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貳卷 第五章、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人意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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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藏!你怎麼可以騙我!」
是夜,白石家大宅突如其來傳出青春少女扯起高八度嗓門的恐怖咆哮。讓飽受驚嚇的路過行人不得不遮住雙耳、隔壁鄰居也打開窗子探頭出來張望。
「我哪有騙妳啊……不要胡說八道。」白石藏之介整個人窩在沙發上,幾乎把臉埋進縮在胸前的大腿裏,兀自睜著一雙死魚眼越過膝頭、直盯住電視屏幕;然而他卻完全無法將畫麵上的聲光影像收入眼底以供大腦辨識。因為他的天才麼妹正擋在他麵前、用拔高的大嗓門持續摧殘著他可憐的聽覺。
「還說沒有!上次我問你特地泡的那壺茶是不是要給保健室大嬸的,你也一直跟我點頭說是是是啊!這不是在騙我是什麼?不對,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既然都知道我是在敷衍妳了,那還有什麼好問的啊。而且我哪有一直點頭說是,妳少自己腦內補完劇情了。」白石索性抄起沙發組附帶的抱枕往腦袋上一蓋、企圖減輕對方所帶來的陣陣音波衝擊。但對方卻直接掄起兩隻粉拳,一下下接二連三落在那個抱枕上。盡管她的力道和『某人』比起來、實在是有如雲泥之別,不過久了依然會讓人感到煩躁。「友香裏,妳不要再打了。妳到底想怎麼樣啊?」
倘若她的攻勢是會一招使人倒地失去意識那種程度的話、或許還好一些;偏偏她的搥擊感覺彷佛蚊子叮一樣,會不自覺教人火大。白貓趴在坐在另一把沙發上的白石雪實身旁,懶洋洋地張大嘴巴打嗬欠。
白石一把抓起抱枕往友香裏的方向扔,隻可惜被對方快一步閃過,還差點砸中正走進客廳的白石爸爸。「嗚哇!藏之介、友香裏,你們在鬧什麼啊?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打了不成?你是怎麼搞的?你從來不曾對友香裏這麼粗魯過的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白石父後麵那句話理當是說給自己一向風度翩翩的兒子聽的。他走到長女雪實旁邊的位子,由上而下俯瞰白貓一會兒;卻發現牠隻是把將腦袋擱在兩隻前爪上,又張嘴打了個嗬欠、連眼皮都沒睜開,似乎沒有半分讓位給一家之主的跡象。於是生性溫和善良不喜衝突的白石父也隻能莫可奈何地改坐到兒子旁邊的空位——盡管這衝突的對象換成貓亦然。
「我也不想這樣。還不都是友香裏一直又煩又吵的。我快要受不了了。」白石沒好氣地盤坐在沙發上、雙臂盤繞在胸前,和自家麼妹大眼瞪小眼。
「我哪有!全都是因為小藏騙我又敷衍我!一直不肯告訴我他上回特地泡的那壺熏衣草茶是要給誰的!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麼上了年紀的大嬸嘛!明明就是為了新來的那個年輕女校醫吧!前兩年看你經常跑保健室,就從沒看你為大嬸做過這種事!」
白石友香裏這番針對自家兄長連珠炮似的指控,惹得白石父問號滿天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他看了看兒子,但對方卻隻是單手支住下巴、很難得地把頭一撇,沒有絲毫解釋這件事情的意思。
所以這名中年男子隻好轉而將尋求解答的目光投向在場看起來唯一處於局外情勢、而且看起來最為鎮靜的大女兒。
「其實阿藏說得沒錯啊,友香裏。他沒騙妳啊。」
白石家麼妹聽見長姐如是說道,立刻用詫異的眼神瞅著對方瞧;某少年則是在心中悄悄鬆了口氣,並想著「大姊真不愧是大姊,思路之理性與清晰程度果然還是和年紀成正比的」雲雲。不過白石雪實隻是對友香裏溫婉一笑,繼續補充。「小藏沒騙妳啊——他隻不過是『選擇性』隱瞞和透露而已。所以並不算真的敷衍妳嘛。」
「在我看來,他隻是很單純的不願意把對方的數據泄露出來,『想自己藏在心底』罷了。這樣子其實也沒什麼錯啊。『每個人總有不想對外公開的秘密』嘛。特別是這秘密對自己而言、具有程度上的重要性的時候。至於隱瞞的真正原因和這些秘密的真實內情如何,那也隻有當事人本身才會知道囉——」
這席意有所指的話無疑產生了搧風點火和雪上加霜的絕佳效果。友香裏聽完大姊的親切說明、登時間茅塞頓開、恍然大悟,還故意把一張嘴圈成誇張的大O型。至於身為當事人的某少年,則是再一次把臉埋進雙掌中,痛斥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太傻太天真,竟然誤算了姊姊的腹黑指數等等。
這時候,白石母也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白石父因著女兒的解說而坐起身子,擺出一張興奮莫名的表情、掩不住想打探自己兒子八卦的濃厚意味。「什麼什麼?你們是在談那名年輕校醫的事情嗎?所以說藏之介真的認識她囉?果然嘛、我就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趕快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啊。他們兩個之間怎麼樣了?」
看見丈夫興致高昂的模樣,讓他妻子忍俊不住往他肩膀上搥了一拳,並且說出「你這個老不修、一捕捉到『年輕女孩』的字眼就雀躍得像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是還當不當自己是個三個孩子的爸了啊」之類的抱怨。
「就是說、就是說,你最好是把所有經過和前因後果交代清楚喔!小藏。否則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橫行霸道的友香裏佇立在兄長麵前,指住他的鼻頭吆喝。
「你們……」白石望了望幾乎把自己圍在圈子裏頭不留一絲逃生餘地的家人們,錯愕得瞠目結舌。「我就說了根本就沒什麼,你們幹嘛窮追不舍死纏爛打的啊。很煩耶。」
「什麼!?藏之介竟然說我們很煩——老公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我們的寶貝兒子竟然嫌我們很煩——我好傷心、好難過啊——」隻見白石母在三名子女怔然的目光中、嬌喘……更正,是極其悲涼地嬌嗔一聲投入丈夫的懷抱,還不曉得從哪裏變出一條蕾絲手巾頻頻拭淚。「怎麼會這樣……我們的兒子怎麼會嫌我們煩呢……一向乖巧貼心的他竟然會嫌我們兩老很煩……」
「嗯、我全都聽見了老婆……他也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啊……已經到了該是翅膀長硬自行飛離巢的階段了……我們應該要接受這個事實,並且祝福他一路順風萬事平安才是啊……」白石父一臉遺憾外加惋惜地摟住妻子的肩,輕拍了幾拍、還佯裝不讓眼淚流下來似地仰望著天花板,更作勢吸了幾下鼻子。
「可、可是,他現在還在念國中耶!就這樣讓他離家,會不會太早了點啊……」
「無論年紀大小,男人就是要離開家、離開父母外出去闖天下,這樣才能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想當初我可是——」
「可是、我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啊!我們也才藏之介一個兒子,要就這樣讓他離開……我、我真的是舍不得他啊——」
「好了好了,老婆,我們既然是當父母的,總有一天就要認清這個現實。妳也不要太難過了,把心情整理好,然後擦幹眼淚、笑著送他出門吧。」
「嗯、嗯……」
「喂喂……現在都幾點了、已經多晚了,是希望我離開家跑到什麼鬼地方去啊?就算我真的要離家、也不是現在啊。你們想演相聲也該有個限度吧。自顧自演得這麼投入、是都把觀眾的反應擺到哪裏去了?萬一觀眾覺得不好看的話……」白石吐槽到一半,赫然發現姊妹們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對演八點檔演得全神貫注心無旁鶩的夫妻吸引過去;於是他打定主意、趁這個沒人理睬自己的空檔,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間。
然而,他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被父母親溫柔的呼喚聲打成粉碎。
「藏之介——你想跑到哪裏去?」白石父的嗓音裏充滿了濃到化不開的哀怨。「你就真的這麼狠心、拋棄正在為男大不中留而感慨不已的年邁父母不管嗎?」
「……什麼男大不中留啊,明明就是爸爸和媽媽你們的腦內小劇場大爆發、根本就不把我的感受放在眼裏吧。還年邁呢。像你們每天都過得這麼開心愉快,一定可以活到兩百歲吧我說。」白石歎了口氣,停住躡手躡腳的動作,抱著覺悟的心情、轉過身來麵對一雙父母以及姊妹——以一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投降姿態。「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我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欺負妹妹的壞哥哥,會遭天打雷劈出門被車撞洗個澡會被水淹死打網球會被球反撲打成大腦殘廢,這樣的毒誓不曉得各位願不願意接受?不說你們很煩了行不行?所以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是想要我解釋什麼?」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解釋你這學期以來跑保健室的整個過程啊!誰叫你都不老實說出來、而是要選擇隱瞞我!」友香裏代替父母朝兄長咄咄逼問。
「就是說啊。難得你小子被抓到把柄……呃、我是說,我們當父母的,總有責任要關心關心孩子的嘛!啊哈哈哈……」直到被妻子用作為暗示之意的肘擊敲了一下側腹、白石父才連忙傻笑著趕緊改口。
他看了看因為有父母親撐腰而盛氣淩人的友香裏,又看了看父母與姊姊三人同時放射出亮閃閃、媲美會自行燃燒的宇宙恒星的視線光波;就連他們家的白貓都坐直起身,歪著不及拳頭大小的可愛腦袋,貌似一副準備好聆聽主人八卦消息的天真模樣。
白石藏之介搔了搔頭皮,又無可奈何地長歎一口。接著,隻得不負眾望之所歸、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某人的全部情報,連同自學期初以來發生的種種大小事件,對家人們據實以告。
——除了唯恐家人大驚小怪,所以稍稍更動了某些細節——把自己沒來由頭暈發冷的症狀、改編成不小心被地上的石頭絆到了,剛好被對方接住的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