是一個小小窟窿而已!老夫的肉可是比鑽石刀還是什麼水刀的更堅硬!區區小毛孩隻傷得了絲毫皮膚啦!」三船友道拍了拍據說被咬下過一塊的部位,仰首哈哈大笑。「更何況,老夫的身子骨強壯得很、肉很快就再長出來啦!根本就沒什麼好在意的!雖然是長得不怎麼完全!啊哈哈哈哈哈——」
    「我告訴你們,館長隻是在故作堅強而已。當時他明明就痛得大呼小叫,還想一巴掌揮開小姐。要不是館長夫人動作夠快,隻怕當時年紀還很小的守小姐要被拍成肉餅了。」旁邊幾人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猛掀自家魔鬼教頭的底。
    「混蛋!誰大呼小叫了!老夫隻是在釋出多餘的能量!」
    三船友道暴跳如雷著滔滔怒罵,追得嘲笑自己的館員們滿屋子亂竄。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樣……」
    「我隻想問個問題。」此時,黑澤才將話題從閑聊模式拉回到正軌。「為什麼守會咬人?又為什麼白石君會被咬?」
    三名目擊者們你看我我看你一番後,才將詳細的事發經過娓娓道來。
    「說實在話,我們到現在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老師為什麼會突然打人和咬人。」小石川撞過地麵的肩膀和臉頰還在發疼。
    「難怪……所以那些金屬椅子才會被到處亂丟。都把柏油路和棉瓦路麵砸出一堆洞洞了。希望別被要求賠償才好……」財前光縮起上身,將腦袋擺在雙掌之間,「和拳腳比起來,果然還是用武器更能造成無法挽回的致命傷害吧。」
    光隻要稍微想象一下,也能約莫感受當時的現場氣氛是多麼驚心動魄。更遑論身曆其境。
    「藏小子真了不起,膽識過人、不愧是敢正麵向老夫挑戰的家夥!簡單來說就是不要命了!」三船友道用轟隆隆的大嗓門嚷著不怎麼得體的話。
    「就是說,麵對抓狂暴走的守小姐,竟然還敢接近……連我們這些比較老的、認識她這麼多年都不見得敢……實在太令人佩服、太勇氣可嘉了,根本就是宇宙超級無敵霹靂大英雄!」而這也更奠定了少年在所有中壯年人心目中「壓寨夫君」的身分地位——暗暗發誓必定不擇手段也要替「可能真的會一輩子嫁不出去」的小姐將對方綁來當作入贅對象。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黑澤收起掛在臉上的訕笑,神色略顯沉重。「真的很抱歉,連累了各位。」
    「不,和白石比起來,我們這根本就不足掛齒。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忍足謙也揉了揉遭踹中的腹部,反胃的感覺還在。「倒是,為什麼黑河會忽然失控?簡直像一台暴走的初號機一樣。連上前阻擋的我們都照扁不誤,根本就是瘋了、六親不認。」
    「關於這個,其實我們也不太清楚。」黑澤低聲歎著氣。「目前隻能初步猜測,是和她過去曾經遭遇到的什麼事有關吧。假如真像你們所說的,她的目的是修理那名對女性動粗的男子;而你們阻止她、就被她在潛意識中也一起歸類為敵人了……或許是這麼回事。」
    「所以說,我們還當真是倒黴被掃到台風尾……」能完全理解隊友們的決定和行動,一氏發言的口吻活像自己當時就在場似的。「但是又不可能放著她去揍人,萬一那家夥亂傷人被告的話,到時候會惹上一堆麻煩的。
    「對呀!小守守又不像我們還未成年,就算犯了刑事案件也不會留下前科。」
    「……小春,拜托你少講點話。」
    「各位說得都沒錯,你們的顧慮的確非常周到。」黑澤放下擺在腰後的雙臂,對網球部的成員們深深鞠躬。「因此,真的很謝謝你們諸位義不容辭舍身成仁,否則不曉得那孩子會變成怎樣……」
    「請不要說什麼舍不舍身的行嗎?我們還好端端的,還沒死啦……」
    「哼!搞什麼東西,分明就告訴過她幾百次了,結果還是被困在以前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的陰影中,她小鬼也像個死人一樣什麼都不肯講出來。這下好了,不管是無辜的路人、還是關心她的人也統統被牽拖進去,這個沒藥救的死小鬼!」
    三船友道奮力一擊、將吊掛在天花板的大沙袋以一記重拳轟倒在地,裏頭的沙子自破洞口湧出到地麵。「黑澤小子!趕快叫她過來,老夫要痛痛快快地修理她一頓!」旁邊館員們則是莫不感慨館長又損毀器材、又必須把繳交的學費挪去補貨,而且還得再多花力氣和時間清掃地板了雲雲。
    「沒用的,館長。」黑澤秀出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手機,「我從剛剛就試著想聯絡上她,但是打不通、一直進入語音信箱。也有可能她不知道是我打去的……」
    「演完亂咬人的狂犬後又當回縮頭烏龜了?這丫頭的變化型態還真是多采多姿!」
    「關於她的事,還是之後再詳談吧。」黑澤又將拿著手機的手背回身後,對憂心忡忡的眾人淡淡一哂。「你們不必擔心,楓醫師會好好治療白石君的。而且還有縫合高手的裏村醫師也在場,相信你們部長會完好如初地被送出來的。」
    「完好如初……」
    一群人不管是右邊還是左邊的嘴角,都不由自主開始抽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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