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六章、必備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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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些許感恩的心情,黑河先從牛皮紙袋裏抽出幾張A4大小的紙後、再將紙袋翻轉過來,滑出了幾個被霍吉校長硬塞入手的大吉嶺袋裝紅茶。她接著拿了個紙杯、用沸水機盛了些熱水,再打開包裝,放進茶包。最後端起來走到少女麵前。
「喝紅茶嗎?」黑河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能稍微委婉溫和一些;還因自覺有點太過做作而不小心噎到喉嚨。
「……謝謝。」出自少女口中的道謝聲低得幾乎聽不見;由於低頭的姿勢而使聲帶受到壓迫,讓她發不出太大的音量,心髒仍劇烈跳動著的聲響甚至大得蓋過了說話聲。腳步聲停頓片刻,又踅回辦公桌前。
事實上,後藤曾和與財前同班過、現在已經轉學到北海道的少女福田是不錯的朋友。當福田受到不良少年糾纏和欺侮時,她也知道,自始至終;奈何她仍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完全無能為力。充其量,偶爾傾聽對方泣訴已經是仁至義盡。之後,後藤和安頓下來的福田通過電話。
「——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黑河老師。」她清楚地記得對方是怎麼形容哪個人的。「既強悍又溫柔,我真的很慶幸遇到她。」
她完全不訝異福田會替那個人標記這樣的批注;她想自己能夠深切體會好友的感受。
後藤抬起頭,讓那抹深色的背影映入自己眼內。她不曉得該如何訴說自己對那個人的觀感。
——感謝、羨慕、崇拜、景仰。她希冀自己哪天也能成為像那樣值得受什麼人尊敬的人物。
不過除此之外,似乎還隱約摻雜著些什麼;那是屬於某些無法端上台麵的隱性念頭。
少女絲毫不察——自己倒映著對方背影的瞳孔表麵,倏然蒙上了一層陰影。
×
接下來的兩堂下課休息時間,保健室裏頭依然空無一人。第一和第二節的體育課已然結束,後藤少女便回到了自己的班級。
這個人到底又去了哪裏?難不成真的要犧牲上課時間才堵得到人嗎?但是如果真的那麼做了的話,肯定又會引起對方不滿;她肯定會囉嗦些什麼「你們來學校是來上課學習的不要浪費時間和力氣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之類的譴責話——光憑膝蓋都有辦法想象那幅河東獅吼的畫麵。白石才在心裏嘟嚷,旁邊的浪速之星好友就已經把那句話說了出來:「黑河這家夥到底是又跑去哪裏啦?她的傷勢還沒完全好吧,這樣四處跑來跑去的可以嗎。」
難不成她又是在故意躲他、玩捉迷藏?雖然不是無法了解她的心情。這麼看來也沒辦法了,那就隻好先……才正這麼想著、並且決定打道回府之時,白石偶然在辦公桌上瞥見一張牛皮紙信封,以及幾張類似報名表的東西。「這是什麼?」
他拿起那些紙張閱讀印刷在上頭的內容,謙也也湊了過來。「呃……『遺傳疾病研討會』……」浪速小子一個字一個字念出排列在最頂端的粗體大標題。「舉辦地點,關東地區神奈川縣,主辦單位、今井病院……」
門板移動時和滑溝接觸而發出的摩擦聲傳進耳裏。他們回過頭,一名男學生正探進腦袋張望。「啊,是網球部的白石前輩和謙也前輩。」
「有什麼事嗎?黑河老師目前不在。」
「呃……看樣子是的。」男學生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臂,袖子已經被撩起來,上頭有一處些微滲血的擦傷。「其實,我隻是想借個OK繃啦。不曉得前輩你們知不知道收在哪邊?」
「嗯,我幫你找找吧。」擔任保健委員的網球部部長立刻就讓對方坐在其中一張新擺設的雕花小椅上,稍微替他塗了點碘酒,貼上紗布和透氣膠帶。「謝謝白石前輩。」對方朝兩人躬身後便離開了。
「那我們也回教室吧,白石。」忍足謙也隨手把那些紙張和書本等散亂的物品整理了一下。「我們不可能又在上課時間跑出來吧,那家夥一定會不高興的。反正既然她自己約了中午、還烙了那什麼『遲到者死』的狠話,那麼她就一定會在那時間出現的。她絕對不會做出『出爾反爾』這種不可原諒的事情吧。」
「……嗯。」
白石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環視了室內一圈。彷佛還聞得到空氣中一直存在著的、主人留下的氣味。
×
午休的鍾聲才剛打完沒多久,幾名三年級的網球隊隊員就已經集合完畢;唯一的二年級生財前光在同前輩們會合前,難得主動替他們效勞跑了一趟一年級的校舍,幫忙將搞不清楚狀況的遠山金太郎拎過來。沿途後者還不斷發出「竟然是阿光來找我耶好意外!」的感歎,對方隨口回了一句「這是黑河老師的吩咐」;接著紅發少年便顯得更加風發快活,滿臉期待喜悅之色。在爬上校舍樓頂期間,財前順便對他解釋了為什麼要大家一起來的原因。
「為什麼你們都有收到阿守的簡訊,我卻沒有?」金太郎嘟起嘴巴抱怨。
「誰叫你不帶手機。沒有手機收得到簡訊嗎。除非你能用大腦接收電波。」他前輩也回得理所當然,一麵推開樓頂的門。一群三年級校隊正選早已久候多時。
「唷。」財前左右顧盼了下,「老師還沒到嗎?」
「哼哼哼、自己約了人卻遲到,等等一定要趁機好好說說她才行。」忍足謙也和一氏裕次默契十足地相互擊掌。這回換成小春聲淚俱下地咬著手帕對部長大人控訴:「阿藏——你看看啦小裕不要人家了——你要為人家評評理、要為人家作主才行啊!」
「為什麼要我來作主……」白石調動目光放在樓頂的門上。渡邊修就倚靠在門的旁邊,雙手叉在風衣口袋裏,頭微微低下、前端帽沿擋住雙眼。
「前輩們別鬧了好嗎?要是老師再不來的話那我們就沒時間吃午餐了。而且你們在說說她之前就『被處理掉』的機率非常高。」財前光背靠著欄杆席地而坐,雙手托住下巴,全身氣力盡失的頹廢樣。「快要餓死了,現在……」祖師爺則是在旁幫忙緩頰「也許是老師正在忙碌也說不定,拿出點耐心等待、這也算是修行的一環啊。」然而被勸說者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臉上寫滿了「我快餓死了給我食物其餘免談」等不悅字眼。
「小春,我才沒有不要你呢!我的心裏一直都是隻容納得下你啊!」一氏裕次捶胸頓足,表現得比小春更哀傷悲憤。「而且,每次都是你先拋棄我的不是嗎?自從黑河出現後,你就花心了、就冷落我了、就不要我了……」
「那、那是因為……」
「哎哎、小春和一氏你們不要再吵了。」此時,監督終於負起他的責任出聲打圓場。「不要忘了我曾經交代過你們的,關於雙打要趨近於完美的訣竅。」
「趨近於完美的雙打……」驀然呆滯的兩人喃喃自語著,「一心同體的……少女隊修行嗎?」
「雙打要達到一心同體的步調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稱呼成什麼『少女隊』啊……真是惡心……」財前光難掩鄙棄的神色,千歲則是在問祖師爺和小石川所謂「少女隊」是什麼東西。
盡管吃醋歸吃醋,一氏仍然舍不得看到小春為了他而傷心難過的樣子。於是他靈機一動,拍了拍雙掌。「對了!我現在來模仿她一段好了!小春,你看好囉!嗯哼、咳咳,啊、啊啊啊——」為了心愛的好夥伴不惜上刀山下油鍋。一氏清了清喉嚨、伸長頸子,稍微做了幾下發聲練習。「啊啊——唔、女人的聲音果然有點難裝,幸好黑河的音色挺低沉的。不,是『非常非常非常低沉』。」
「拜托!哪有這麼誇張!」所有人忍不住笑成一團。待練習得差不多後,一氏忽然眼神一凜、臉色一變,衝著好搭檔大喊:「金色小春!」
「呀啊!」小春先是嚇了一跳,接著雀躍得在原地轉起圈圈,反射性答腔:「小守守——妳叫人家有什麼事呀?」
「哇塞!簡直一模一樣耶!完全一樣!不管是嗓音還是表情或是氣勢都幾乎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忍足謙也和遠山金太郎笑得前仆後顛滿地打滾。財前光坐在鐵欄杆旁笑到用雙手猛拍地麵;祖師爺憋氣憋得滿臉通紅,雙肩抖得不能自己。小石川則比較擔心夥伴們和自己的生命安全,一麵竭力忍住笑意、雙眼不忘緊盯住樓頂那扇門;千歲正在拍他的背以示安撫。
「裕次,你真的太強了、太厲害啦!竟然連她都有辦法模仿!要不要考慮在S-1GP預賽上用這招?」
嚐試讓自己不受隊友的「暴動」影響而認真扮演某女的一氏板著臉孔,忽然抓起小春的雙手握在手中。「金色小春!經過了這麼一段日子以來,我終於察覺到一件事了!」
「是、是什麼?」同樣入戲的小春似乎完全將麵前的搭檔當成了某女,麵色羞紅得厲害。
「就是!我——」為將所扮演的角色模仿到完美境界的一氏使勁壓抑喉嚨讓嗓音聽起來更「渾厚」,還張開雙臂用力抱住搭檔。「我喜歡你啊!金色小春!我現在才發現,我喜歡的人不是白石,而是你啊!小春!」
「咚沙!」一聲,正在檢查植物生長情形的部長腳底一滑、差點一頭插進盆栽的泥土裏。他一手扶在盆栽邊緣,一手按住發疼的太陽穴。「喂!你們自己玩自己的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我扯進去啊!?」他的勸阻聲十二萬分無力。「不要這樣啦、快住手。要是被發現的話……」
「小守守——人家想嫁給妳啦!妳好有男子氣概——」
「小春——我一定會娶你的!你就是我今生的新娘——」
就當戲碼正上演得如火如荼直達高潮之際,樓頂的門被一隻手悄然推開;那左手上戴著黑色的連指護腕,底下隱隱約約露出幾條暴跳不止的青筋。當下兩名演員包括所有觀眾都將全數精神集中放在眼前那出「被當場撞見大概就會沒命」的荒誕小劇場上;某部長大人稍稍分了分神留心到後方的動靜。然而他卻沒絲毫協助提醒的意願;他想自己是有那麼一點點……微乎其微的挾怨報複的心理。另一名同樣注意到的成年人則完全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
直到連續兩把「砰咚!」的擊打聲響起、兩名摟摟抱抱正興頭上的演員也應聲倒地外加頭上各自生出腫包當裝飾品後,眾人才頓時醒悟過來。
「胡鬧!」
凶手先是怒喝一聲後,接著滔滔不絕地大罵:「男子氣概個屁啦!你們這些混帳王八蛋想死嗎!少拿我尋開心!安靜地等個幾分鍾是會要你們的命嗎!?連閉起嘴巴沉默個幾分鍾都辦不到嗎真是!生活太愜意了嗎你們!給我積極一點!」用來施暴的右拳還舉在半空中,來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睛,肩上扛著攜帶在身的背包。
「重點是,我的聲音哪有那麼低?那根本就是烏鴉的叫聲吧!難聽死了!一氏裕次,你這混帳不要給我亂模仿!『嫁給我』又是在搞什麼鬼!?誰要娶這家夥啊!為什麼是他嫁給我和我娶他?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金色小春的生理性別應該是『男』吧!你們兩個都給我下地獄去!」
「阿守!妳終於來了!」遠山金太郎高興地撲過去迎接,頭上和屁股上瞬間長出尖耳朵和毛茸茸的長尾巴。
「噗、結果老師應該是在計較裕次前輩把她的聲音壓得太『男性化』和娶進嫁出的流程吧。」財前摀著嘴巴吐槽,本已逐漸平息情緒的石田銀和小石川又笑了起來。
「妳這家夥還是一樣沒半點幽默的因子。」忍足謙也喘了幾口大氣,隨興地往地麵一坐,雙腿擺直在身前。「黑河,妳把我們全部叫到這裏來有什麼事啊?還有妳那個包裏麵到底塞了什麼?看起來真的很重欸。重點是我們快要餓死了啦!午休時間都快要沒了啦!」
黑河守卸下肩上的行囊、默然無語,徑自拉開拉煉,從裏頭捧出兩三個體積不小的保鮮盒。
「這些是什麼?」一顆顆發型相異的腦袋紛紛湊上前。她沒即刻回話、也沒立刻推開那些頭顱,隻是再默默地移開保鮮盒盒蓋;須臾飄出食物的味道。盒身摸起來是莫名的溫暖。
「哇塞!」現場響起齊聲的驚呼,或者該形容成是驚歎。「是飯團和三明治耶!」
緊接著,一群早已饑腸轆轆的青少年迅速伸出一隻隻祿山之爪、爭先恐後搶著襲擊向食物們,還不停地喊著諸如:「妳怎麼會想到要做這些給我們啊!開竅了嗎?」、「老師!突然覺得妳是好人!不、妳一直是好人啦!」、「要對妳改觀啦!黑河!」、「這是小守守妳特地做給人家的嗎?人家好感動——」
「不要趁機發卡給我!我才不是什麼見鬼的好人!」某女再度青筋暴露,作勢要拍開那些蠢蠢欲動的魔爪。「都先給我住手!你們這些家夥有沒有洗過手再來!?要是吃壞肚子的話我可不管你們!」
「放心啦!我們的腸胃可是鈦合金材質的,不幹不淨吃了沒病還能增強抵抗力!」速度最快的忍足謙也已經搶到兩三個飯團,在口中大嚼特嚼起來,雙眼睜得又大又圓。「唔哦!味道還不錯——不!是很好、好極了!完全看不出來妳竟然還有料理這項優點!可是為什麼這些東西會是溫的呢?妳把那些放了一個早上,應該都涼掉了才對啊。」
「喂!什麼叫『原來我還有料理這項優點』啊!?祝你這空有速度的渾蛋到時候吃進霍亂弧菌然後拉肚子拉到脫水身亡!當心我宰了你!」黑河忍俊不住再度舉拳朝浪速小子頭上狠狠摜下一擊。「反正就是,我剛剛……跑去吃到破產大樓借蒸箱……」
她的解釋還沒完,隨即被財前光插嘴:「哦、原來如此,所以妳才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