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參卷  第十八章、隱瞞與誤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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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守,妳為什麼要鎖門?為什麼要鎖門?」
    
    麵對少年的咄咄逼問、以及一幹人好奇質詢的眼神和表情,黑河隻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慨。
    
    「……我才沒有鎖門,隻是掃把不小心從牆上滑下來卡住門板而已。」
    
    忍足謙也和一氏裕次同時抬高眉毛,轉而去向好友兼部長求證。「白石,你們剛剛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啊,對了,你現在還好吧?」
    
    「呃?什麼意思?為什麼會發生什麼?」對方垂頭喪氣地坐在病床床沿、搔搔後腦,貌似還有些精神不濟、猛打嗬欠。「我剛剛一直在睡覺啊……哎,怎麼感覺這麼累……比整天狂練球沒休息還要累……而且又流這麼多汗,黏黏的真不舒服……」他拿起某女擺在身旁的毛巾開始往身上擦。
    
    ……隻顧蒙頭睡大覺的家夥喊什麼喊?累的人該是我才對吧,真是。黑河沒好氣地斜睨那顆銀灰色腦袋一眼,右手下意識放在不久前才製造出的左臂傷口上。
    
    「老師,妳剛剛說掃把是自己滑下來、然後卡住門板的?」
    
    「……幹嘛?你有什麼疑問嗎?財前光。」
    
    財前沒理她、自顧自在門邊探頭探腦,一副試圖找尋線索的偵探模樣。金太郎也像個稱職的助手般在一旁礙手礙腳。「可是,假如真如妳所說的,像這樣——」財前邊說邊拿起倚靠在牆邊的室內掃把,彷佛現場還原似地讓它貼著牆麵滑下。「這種路線,掃把根本就不可能會那麼『剛好』卡在門後的,一定會需要外力協助的啊。像是要有人幫忙把它擺在這裏。」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支木製掃帚連門的邊邊也沒擦到、就直接「啪噠!」一聲摔倒在地;紛紛發出象征茅塞頓開的驚歎聲。
    
    某女隻覺得腦內的血壓愈升愈高,直逼到破表的數值。「……財前光,你在找我碴是嗎?」
    
    「我才沒有呢,這隻是很平常的假設和實驗過程罷了。」財前的臉色依然冷靜如昔,倒是他旁邊的副部長小石川和祖師爺石田銀比他還要緊張。「不是我故意想挑剔妳,隻不過妳這說辭實在『漏洞百出』。」
    
    「咦?所以也就是說,小守是故意拿掃把擋在門後的?」金色小春也跟進、開始運作起那顆據說IQ高達兩百、但外顯出來的言行舉止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大腦胡亂臆測。「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可以確定的是,一定是因為那時候這裏麵發生了一些『如果被當場撞見的話,肯定就大事不妙』的事情吧?究竟會是什麼狀況呢?所謂『不能被看見的情況』,這想象空間可是很大的啊。」
    
    「什麼啊?這是什麼意思啊?阿守。小春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好奇寶寶遠山金太郎扯扯黑河的右臂想覓得解答。隻不過對方的神情十分黯沉陰鬱,使少年受到不小的驚嚇。
    
    「可是,白石說他在睡覺耶,應該什麼都不能做吧。除非他會夢遊。」前九州島雙雄之一的千歲千裏也湊進來跟著瞎起哄。自學期初來到四天寶寺中學後,到現在為止經曆過了不少奇妙且有趣的體驗,讓他覺得既新鮮又回味無窮;實在忍不住想和昔日的同袍戰友橘桔平分享。
    
    「……千歲,我才不會夢遊好嗎。」白石無奈地單手支住下顎。盡管隊友們談論的對象似乎是自己和某校醫,不過他卻完全處於狀況外。即使如此,仍然還是抱著好奇心聆聽下去。然而某校醫那雙不知為何愈握愈緊的拳頭倒令他擔憂起來。「黑河,妳怎麼了?冷靜一點,如果左手傷口又裂開的話,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話又說回來,不曉得為什麼她死活不肯吐出受傷的真相。這點委實教他納悶。
    
    「千歲前輩,這就很簡單啦。既然部長在睡覺、而且睡相又極好的話,那就排除掉『他自己行動』的可能性了。」財前光摸摸耳垂上的耳飾,全然沒搭理臉龐陰影麵積愈來愈擴大、也愈來愈加深的某女。「——但是另一個人,一定是醒著的嘛。」
    
    「就是說!」忍足謙也會意過來以拳擊掌。「對啊,黑河自己也說過『不能放著需要看護的人不管』,所以她一定會在場、而且絕對不會分神的啊。」
    
    「而且,剛剛開門的時候,現場就『隻有他們兩個』在、沒有任何第三者;這也就充分說明了一點——掃把的確是在這裏麵隻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卡住門板的。沒人進得去、人也出不來。除非能從門縫進出或是會穿牆術。」一氏裕次摸出一頂不知道藏在哪裏的格子花紋軟呢帽和煙鬥、當場模仿起偵探的樣態和口吻。連音色都和電影版的福爾摩斯一模一樣。差別在於語言的不同。
    
    「哦——原來是這樣,這麼解釋還挺說得通的呢。」
    
    「所以,現在的重點就是——當時黑河可能正在對白石『做什麼』——嗚喔!」忍足謙也忽而感到一陣風壓襲來,趕緊將頭一偏、驚險地閃躲開差點在他頭上轟出一個「隕石墜地般坑洞」的「凶器」。「黑河,妳在幹什麼啊?不要亂丟東西啊、這樣是很危險的啊。萬一我腦袋開花的話怎麼辦?」
    
    「……假如你們真的能『從腦袋開出花』的話,那或許可能還有那麼點商業和醫學價值。」甫將鐵製數據夾拋擲出去的黑河甩甩右手,板著張怒目圓睜的凶狠表情。「想玩偵探遊戲的話滾到別處去玩,這裏不提供相關場所、吵死人了,統統滾出去。」
    
    「可是,在沒解開這件謎題前,我們會非常很掛念的啊。會寢食難安、輾轉反側,甚至會聽不了課和練不了球的喔。我要為了爺爺的名譽,也賭上自己的名聲。真相隻有一個。」財前向一氏借來變裝用的小道具——一副土裏土氣的黑框眼鏡配上個假大鼻子,底下蓄著一排胡須。惹得金太郎大笑到滿地打滾,祖師爺摀住嘴巴、肩膀激烈顫抖。小石川還在一旁調侃「難得阿光會有搞笑的興致啊」之類;千歲和謙也抱著肚子,直嚷著「這是什麼混合偵探體啊阿光你夠了」。
    
    「阿光光說得沒錯。我們一定要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研究精神,這是人類獲得知識的最佳途徑。你說對不對,華生。」小春推推眼鏡,罕見地正色。
    
    「是的,福爾摩斯——咦?演福爾摩斯的不是我嗎?」一氏輕咳幾聲,迅速變換聲音為其最佳拍檔華生醫師。保健室的坪數比普通教室還要狹窄幾許,頓時被歡快笑聲溢滿、熱鬧喧騰,引來不少好奇圍觀的過路群眾。
    
    「噗、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你們,不要鬧了,快回——」
    
    雖然也一樣笑個不停險些喘不過氣,卻還是有點看不太下去的部長大人正想出聲製止夥伴們時,隨即看見一幹隊友被火氣囤積到臨界點、瞬間爆發出來的某校醫二話不說掃地出門;連同群聚在外頭的人們一並遭殃。
    
    在把網球部校隊以及觀眾全數趕走之後,七竅生煙的黑河忿忿然再次摔上拉門,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白石不禁要為那扇門板掬幾把同情之淚;她腦後的那束馬尾也似乎隨著暴躁情緒而高高豎起。
    
    「黑河,他們就是這樣,習慣就好。妳不要生氣了。不要忘了妳身上還有那麼多傷啊。」
    
    「哼!我怎麼可能會為了這種無聊的小事生氣!」
    
    嘴巴上是那樣說,但表情和嗓音的同步率卻完全成反比啊。試圖溫和相勸的白石覺得既無奈又好笑,目光追隨她用力踱步回辦公椅旁,重重地坐下。然後他的視線餘光瞄到躺在離她腳邊不遠處的地板、看似沾染有紅色斑跡的一條彈性繃帶。
    
    「這是什麼?」他起身走過去拾起它,「彈性繃帶?這上麵有血……而且還不少。誰受傷了嗎?」
    
    黑河在心中暗叫幾聲糟糕,趕忙一把奪過那條繃帶。「沒、沒什麼,這是剛才有田徑隊的學生遺落的東西、忘了帶走的。」她邊說邊將它扔往洗手台,再扭開水龍頭開關、讓水柱衝刷掉血跡。為了設法不露出左臂的破綻,這一連串動作都是由右手完成的。事實上她也無法用被繃帶纏覆住的左手碰水。
    
    白石聽著她有些急切的語調,隱約知覺事情可能不太單純、應有蹊翹。她說謊和隱瞞的功夫甚至比小金還要遜腳。他的眼神在她的側臉和包裹起來的左手間來回不斷打量。
    
    「練個田徑會練到見血的地步嗎?是哪個新發明的項目嗎?」白石挑起眉毛。再怎麼說,他總自詡觀察力也挺入微。更何況眼前的人又是頗容易解讀的性格。「……難道說,剛才發生過什麼事嗎?」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引起她全身一震。表達詫異的反應更證實了他的推測。
    
    「果然沒錯。在我睡著的期間發生了什麼嗎?」他不自覺摸上耳朵,這才發現耳機早就被取下。
    
    黑河抿了抿唇,反丟回問題。「……你不記得剛才發生過什麼?」
    
    「呃?剛才怎麼了?為什麼我應該要記得?」他困惑地撓撓臉頰,連自己剛醒來時所說過的話都沒印象。
    
    「……忘掉的話就算了。反正不重要。」她一麵低聲回答、一麵用右手搓揉那條纖維狀物。淡淡的淺粉色融入清潔劑泡沫和水呈漩渦狀打轉、隨之咕嚕幾聲被吞進排水孔。「你隻要、也一定要記著,暫時不要靠近那個姓月宮的女孩,知道嗎?」
    
    「月宮?哦……是和千歲同班的、一班的保健委員吧。」白石點點頭。「不過,這是為什麼?」
    
    「……反正不要接近她就是了。就算她要去找你,你也要盡量避開,懂嗎?」
    
    「知道了,這倒是無所謂啦。不過,到底是為什麼……」他抓抓頭發,露出豁然開朗的神情。「啊、難道妳是,『對我』——」
    
    「什麼都不是!也沒怎樣!」黑河飛快地打斷他的話,一副想把那團濕漉漉的繃帶往他臉上丟去的樣子。「反正你先照我的話做就是了!不要廢話那麼多!」
    
    「欸——好啦好啦,我明白了。不要激動。那妳可以告訴我,那條繃帶是怎麼回事嗎?那應該不是什麼學生留下的吧。」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張口緩緩道出:「……難道,那上麵的血,該不會是『妳』的?」
    
    「不是,跟我沒關係。」她的手又抖了一下。見血跡差不多被衝洗幹淨後,黑河無意識鬆了口氣。「就算你想驗DNA,現在也沒檢體可以采集了。」
    
    這女人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麼,還采集檢體和驗DNA!又不是調查工作來著。如果他時常被取笑為保健控的話,那麼她應該能算是「醫療控」吧。白石忽然有種想大笑的衝動。「……妳知道妳現在的行為能用什麼話來形容嗎?」
    
    「呃?什麼話?」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幾個字幾乎具現化出形體、重擊在她身上。白石用十二萬分堅決篤定的口氣說:「所以,那血真的是妳的。妳『又』受傷了?哪裏受傷了?對了,妳剛剛好像要替我擦汗——」
    
    而她的聲量也因矢口否認的緣故提升了許多:「不是,不是我的!什麼事都沒有!」
    
    有幾分鍾的時間,兩人就這麼杵在東西兩側大眼瞪小眼。
    
    下午第一堂課的鍾聲適時響起。
    
    「如果你覺得已經沒事的話,就快點出去、回教室去吧。」
    
    白石眼光隨她移動到辦公桌前、想試圖從她強硬的言行舉止找出一絲半毫的端倪。片刻,隻知道這當中肯定有問題、卻不可能得到答案的他悠悠輕歎;在走出門前,又回頭瞟向她的背影。才慢慢關上門。
    
    確定對方離開後,黑河即刻傳了封簡訊;收件人的署名是千歲千裏。內容則是『你想辦法在放學前的這幾堂下課時間盡可能拖住月宮。要是她有走向你們隔壁班的跡象,就要趕快不擇手段攔住她,知道嗎。』
    
    沒多久,手機就收到了封被回傳的訊息。
    
    『呃……為什麼?我待的是一班,「隔壁班」就隻有二班……啊,難道妳指的是白石嗎?不要讓她接近白石之類的?』
    
    隻有在這種時候反應才會特別快。她無奈地歎息。『……就「結果論」而言,可以這麼說。』
    
    『唔?為什麼呢?啊,難道妳是不想看到他們兩個走太近?』
    
    『不是這樣,不要誤會。』
    
    為加強自己的言論力道,黑河還在句末擠上一整排「憤怒的表情符號」。她簡直能想象對方在另一頭捧腹悶笑的模樣。
    
    『那是為什麼呢?不告訴我原因的話,這樣我可是會很難辦的啊。我可能會控製不了想逃課四處走走的習慣喔。而且我和她不是很熟啊,她肯定會覺得奇怪吧。』
    
    ——真是的,這些人怎麼都這麼囉嗦又麻煩!是想搜集齊「十萬個為什麼」嗎?她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原因我會說的,但不是現在。你先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同班同學總會有些共同話題吧?不管要聊什麼都可以,總之拖住她就對了。』
    
    『哎、好吧好吧。那妳要答應,之後一定要交代清楚要我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結束這項工作後,黑河才如釋重負地將上半身癱軟在桌麵,登時有種全身虛脫無力的疲倦感;精神狀態的持續緊繃比長途馬拉鬆更加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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