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情人節』——」黑河守拿起厚重的精裝本書籍往身前一擋，隔開自己與對方過近的距離。「那是什麼？和情人節有什麼關係？以為在前麵加個顏色分別就會變成另一種東西了嗎？」
    
    托這些人成天在耳邊囉哩叭嗦的福，連帶導致她從起先的極度不自在、鍛煉到就算直接說出「情人節」這幾個字都能麵不改色的地步。教她不由得驚歎起自己的改變之大，以及環境影響和言語洗腦威力之強悍等等。
    
    「什麼？小守守妳竟然不知道白色情人節是什麼嗎？」金色小春揉揉被硬皮封麵砸個正著的臉蛋，卻不見絲毫的慍色。他旁邊的一氏裕次則是正不斷捶胸頓足，直喊「小春終於變成貨真價實的M了」之類。
    
    「……我幹嘛要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就是個『挺不妙』的東西。」黑河放下那本題名為《看護與醫療入門》的基礎知識精裝書，又順手改往一氏那頭扔過去。「你吵死人了，不要在我耳邊碎碎念！」
    
    「妳想殺人啊喂！不要亂丟那種凶器啦！」一氏趕忙扭動柔軟的身軀驚險地避開，「小春，你看我就說吧。黑河怎麼可能會知道白色情人節是什麼嘛。你不要再浪費時間給暗示了、幹脆直接告訴她答案好了。」
    
    她沒好氣地橫掃麵前的搞笑二人組幾眼。小春雙手交握，開心地說：「嗯——那好吧，人家就在此公布謎底囉！」
    
    「如果說，情人節是女方送男方禮物的日子；那麼『白色情人節』，就是男方回送東西給女方的日子囉！當然，這要建立在被送禮物者也有意願的情況下啦。」金色小春一麵興高采烈地解說，還一麵悄悄……光明正大地往某女的方向不斷前進。於是後者又舉起一本《古今中外鬼怪圖鑒》的老書，往他那顆小平頭摜下。被一氏吐槽了一句「就算看起來『不像』但是再怎麼說妳好歹也還是個女的為什麼就不能看些女人可能會看或比較符合性別屬性的東西呢」。
    
    「金色小春，你講話就好好講話，做什麼一直靠過來。」
    
    「那是因為——妳太可愛了，人家忍不住啊！」
    
    「小春！那不是重點啦！」唯恐好搭檔的心就會這麼直接往某女那頭飛去，一氏趕緊打斷他的發花癡舉動，將話題拉回。「總之，白色情人節就是那麼回事。這樣妳懂了嗎？」
    
    黑河盤起雙腿坐在辦公椅上，歪頭思忖。自她擔任保健室校醫的那一刻開始，保健室似乎就變成非專屬於某部長的秘密基地。除了遠山金太郎以外，跑得差不多勤快的就是金色小春；一氏則毫無怨尤追隨搭檔到天涯海角。
    
    「懂是懂了，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氏立刻用「憐憫」的眼神睞向她。「……我真的很替白石感到同情。」
    
    「就是說——小守守實在太遲鈍了。」金色小春也托腮作感歎貌。
    
    「……你們，是專程跑來惹我生氣的嗎？」她放下一隻腳、一掌握在另一拳上，額上青筋劈哩啪啦響個不停。腦後的馬尾受到怒氣波動，正一根根往上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一直亂打啞謎。我最討厭猜謎了。」
    
    「嗯、看得出來。」一氏點頭認同完畢，隨即閃到十萬八千裏遠的安全地帶。金色小春想模仿小金勾住她手臂的行為；不過換來的卻隻是結結實實的一記拳搥。
    
    「也就是說，雖然白色情人節是男方響應女方的日子。不過妳和阿藏好像沒這個必要嘛。」金色小春揉了揉腫得比烤年糕體積還要龐大許多的麵頰，喜孜孜地道：「因為，他在情人節時給妳的東西，好像遠比妳給他的還要多很多。是這樣沒錯吧？」
    
    「你、你們怎麼會知道……」黑河感覺到自己的臉正在不爭氣地升高溫度。
    
    「嗯哼、隻要是發生在這所學校裏麵、以及身邊夥伴們的任何大小事，全都逃不過IQ高達兩百的人家的法眼喔！」小春驕傲自得地對她搖搖食指。「打聽情報對人家而言隻是小菜一碟罷了。」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的智商值有兩百，那為什麼不做些『相對應』的言行舉止呢。」她咬著牙忿忿然吐槽。「你該多學學青學的幹貞治或立海大的柳蓮二，和聖魯道夫的觀月初啊。」
    
    「我倒覺得妳好像比較適合那些地方。」一氏也不甘示弱替搭檔反譏回去，不過被小春以瞪眼製止。
    
    「哎唷！人家不適合那麼嚴肅正經的作風啦。」小春擺擺手打發掉她的提議。「言歸正傳。雖說白色情人節的意義是那樣，不過用在你們兩個身上時，好像就應該把立場調換過來。妳覺不覺得是這麼回事呢？」
    
    「立場調換……也就是說，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回禮給他？」容易被情緒牽著鼻子走、以及會不自覺被引導到需要專注思考某些問題的認真個性，正是黑河守好被「操控」的特質。校隊隊員自然是看透了她這些弱點，因此也時常「利用」得相當徹底。「問題是，我也有送他東西啊，這樣應該算扯平了吧？為什麼還要回送？」
    
    「真是的，妳給白石的那些，根本就抵不上他給妳的一半嘛！」一氏忍不住跳出來為自家部長平反。「不要說他做的巧克力份量比妳的多很多、而且還送妳手工圍巾，甚至還帶妳去通天閣和錚錚橫町以及拉麵店等等到處遊曆！所以妳可不要說什麼扯不扯平之類的話，我們這些旁觀者絕對是都聽不下去的啊。」
    
    「呃、我……」黑河張開著嘴發愣。不能否認對方所言字句屬實。「那、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活到超過二十年，就連新年也沒過幾次；更遑論某些特殊節日。莫說規劃活動或行程什麼的是她的絕對弱項，甚至連有哪些節日都一無所知。她隻相較熟悉舉辦祭典的日子。
    
    然而，會對不在自身認知範圍內的事物表達出疑問、並且老實接受自己就是不懂的性格；並且嚐試去執行他人的建議，也稱得上算她的優點之一。
    
    「放心，人家已經替妳準備齊全了。」金色小春神秘兮兮地從製服褲袋中掏出兩張票券遞給她。「妳隻要邀約阿藏去這地方，他肯定會很高興。」
    
    「啊！對了對了，妳這次千萬要記住。」一氏回想起上個月，部長大人特別前來對他們表示「謝意」的樣子，就不禁猛打寒顫。好脾氣又包容力超強的白石藏之介，唯獨在碰上和黑河守有關的事情時，連不悅的心情都很難被隱藏。「千萬——不要跟他提起是我們的主意。」
    
    真是的，這兩個人是私底下講好或者太有默契？為彼此默默著想的程度實在是不相上下。
    
    「呣……我知道了啦……」親身體驗過部長大人「冷靜的憤怒」，她是再清楚不過。「那，你給我的是什麼東西……呃？」
    
    「總之，妳一定要記得約阿藏喔，這參觀日期是有時間限製的。三天後就是十四日，妳要記得選在那天。知道嗎。」
    
    「三月十四日？為什麼？」
    
    望著她癡呆發愣的表情，這回兩人都同時產生了種深深的挫敗感。
    
    ×
    
    「原來……三月十四日就是『白色』情人節。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嗎。幹嘛用那種像在看『弱智』的眼神瞪著我啊。這兩個王八蛋，遲早要送他們下地獄。」這兩天以來，黑河守是一徑盯住被小春塞進手中的兩張票券、在唉聲歎氣中度過。「……真是的，為什麼人要發明這麼多奇怪又莫名的節日呢？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是很好嗎？平凡就是幸福啊。為什麼要沒事找事做呢？為什麼就是要這麼想不開折磨自己呢？明明日常的繁雜瑣事就已經多到幾卡車都裝不下了，為什麼還要——」
    
    「……妳在碎碎念些什麼？」
    
    「嗚哇！」她被突如其來的男聲嚇著，身子倏地往後蹦彈，差點摔下椅子。
    
    「就算看到我非常感動，也不需要表現出這麼激烈的反應吧？會讓我覺得很受寵若驚的。」白石打趣地挑挑眉毛，不經意發現她捏在手上的兩張長方形紙。「這是什麼？」
    
    這女人剛剛好像就是在對著它們自言自語的。他趁著對方尚未從呆滯中回神之際，徑自取走那兩張紙。
    
    「欸！等等、你等一下……」
    
    「嗯？這是……」白石用右邊肩膀和臂膀將欲伸手前來搶奪的黑河隔離在外、還把左手伸長伸直，以絕佳的視力前後翻轉兩張票券檢視。「植物園的免費參觀券？妳怎麼會有這個？應該說原來妳對園藝有興趣嗎？」
    
    「那、那個，我才不是對園藝有興趣……」眼見攻勢不奏效也不可能奏效，她隻好放棄，扭頭一甩、兩手往胸前一盤，賭氣似的鼓起雙頰。「那個，隻是正好拿到手的東西，我隻是在煩惱該怎麼處理它們……」
    
    「嗯？是這樣啊，『正好拿到手』的植物園門票是嗎。還真的很巧呢。」白石煞有其事地猛點頭，激得某女再度麵紅脖子粗。
    
    「你、你很煩耶！真的隻是剛好拿到的嘛！不相信的話就算了！」
    
    盡管機率應該不是很高，但仍然有點擔心對方可能會惱羞成怒、以擺在桌麵的那幾本重量極沉的精裝版醫學書進行攻擊，白石連忙笑著安撫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是正好拿到的。妳說了算。不要生氣了，一直氣著對身體不好。」
    
    他老是用那種哄小孩的口吻對她說話和安撫。但每當他這麼做時，就令她無法對他繼續發脾氣。黑河嘟嘴冷哼一聲，踱回辦公椅坐下。「我想，還是丟掉好了，反正是不用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