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貳卷  第二十八章、物以類聚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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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確定看不見女孩的蹤跡、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後,黑河才領著一夥人步出耍寶正門,往大街的方向走去。
    
    
    「對了,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啊?」走著走著,財前光第一個開口發問。
    
    「別吵。既然這麼想跟的話、閉上嘴巴乖乖跟著我走就是了。」最前方的某人頭也沒回,腦後的那條長尾巴隨著步履移動左搖右晃。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誰曉得妳會不會趁這個機會把我們抓去賣掉啊。」
    
    「放心,就算我倒貼上所有的身家財產外加借高利貸,也不會有人想買你們的。」她稍稍側過頭來,對一群人翻翻白眼。「誰想要把你們這些隻會吵鬧和惹事生非的問題兒童擺在家裏啊。中看不中用。」
    
    「欸、妳這麼講就不對囉。我們的功用可是很多的。能夠搞笑、作陪、純粹聊天、或者當苦力背人拉車什麼的,樣樣都行啊。」千歲千裏難得模仿夥伴們的口氣笑著回話。這時財前又插口進來:「搞笑是前輩們的專利,別算我一份。」
    
    「啊、不隻有那樣而已。像白石啊、謙也啊、阿光啊、小金啊他們這幾個『姿色上等』的家夥,就算全部抓去當『牛郎咖啡廳』的公關或仆役,也可以賺上一大筆的喔。」一氏裕次才剛調侃完,就立刻被後頭的部長大人和浪速之星合力賞了好幾下巴掌。石田銀還對一顆頭變成了釋迦牟尼的他拜了若幹拜。
    
    
    「哎、你們真的很吵。這裏可是街上,沒看見其它路人都在注意這裏了嗎。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太高調。況且哪有人像你們這樣把自己的身價貶得一文不值的啊。最後,勸你們最好別打小金的主意,否則我真的會把你們統統灌水泥丟到太平洋喂鯊魚。」
    
    黑河把停留在後方片刻的臉又往前方撇回去,重重歎氣。和這些人對話的過程中,總令她不斷產生啼笑皆非的無奈感。尖銳刺人的棱角似乎也在不知不覺間愈磨愈圓滑。「可以的話,我比較希望你們別這麼無聊沒事找事,趕快去為了比賽認真努力練習吧。」
    
    「小守守,妳不要這麼無情嘛——不管妳要去什麼地方,人多一點不是比較熱鬧嗎——嗚噗!」正準備縱身撲過去的小春臉上又被一隻大腳狠狠命中,整個人飛過半邊天。
    
    「金色小春!你不要一直喊我的名字!煩死人了!」
    
    「什麼嘛——為什麼妳不喜歡呢——人家我可是很喜歡妳和妳的名字的啊——」他鍥而不舍地爬起身,身子不住扭捏、神態無限嬌羞。「假如妳不介意的話,妳也可以直接喊人家的名字啊,就像大家這樣,聽起來也會比較親切近人——」
    
    「誰要和你們這些怪胎一樣!親切個鬼啦!你這搞笑變態給我滾到旁邊去!」
    
    「不管怎樣,就算比賽迫在眉梢,我們也要保持冷靜的平常心應付每一場賽事。這才是我們四天寶寺的核心精神啊。」目前看似恢複了正常狀態的白石和隊友們以拳對拳相碰。「更何況,今天其實本來就是阿修開設搞笑講座的日子。所以要不要練習,當然就是看個人的安排囉。既然大家的共識就是都想練習,那就隻好練習了。」
    
    她看了白石一眼,然後視線又往他旁邊移動。「……話說回來,為什麼渡邊修也在這裏?」
    
    「哎?什麼?我嗎?」那名身穿長風衣、戴著帽子,又滿臉胡渣的男子還是一副悠哉自得的模樣,撓了撓帽頂。「我身為顧問,偶爾也要和部員們一起同進退啊。而且我也很在意妳那些傷……哎呀、反正不用介意我啦,把我當空氣就好了、當空氣就好了。」
    
    黑河仰天歎了聲息,任由紅發少年抱住自己的右臂。
    
    「對了,阿守,」遠山金太郎湊近她耳畔低語,絲毫沒察覺後方的某部長正用一雙「極度不痛快」的銳利視線釘住自己的後腦杓。「妳真的要帶大家去那裏啊?」
    
    「……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吧,反正他們又不能怎樣。那個囉嗦煩人的老頭應該不會計較這些。他自己也是個無視年齡限製和社會常規的人來瘋。隻是空間可能會有點擠罷了……」
    
    或者該說,這就是那家夥真正的目的吧。她莫可奈何地吐出口悶氣。
    
    「呣——」遠山金太郎注視著她的側顏好一會兒,嘟起的嘴裏發出長長的單音。「阿守,我覺得……妳好像有點變了。」
    
    黑河盯著說出這句話的遠山金太郎,一臉莫名。「什麼意思?我哪裏變了?」
    
    然而對方的表情卻比她更困惑,令她不禁想笑。
    
    「那個,我也說不太上來……」少年搔搔後腦,試著在自己貧瘠的大腦中擠出貼切的詞彙。「就是有種,變得比較……柔軟的感覺了?」
    
    「是嗎?」她清楚少年野性的直覺有時候精準得嚇人,單純性格和不假修飾的言談也率直到教人頭痛。「你覺得我這樣不好嗎?」
    
    金太郎凝睇對方淺淺莞爾的神情,自己也跟著燦爛一笑、接著邊搖頭邊撲上去一把抱住對方。
    
    「——才沒那回事!這樣當然好囉!雖然冷冷的樣子就已經很好了,但是我更喜歡妳這種軟軟的感覺!」
    
    他最後那句響徹雲霄的大喊讓後方眾人不約而同摔倒在地,每張臉都是吊滿斜線鋪滿陰影的模樣。「我靠!他們到底是在聊什麼啊?為什麼會讓小金說出那種奇怪的話?『軟軟的感覺』又是什麼意思啊?是『什麼地方很軟』了?」
    
    後頭的白石傻了半晌,心中那股不是滋味的煩悶感擴大到滿溢出胸口、使他正想上前將新星後輩拖走時,卻看見少年在遭怪力擒抱住的某人的一道輕聲痛呼後、隨即被猛地推開。
    
    「阿守?」差點一頭和牆麵親密接觸的遠山金太郎緊急煞住腳步,驚詫萬分地看著用雙臂攬住自己、還微微傾下身扭曲麵容的黑河。打從數年前,她總算勉為其難接納身邊有隻紅毛猴子少年跟前跟後之際,她就不曾再對他的親近表現出強烈的排斥。
    
    「難道、除了臉和左手以外,妳身上其它地方也受傷了嗎?在哪裏?給我看看——」
    
    「等一下!給你看個鬼啦!」黑河揮起右掌、又將少年拍飛到一旁的水泥牆上製造出「隕石墜地般的坑洞」,氣急敗壞著咆哮。「這裏是什麼場所啊!哪能說看就看的!而且我幹嘛給你看!給你看我又好不了!唔……痛死了……」
    
    「沒想到妳不隻看得到的地方有傷,連看不見的地方也……」小石川的眼角和嘴角不由自主痙攣抽搐起來,一副想就地拔腿開溜的樣子。「天吶,我愈來愈覺得對方肯定是個恐怖的大怪物了……」
    
    「……事情就是如此。所以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就打消和我一起行動的念頭,回去自己該回的地方吧。」渾身疼痛不堪的她咬住牙說道。
    
    「不行唷!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竟敢把人家最喜歡的小守打成這樣,人家是一定要找他算帳的唷!」金色小春忿忿不平地猛跺腳,放著在一邊涕泗縱橫的好搭檔一氏不理。
    
    「無論如何,我們全部加起來可是也有將近十個人。全部一起上的話,應該多少還是會有些勝算……的吧。」
    
    「謙也前輩,請你不要在後麵使用那麼不肯定的結語好嗎。聽起來很重挫人心的。」財前無奈地摳摳臉頰。「不過我們也隻會打網球,哪有能耐和人動手動腳的啊。我比較好奇的還是,能把老師傷成這副德性的凶手,到底是長成什麼模樣呢。大概又是隻『三頭六臂的怪獸』吧。」
    
    她沒答腔,隻不過臉上的微笑不知怎地、感覺起來極其嘲弄和諷刺。
    
    
    但是無論如何,似乎……總算是能更接近她些許……了吧。
    
    白石手裏攢緊球袋背帶,在心中默默暗忖。
    
    
    沒多久,黑河便在兩家店麵之間頓足。當中築了一道水泥階梯,直通往樓上。她走上台階,金太郎則隨後。其它人對望了幾眼後,也跟著上樓。
    
    還在樓梯間走動的時候,他們就能聽見某些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發力時喊出的吆喝聲,以及擊打物體的沉重聲響,在狹窄的通道裏響起陣陣清晰回音。走到了二樓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扇玻璃門。裏頭的情景一覽無遺、使一幹子網球少年訝異地愣住精神和雙腳。
    
    
    「怎麼?嚇到了嗎?」黑河推開玻璃門,回頭對他們涼涼勾起唇角:「這裏不是適合你們的地方。還是趕快回去吧。」
    
    「耶比——」興奮不已的金太郎越過她和門間的空隙、一馬當先衝進去亂喊一通。「我要打沙包!我要打沙包!大叔大叔大叔大叔——我們來囉!」
    
    「喔!是遠山啊。你還是一樣精神飽滿、不,感覺好像更有活力了,年輕人真好吶!」吶喊聲和打擊聲紛紛暫停,接著響起的是此起彼落的招呼。「黑河,妳好久沒來了。是不是最近過得太充實,所以忙到沒空來跟我們這些老人聚一聚啊。」
    
    「……哪有很久,也不過才一個多月沒見而已吧。」
    
    
    那些招呼聲幾乎都是出自一個個體格粗獷、身材壯碩的青壯年男子,當中也不乏中壯年以上的人士。他們有些人打著赤膊,隻穿著一件及膝的運動短褲;有些人則穿了像是輕薄版防彈背心的裝束。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手上都戴著類似拳擊手套的東西;有人口裏銜著護齒說話含糊不清;也有許多人戴著頭盔和保護關節用的護具。
    
    這個房間裏沒有空調,濕氣和溫度都高得嚇人;盡管牆上的窗戶大開,但吹進房內的涼風卻依然驅散不了炙烈的熱氣。房間正中央的位置用四根短柱以及數條繩索架了一座簡易型的擂台。
    
    
    網球少年們目瞪口呆地杵在門邊、環顧這個房間裏的景象以及所有陳設。天花板吊掛下來比半個人還高的沙袋,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踢靶與打擊靶散落滿地。每個靶子看起來都破舊不堪,有的外皮還裂了開、露出包覆在底下的內容物。頭盔以及拳套等裝備也丟得到處都是。幾乎不留給人一絲走動的空間。
    
    在牆邊的高低櫥櫃上,擺放了一尊尊或大或小的獎杯;牆麵被一張張懸掛起來的獎狀占滿。
    
    「這、這裏是……」
    
    「你們是黑河君帶來的客人嗎?是來參觀練習的?」有個衣冠筆挺、外表秀氣體態高瘦,推測年齡應該已屆中年的男子走到他們麵前,和藹地笑了笑。「你們身上背著的是網球袋嗎?是網球俱樂部的會員嗎?」
    
    「他們才不是我帶來的。我不認識他們。」黑河在一旁脫下鞋子擺整齊,一麵用事不關己的冷漠口吻否決掉對方的猜測。
    
    「啊!不好意思,我們是四天寶寺中學的網球部成員。我是顧問渡邊修,這些少年都是我們的校隊隊員。」渡邊站了出來,摸著後腦杓朝對方不停欠身。「這樣突然跑來打擾,會不會造成各位的麻煩啊?」
    
    「哎呀、原來是中學網球隊的隊員啊,真了不起。我有個侄子也在四天寶寺中就讀呢。那裏的環境很不錯喔。」儒雅男子眼中發出欽佩的光芒。「不過,你們和黑河君的關係是……」
    
    「因為小金也是網球部的選手,所以我們就也連帶認識她了。」白石接著開口補充。「您好,我是部長白石藏之介,三年級。」
    
    「我!我是副部長小石川健二郎!也是三年級!」努力把握每分每秒出場機會的小石川擺出標準的立正站姿、高舉右手搶著發言。
    
    對方麵帶微笑地對他倆點了點頭,貌似挺滿意兩人的自我介紹。「原來如此。因為他們兩個老是形影不離的,對吧。」
    
    接著,他看著白石,上下審視了他一會兒。「你是……你說你的名字是藏之介?」
    
    「呃?是、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被點名的部長戰戰兢兢地望向對方。
    
    「不、沒什麼問題。」與他差不多高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中似乎多了幾分見著熟人似的溫和。「還是中學生啊……『藏』嗎……很棒的名字,氣質也不錯……和『他』很……嗯、很好、好極了。」
    
    這番語焉不詳的稱讚讓一夥人困惑地麵麵相覷,匪夷所思。
    
    
    此時,隱藏在眾多雜物環伺的房間角落的一扇內門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名身高偏矮,但是體型寬闊的中年人。他頂著一顆對他們而言備感親切的大光頭——特別是看在石田的眼裏。兩個人無論是外型或者氣質都簡直就像是父子一樣。差別在於中年人並非瞇瞇眼。中年男子滿麵橫肉、唇上蓄了一搓胡須,身上一束束的筋肉僨起,油光閃亮、發達異常,還隻穿著一條運動短褲。
    
    
    「唷!今天咱們這個小地方好像多了好幾個生麵孔啊——啊哈哈哈!」那人用響亮的大嗓門對他們自我介紹。「你們好啊!老夫是這間三船拳館的館長。因為是掛名『三船』的拳館,所以在下我當然就是姓三船囉!『三船友道』!以後各位就直接稱呼老夫為三船就好了!老夫不會介意長幼尊卑這種傳統禮節的啊!請多多指教囉!啊哈哈哈哈——」
    
    「光頭肌肉大叔,你的聲音還是一樣那麼吵啊!」遠山金太郎皺起眉捂住耳朵吐槽對方。「比阿修的嗓門還要大!」
    
    「還敢說我啊!小鬼,你自己不也是吵死人的個性!」中年男子探出怪手般的臂膀勒過金太郎的脖子,另一手握成拳在他的天靈蓋上旋轉擠壓,惹得少年哇哇大叫。「話說,你小子好久沒出現讓老夫瞧瞧了,沒想到竟然還活得這麼健康快樂啊!啊哈哈哈——很好很好!」
    
    「唔呃——沒辦法啊,要是沒有阿守帶路的話,我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來這裏的路嘛!」少年使盡全力想掙脫開中年男子的摧殘,卻撼動不了那隻鐵臂半分。
    
    「啊哈哈哈哈、你小子還是個老樣子腦袋不靈光的路癡嗎!很好很好,這才是老夫所熟識的金太郎小子你啊!」
    
    「隻有阿守可以說我腦袋不靈光,你這個『啊哈哈哈大叔』才沒資格這樣嫌我啦!」
    
    
    「——那麼,這個嗓門宏亮得不需要擴音器、長得像『摔角選手』、體格比『拳王泰森』還要誇張的光頭胡須佬,就是在我臉上揮了好幾拳的『凶手』。」一把清冷略低沉的女音在一群還處於瞠目結舌之心境中的監督與少年們身邊響起。「順帶一提,他以前曾拿過世界奧運舉重銅牌。雖然現在身體機能可能因為年紀大所以稍微衰退了點,但應該還維持著隻用『一隻手』就能『把石田銀和千歲千裏同時舉起來摔到牆邊去』的那種威力。」
    
    
    他們循著這聲音望去,對方正伸著大拇指、朝正在「懲罰」金太郎的粗壯中年男子比了比。臉上因傷而稍顯歪曲的笑容十二萬分的不懷好意。
    
    
    「現在,你們還有誰想『找他算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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