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卷 第二十一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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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守禁不住責備起自己真是鬆懈過了頭,這麼一大票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就全部杵在門外,而她竟然完全沒發覺。
「啊!那個,就是……一言難盡啊,要解釋的話會很花時間的……」所有隊員全都下意識往部長身後躲,意圖逃避某女那雙帶著驚詫與殺氣的嚴厲目光。
在黑河發難之前,渡邊修叼著牙簽、先發出語焉不詳的奇怪喊聲。「哦啊!小春,你來得正好。」他用拇指比了比那堆滿地睡到不省人事的屍體們。「你快過來幫我瞧瞧,看這些人各自是誰和誰。舊老師我還勉強認得出來,新老師就完全……順便——聯絡得到能來接回去的家人的就聯絡,聯絡不到的就幫我叫車吧。」
相較於眾人一個個吃驚愕然的樣子,渡邊修卻依舊從容若定、完全不感意外,彷佛已經神機妙算到這種情況似的,甚至還鬆了一大口氣。
「欸?監督?還有、渡邊……哲醫師?」小石川好奇的眼光在渡邊兄弟之間來回。「你們是也受邀來這什麼職員歡迎會的嗎?」
「我又不是四天寶寺中學的員工,隻是剛好受阿修的邀約來這裏喝喝酒、純粹隻是巧合罷了。可不要把我當成什麼跟蹤狂之類的啊!我也沒那種閑功夫。」渡邊哲雙手插在褲袋裏、站著三七步,似乎完全不想扮演親切和善好醫生的角色了。也可能是因為現在是下班時間。「這是我才想問的問題。為什麼你們這些未成年人會統統擠在居酒屋的門外?是在招攬女性顧客還是在當門神?而且還會知道這些人在辦什麼……新進職員歡迎會?」說罷,他還用狐疑曖昧的眼神在某女在校隊隊員之間交互打轉;無視於某女狠戾的瞪眼。
「哎!那些都不重要啦。小春,你趕快過來幫我。」渡邊修將擺出一副欠揍嘴臉隻會搧風點火毫無建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兄長更往後拖;實在沒臉承認自己和對方有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
實際上,不用監督敦促,金色小春的粉色少女心就在見到一身花俏打扮的渡邊哲時、整顆都飛了過去。
「呀啊!哲醫師,人家好想你——」
「小春!你想偷吃嗎!?」
「嗚哇……又是一個同性戀。」不知是有心或者無意,總之多虧小春的花癡攻勢出馬、打斷了渡邊哲的挑釁意圖。「阿修,你們部裏怎麼盡是些怪家夥啊?難怪你會變成同性戀。」
「所以說我才不是同性戀。」渡邊修看了看見獵心喜的小春、和無條件跟隨他的一氏裕次,然後對部長和祖師爺一行人交代:「白石、阿銀、小石川,還有謙也、財前……麻煩你們了。」他邊說,邊用下巴朝某女指去。
「麻煩什麼,我才不需要。你們統統滾回家。」黑河扯著豐臣秀子的手臂;但是後者腳底生根似地動也沒動,愛慕的目光始終對渡邊修戀戀不舍。
被監督點到名的幾人紛紛點頭,財前光摳了摳臉頰。「我想……我還是和小春前輩和裕次前輩留在這裏好了。你們應該會需要人手吧?」
「阿光光!你真是好人!原來我們以前都錯怪你了——」小春嬌喊著就想撲上後輩,被好搭檔一氏從中攔阻。
財前摸摸耳垂上的耳飾,腦袋稍稍偏斜、小勾嘴角;瞬間電暈居酒屋內的一票上班族熟女。「沒關係,現在才重新開始認識我也不遲。」
這少年有潛力——
就在這一刻,財前光瞬間升級、成了個大小老少通吃的蘿莉兼師奶殺手。
「嗯、既然財前同學要留下,那麼我就此告辭……」意圖開溜的渡邊哲立刻就被弟弟抓住。
「阿哲,你哪裏都不準去、給我待在這裏。」
「咦咦——為什麼?!你怎麼可以用那種命令的語氣和態度對待哥哥呢!我真是太難過、太傷心——」
眾人有誌一同地心忖——這男的不僅話多得一籮筐、而且還真愛演戲,無論是神態變化亦或肢體語言等表現都十分豐富,和他們的搞笑本領不相上下;看來,這才是他的真麵目吧。
「抗議無效。」被豐臣秀子那雙愛慕眼神盯得有點毛骨悚然的渡邊修壓下帽沿。「黑河,妳快點帶那位……豐臣老師回家吧。現在時間也晚了。雖然有少年們護送,不過畢竟妳們女孩子走在路上不安全。」
「不會吧?黑河會不安全?阿修是認真的……唔!」本欲開口吐槽的忍足謙也趕緊自己摀住嘴巴,否則身上應該會被兩束雷射光捅出幾窩大洞。
「所以我說了才不需要什麼護送。」黑河收回淩厲的瞪視,輕扯女導師的手臂。「豐臣老師,走了。」
豐臣秀子還在癡癡地望著渡邊修瀟灑頤長的背影。
雖然挺想就這麼幹脆將女導師丟給渡邊修處置算了,不過顧慮到他們兩個根本就稱不上認識、會帶給男方困擾——「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再加上本身責任感驅使,終究還是選擇自行動手。
黑河歎了口氣,稍稍使了點勁、讓她從原地動起腳步,走出居酒屋的店門。路過部長麵前時,一眼都沒看。
「你們路上一定要小心安全唷——」
除了金色小春、一氏裕次和財前光和渡邊兄弟一塊兒留在居酒屋內,其餘四人則隨後跟了上。
×
走在斜後方的位置,白石才注意到突然出現跟著他們的黑貓在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但是他沒怎麼放在心上。對他來說,此刻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正等待解答。
小石川看了看部長,代替對方開口詢問:「老師,妳怎麼會去居酒屋?」
「還為什麼……就是因為這家夥。」黑河沒好氣地咬著牙回答。
走在前方的豐臣秀子正在踢著一顆無辜的小石頭,情緒相當悶悶不樂。
「人家也想留在那裏、留在渡邊監督那裏……」
聞言,四名校隊隊員你瞧我我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準!妳這個死醉鬼,給我早點滾回家去睡大頭覺!」
豐臣秀子轉過頭來,忿忿不平。「人家才沒醉呢!」
三杯黃湯下肚,不僅能摧毀人的意誌力,似乎連膽量都提升了不少。因此才會出現不少借酒壯膽的例子。
「一個喝酒喝到會跑到桌子上麵跳祈雨舞還自稱是大頭兵的家夥,講自己沒醉完全不可信!」
隻不過,某隻黑麵夜叉的氣勢比天不怕地不怕的酒鬼更強大;黑河守忍無可忍地拔高斥責的音量,太陽穴上那些象征氣憤的青筋已經一路爆突滿布到被衣領遮住的部位。
豐臣秀子扁著嘴巴,又露出要哭不哭的悲傷表情。「你們看啦……黑河小姐好凶……」
竟然向旁邊幾隻未成年的國中生撒起嬌來了?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成年人的自覺和尊嚴?
不知怎地,當黑河瞥見白石因此而顯愕然的神情時,倏地滿肚子不高興,用力將臉往一旁撇去。
果然……還是那種會撒嬌、懂得示弱的女人比較吃香吧。
「這老師是怎麼回事啊?黑河,她到底是誰?是哪班的導師?還是教那個科目的老師?」忍足謙也困惑地發問,不過沒得到響應。
「黑河老師?您還好嗎?」石田銀明顯感受得到這女人正在兀自生悶氣,卻不曉得原因為何。
白石走上前去,還沒伸出手、隨即被一句冷冷的「煩、不要過來」給逼退。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他搔搔後腦、覺得十分莫名其妙。但是現場除了當事人的她以外,沒人能給出個答案。
「你們都快回家去,護送什麼、不需要。我還沒無能落魄到需要小鬼保護的地步。」黑河頭也沒回地冷聲開口。
「黑河小姐——我們去四天寶寺公園看月亮和星星——」女導師邊走邊舉高手臂,在空中畫圈圈。
「剛剛不是已經講過了,快點回家的嗎!哪裏都不準去!」
豐臣秀子張大嘴巴,抓來看起來「最無害」的小石川、躲在他身後,僅探出兩隻通紅的眼睛,活像個被長輩責罵的孩子。
「黑河,妳怎麼了?幹嘛這麼凶?」忍足謙也見狀,神情略顯責備。
「我本來就是這樣,管那麼多!」對方回話的態度也愈益暴怒。
吃醋、嫉妒——黑河守覺得這樣胡亂發脾氣遷怒的自己糟糕透頂、討厭透頂,然而卻克製不了暴烈的情緒。
她咬著牙、想把豐臣秀子抓回來,卻隻是更讓對方玩起躲貓貓。
「妳不要罵我……」女導師躲在網球部副部長後方、隻露出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嘟嘴低喃。
黑河瞪著自己定格在半空中的手臂。
×
『媽媽,為什麼那個叔叔要罵我?小守做了什麼壞事嗎?為什麼他要這麼生氣……』
女人抱住小女孩、撫摸她的頭頂,淚流不止。
『不是、不是這樣的……』女人緊緊抱著小女孩,挨在她耳邊啜泣。『妳沒有錯、沒有錯,錯的是我、錯的是媽媽……』
若不是母親及時把她護在懷裏,隻怕飛過來的花瓶會將她一顆幼小而荏弱的頭顱擊成粉碎。
困惑、驚惶、恐懼、害怕、疼痛——各種負麵的情緒和感覺占領著小女孩稚幼無知的內心。
從母親的臂彎望出去,那個不是她生父的男人還在亂摔東西、咆哮怒吼。
她看得見那些圍繞在男人身邊,麵目醜陋凶惡的怪物;那些常人看不見的、俗稱魑魅魍魎的東西,容貌和長相一副比一副還要醜惡猥瑣,全都是被憎恨汙穢的心靈吸引過來的。
小女孩感到害怕、非常害怕;怕得渾身顫抖。但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的眼睛不從那些奇形怪狀的精靈和妖鬼身上移開。
鮮血從女人身上潺潺流下。
潔白的、潔白的肌膚
豔紅的、豔紅的
鮮血
×
「不要……罵……」黑河忽然身軀一晃、舉起雙手扶住額頭,幾滴冷汗沿著臉部線條流下,左臉上的貼布被汗水沾濕,長長的發絲黏著後頸肌膚。「我……不……」
「黑河,妳還好嗎?不舒服嗎?」
她沒有望向後方的白石,卻能準確地避開他探過來的手。
「咦?」
男方呆了一下,轉頭望著三名夥伴。後三者也隻能回以差不多的疑惑表情。
半晌,黑河才放下手臂、抬起頭,瞳眸無光,麵無表情。
「……我不罵人、快過來,妳家在哪裏,我送妳回去。」
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豐臣秀子。像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殼。
又躲了一會兒,豐臣秀子才戰戰兢兢地走出小石川背後,將手交給對方牽著。
黑河回握著對方那隻軟軟細細的手掌,低聲咕噥。
「我不會放開……」
女人鬆開了牽住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聽見自己在呼喊媽媽
『對不起……』
最後一次麵對麵,女人依舊淚流滿麵。
『小守,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妳……』
打有記憶開始,女人的眼淚就似乎不曾停過。
女人哭得傷心欲絕;小女孩一點也不想責怪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黑河牽住豐臣秀子的手,低著頭、繼續往女導師報出的居住地點前行。稍有醉意的豐臣秀子雖然言行舉止都瞬間倒退成幼兒兼智障兒,不過假如被問了明確的問題,還是能思考、也答得出來。
旁邊四名網球部部長與校隊隊員都察覺出來黑河的反應顯然並不對勁,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她眼裏似乎沒有了他們的存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極不協調的怪異氣氛急速擴散開來;每一口吸進體內的空氣都沉重得在壓迫肺部。
背著沉重球袋和書包的四個人不停地麵麵相覷,卻沒有人能回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