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參卷 第二十八章、「深夜問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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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修看著遠山金太郎站起身拍拍自己,忽然開口:「……雖然阿守總是叫我別喊她是英雄,因為她老是說自己偶爾幫助人不是為了對方或任何目的,而隻是為了自己……」
「可是,在我心目中,她永遠都是英雄。一輩子都是。」
語畢,少年蹦蹦跳跳地跑進部室。原本被他請托照料某女的小石川和石田銀不在,換成無奈的財前光和一氏裕次鎮守住兩人的崗位,以防她遭到小春魔手侵襲。
「哎——你們看看,小守守的睡臉。」小春替黑河處理完左臂上的傷口、嘴上的刀傷也止了血後,隨即凝視住她的麵容陶醉道:「看起來是不是很像童話故事『睡美人』裏的公主或誤食毒蘋果而睡去的『白雪公主』呢?」
財前審視片刻、思忖片刻。然後慢慢開口:「……這世上有哪國國家的公主是一張被拳打腳踢過的臉?而且還弄得全身傷痕累累?如果刀片不是新的、是幹淨的話,一個弄不好可能還會導致細菌感染、留下難看疤痕的說。啊,就像她右手臂的那道——」
金色小春忿忿不平地對他嬌嗔兼跺腳:「阿光,你真的很討厭耶。你安靜點、不要隨便發言啦。請你換個說法講這是『缺陷美』好嗎!」
「就算是風之穀的公主娜烏西卡、和犬神的魔法公主小桑,好像也沒有過那麼淒慘的一張臉。頂多就是滿麵和滿身是血罷了。雖然娜烏西卡曾經短暫死過幾分鍾。不過,如果是黑河即將被王蟲群輾過去的話,她應該能把對方統統一拳打飛吧。」喜歡吉卜力動畫的千歲千裏立刻舉一反三。關於這項喜好和興趣,他老是被隊友們消遣「瞧你個子長得這麼大一隻,乍看之下和那些畫麵內容實在不怎麼搭軋」。但有更多時候,他會被取笑成像風之穀裏的「巨神兵」,和天空之城的機器人——身軀十分魁梧「巨大」的意味。龍貓的話就不太相似,因為千歲是屬於「高瘦型」的體態。
「……千歲你也是,不要被阿光傳染吐槽病了啦。你是把小守守當成什麼了?金剛芭比嗎?」金色小春用極度不以為然的眼神斜睨兩人。「請你們要比喻也用適當一點的對象行嗎?譬如說像是驍勇善戰的花木蘭或聖女貞德之類的。」
一氏裕次倏地靈光乍閃,插嘴道:「聖女貞德不行啊。因為她的下場是被火燒死耶。」
「這樣講起來的話,花木蘭也不太好啊。因為就是她身材『看不出來是女的』,所以才方便代父從軍啊。算是另一種悲哀的地方吧。」
一群人顧不得某部長和某校醫正處於沉眠狀態,全部毫無顧忌地笑得東倒西歪。
「既然老師是睡美人的話,那不就需要有個王子來幫她蘇醒了?而且還是用她剛才『對待部長的方式』。」財前光拉回原本的正題,忽然產生了種「像現在這樣大家聚在一起似乎也不壞」的感覺。晚上的學校和網球場氣氛別有一番不同風味。「遺憾的是,咱們的王子殿下現在也正昏睡著呢。」
「假如需要王子的話,人家可以代勞——哎呀!金太郎,你做什麼推走人家啦?人家不要和小守守分開——」
「就算要代勞,那也是我來才行啊!」遠山金太郎理直氣壯地說,被前輩們賞以沒好氣的特大號白眼對待。
「白石這家夥,如果一切狀況都安好了的話,為什麼還不快睜開眼睛啊。快醒醒啊、喂。」忍足謙也蹲在好友身旁,用食指戳戳他的腦袋。財前光在旁邊念道「謙也前輩不要趁機偷襲部長啊就算你在球技上贏不了他」。浪速小子惱怒地跳起身,準備磨拳霍霍修理伶牙俐齒的天才後輩。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這時,小石川探頭進部室裏來。他已經和祖師爺外出采購完畢,正抱著滿懷的麵包和鋁箔包以及罐裝飲料。「因為今天時間太緊迫的關係,所以我們隻能弄到這些。況且也比較方便。姑且吃一點解解饑吧。反正隻要先熬過了今晚,明天應該就會好轉起來了吧。」
「吃麵包啊……」財前拿起當中一個紅豆麵包。「感覺還真克難。好像監視犯人行蹤的刑警。」
「管他是什麼東西,有得吃就不錯啦。」忍足謙也扯開一個炒麵麵包的封袋,咬下一口。隻不過他的技術不怎麼優良,差點要和夾在麵包中央的那團炒麵說再見。
「對了,買這些的錢是從哪裏來的?不可能是監督出的吧。」一氏突然發問,謙也順口回了一句「怎麼可能啊他這麼小氣」。
被點名的渡邊修按下帽沿、若無其事地將臉別到一旁。
「……當然是暫時從社費挪用來的啊。」小石川好氣又好笑地說。
一群網球部校隊隊員連同球隊監督全都聚在部室前麵享用簡單的晚餐。夜晚的校園燈火闌珊,光害不算嚴重,鑲嵌於頂上黑幕的點點繁星猶如一顆顆稍許損壞而閃爍不定的小燈泡,能夠被一一細數出來。暖和的春風徐徐,微摻進了些涼意和潮濕的氣味;順便帶來家家戶戶的飯菜香,讓人禁不住食指大動、垂涎欲滴。風吹動樹葉枝椏與草叢的沙沙聲不絕於耳。由於已經從保健室偷取……借取來被子和床單給某兩人的關係,因此他們得以回收各自的隊服夾克披在身上。幾個人處在偌大的學校裏,沒來由萌生了股彷佛「全世界隻剩下自己」的唏噓感慨。
「就算是到了春天氣候,晚上還是會有點冷冷的。」千歲拉拉夾克衣領說。
財前光點頭認同,咬下一口哈密瓜麵包。「如果能在部室前麵升起篝火的話,氣氛就會像營火晚會那樣了說。」
「別鬧了,你想在這裏引起火災啊。部室的組成材質可幾乎都是木頭喔。隻要一點小火星就能燃成燎原大火喔。」謙也一麵咀嚼一麵吐槽對方。
「唔嗯!這個巧克力麵包好好吃!阿守最喜歡吃甜的——」遠山金太郎的聲音傳出部室。他正坐在黑河身邊大啖食物,被祖師爺叮嚀了一句「金太郎,不要把殘渣弄到老師身上了」。「她現在不能吃東西嗎?可以叫她起來吃嗎?」
「遠山,不要緊的。等她醒來之後,看你要讓她吃什麼都沒問題。」渡邊倚在門旁,喝下一口紙盒中的牛奶,「你還記得之前那次,她過了多久才清醒嗎?」
「我記得……那次好像很快就……」
「他們現在睡得這麼沉,就連水也喝不了。」一氏裕次走去看了看部長白石,歎氣。他的臉色已經恢複到往常略呈紅潤的樣子,蓋著被子的胸口隨著呼吸運動微微起伏,節奏一徑平穩。反觀另一頭的某女,吐納的強度仍舊孱弱,氣息依然是冰涼的。
石田銀在眾人的注視下拿來一些開水和醫藥箱裏的棉花棒,沾濕後小心翼翼地在兩人的唇上輕觸。「這麼做,至少可以稍微止止渴和補充一點水分。」
「說起來,為什麼黑河在對白石『那個』——之後就昏倒了?那麼做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忍足謙也突然發問:「阿銀,你知道嗎?」
「不……貧僧不是很確定,不敢妄加臆測。」盡管心底隱隱浮現出可能的答案,不過石田銀還是抿著厚唇搖頭。
「即使我們現在想破頭也沒用。還是先等他們醒來再說吧。」財前光拿起球拍,朝球場的方向走去。
「阿光,你要做什麼?」金色小春問道。
「當然——是去練球啊。」他扭過頭來說:「前輩們可不要忘了,我們可是以『集訓』的理由留在學校的耶。如果球場上空蕩蕩的話,那不是會被人懷疑嗎。」
「說的也是。那我們幹脆再去打打球吧,當作是小小的飯後運動。」忍足謙也伸了伸懶腰。「不過,那兩個人要怎麼辦?」
渡邊還在慢慢咀嚼嘴裏的那口咖哩麵包。「不用擔心,我會看著的。少年你們盡管去吧。」
「貧僧也會留在這裏的。」石田銀合起雙掌對夥伴們拜。小石川也出聲表示:「那我也留下好了。」
「呃、那我——」
「金太郎,你去打球吧。」副部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微笑。「不要擔心,老師有我和阿銀護衛著,不會有問題的。」
「欸欸、小石川,你講那是什麼話啊?好像我很不能信任一樣……」渡邊歪著嘴巴咕噥。
「那,我就和大家一起去囉。」想到有球可打的遠山金太郎隨著前輩們蹦蹦跳跳離開。「阿銀、阿健,你們一定要看好阿守喔!」
石田銀對他點頭,目送六人離去。包括被一氏拖著走、滿臉不舍又不甘願的金色小春。
待人群消失於視野外後,小石川才像沒事人般開口:「——並不是說不信任監督。隻是你和黑河老師的年紀比較相近,又是個成年人、所以不能大意。」
「要說相近,你們還不也一樣?」渡邊修稍稍沒好氣地拿起盒裝牛奶慢慢啜飲。「不過就是比她大或小的問題而已。」
「不,的確是不一樣啊。」小石川搖幾下頭、抬起雙臂環繞在胸前。「起碼我和阿銀不會有任何『邪念』。」
「噗!」的一聲,空中登時劃過一柱乳白色噴泉。
小石川挑挑眉、對監督瞬間「嗆到喉嚨」而反胃的現象不予置評,他在部裏的地位也算是擔任吐槽或欣賞夥伴們出糗的旁觀角色;而他絕不承認這主要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感低落所造成的結果。祖師爺則是又對監督拜了拜,默默地請他好好保重身體。
……早知道就不要喝牛奶了,剛剛那種畫麵還真是有點尷尬。渡邊無奈地思忖。「小石川,你損人的功力好像愈來愈精進了。」他想對方大概是在暗指自己方才對某女的和服照下評論的態度。
「那是因為監督你心裏有鬼,所以才會這麼容易被我達陣成功吧。」
他和石田走到部室門口,朝裏頭張望。熟睡中的兩人各據於部室的兩處角落。
「……希望他們能快點醒來。」小石川歎出一口長長的氣。「然後好好說明這些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
祖師爺默然點頭。
渡邊修轉頭望向球場方位。裝設於球場四周的照明燈正大亮著、似乎還隱約聽得見擊球聲。
彼端,活蹦亂跳的野生兒遠山金太郎正坐在場邊,垂頭喪氣。
「如果不是阿守的話……那我根本就不可能好好練球嘛。」
「不好意思吶、小金。我回擊不了你的球。」千歲千裏揚起充滿歉意的笑容。「不僅是無法回擊,連預測也有難度呢。」
「本來還以為千歲前輩多少能夠頂一下金太郎對手的位置,沒想到還是不太行啊。」財前光跑沒幾步,任由來自對場的球經過自己腳邊。
「阿光,說要練球的是你,怎麼又不專心打球啊。」擔任他對手的忍足謙也在另一頭抱怨。
金色小春環顧在場的隊友們,放下充當吉他的球拍。「少了阿藏和小守他們,總覺得氣氛也都冷卻下來了……感覺好寂寞。」他無視好搭檔一氏的滿臉哀戚,也失魂落魄地晃到金太郎身邊坐下。
「對啊。雖然老師不懂欣賞也不喜歡搞笑,但是隻要有她在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總會發生有趣或奇怪的事情。我每次都很期待的說。」
財前從褲袋掏出一顆球,用軟趴趴的力道把它送至對麵球場。接著又被浪速小子不滿地瞪了好幾眼。
「那些該叫做『有趣的事』嗎?就我看來,不過隻是把她氣得火冒三丈而已吧。其實有被虐症的不是白石,而是你吧、阿光。」
沒一會兒,六個人便圍坐在一起。功率和電壓極高的照明燈放射出強烈刺眼的光芒,在墨綠色地麵上貼出一塊塊人形剪影。
「……希望部長和老師能快點醒來。」
金太郎點點頭。其餘四名三年級生則是不約而同睞向如此慨歎的財前光。打從去年加入網球部、並且在這地方尋覓到歸屬和認同後開始,他漸漸就不太會流露出多愁善感的情緒。事實上,他心裏還有點感動——因著黑河把從他那裏收下的光盤隨身帶著,沒恣意亂扔。
「就是說啊。」一氏跟著應和。無論如何,這都算是眾人共同懷抱著的希冀。金色小春撫著臉頰,倏然靈機一動。「對了,說到這個,晚上我們要在什麼地方洗澡啊?」
「你現在還在考慮那個啊。」忍足謙也白了他一眼。「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一天不洗澡又不會怎樣。」
聞言,小春刻意摀起嘴巴尖聲嚷嚷:「呀——謙也是髒鬼!小謙謙都不洗澡的——」
「欸、等等等!誰不洗澡啊!你們看看這種地方,有哪裏可以讓我們洗澡!?」忍足謙也氣急敗壞地抓起網球往對方身上扔。
「不是有嗎。」千歲千裏支手抵住腦袋。「遊泳部那裏不是有淋浴間嗎?」
「都這種時候了,遊泳部早就沒人了吧。」一氏雙手伸到後方撐起上半身、擺在前方的兩腿打直。「……晚上的學校還真是安靜得有點詭異。」
縱使照明燈的亮度猶如白晝,卻反而更突顯出照不到的地方之陰暗。彎彎折折的樹枝莖幹外形活像一個個扭曲變形的人體,每處關節都呈不自然的方向旋轉伸展、擺動。抬頭便隨處可望廟宇造型的大小屋簷;球場旁邊就矗立著那座黑漆漆的五重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彷佛正潛伏著某種未知物,摩拳擦掌著欲朝少年們侵襲而去。
「砰咚!」一聲,一夥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著,紛紛轉頭循聲而望。
一顆網球不知怎地撞上了鐵絲網、反彈回來,貼住地麵緩緩滾動。朝他們所在的位置慢慢滾動。而在那當下,卻是無風的環境狀態。
現場接連響起輕微的咽唾沫聲。氣溫似乎陡地驟降。
「我、我們還是回部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