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三十三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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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還沒好嗎?」某名發長及肩的少女在女廁前貌似等待,還一邊不甚耐煩地猛跺腳。「隻不過是抓條蟲子,需要浪費多少時間……」
    
    「啊,回來了。」另一名綁雙馬尾的女孩指向彼端開口。
    
    「真是的,妳們怎麼那麼慢!」
    
    「對不起嘛……可是真的很可怕……」兩名來人跑到麵前氣喘如牛,其中一人遞出手上拿著的塑料袋,表情看起來還心有餘悸。「要是不小心碰到這種長毛的毛毛蟲,皮膚會過敏的耶。」
    
    「不隻過敏,可能還會中毒哦。碰到那些毛的話,皮膚會很癢、非常癢的,會癢到讓人受不了。」另一人交迭起雙臂,開始數落對方。「成天隻會對別人頤指氣使,妳怎麼不自己去抓?」
    
    她有點自知理虧地摸了摸鼻子。「呃……好啦,我們趕快去……」
    
    「……趕快去哪裏?」
    
    「就是去——」後方冷不妨傳來語調陰沉的陌生問話讓四人驚跳起來。塑料袋也隨之飄落到地。「呀啊!是、是誰?」
    
    甫轉過頭,黑河就站在距離她們一臂之遙的位置。她的臉部肌肉仍然像癱瘓似地毫無變化,盯著麵前少女們的目光冷冽如冰,不禁讓人聯想到西方神話中擁有石化術的魔女梅杜莎;而那雙微微上揚的鳳眼角則增添了股難以言喻的邪魅氣質;詢問的音調更是降到零度以下。「妳們玩夠了沒?」
    
    這、這個人是什麼時候接近的?無聲無息,簡直跟個幽靈沒兩樣……少女們惴惴不安地麵麵相覷,不久前高盛的氣焰瞬間消失殆盡。  
    
    「什、妳在說什麼啊?什麼玩夠了沒……」當中有個人鼓足所有勇氣壯著膽子開口,隻不過仍聽得出來聲音正微微打著顫。其它人則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黑河站在少女們麵前不發一語,隻一味地用打量的視線來回注視著她們。兩顆墨黑色的瞳孔表麵倒映出眼前那幾張焦慮驚惶的臉龐。
    
    
    在這些人當中……有兩個人的氣息和剛剛殘留在保健室裏的氣息一樣。雖然感覺還是實在太微弱,分不太清楚到底是哪個人留下來的;她們的氣全都混雜在一起,而且氣的質量和程度都差不多。假如距離再分開一些的話,或許就有辦法區辨出來也說不定。由此可知,她們應該還隻是停留在存著想稍微捉弄自己的心態而做出那些行為的階段吧。
    真了不起,區區兩個人就有辦法完成那麼繁瑣的惡作劇裝置。她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有那種榮幸備受如此勞心勞力的對待。隻能說某少年實在魅力無窮、威能到擋不住吧。
    
    
    女孩子們被那雙如刀般犀利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舒服,彼此緊緊地靠在一起。「那、那個,妳、妳到底想怎麼——」
    
    「妳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所以說妳們也不認得這個?」黑河挑了挑眉,抬起手掌將放在上頭的東西往前一拋,任由它跌落在地,冷笑。「假蟑螂?沒想到過了快十年,整人的手法還是一樣幼稚、一點新意和變化也沒有。」
    
    少女們看了看那塊咖啡色的類橢圓形,個個羞赧得麵紅耳赤。
    
    「哦,對了,還有……」黑河不懷好意地晃著身子走近一步,唰地秀出另一隻放在身後的手、擺到對方鼻頭前。霎時間掀起一陣驚心動魄的尖聲大叫。
    
    「把、把牠拿走——」
    
    「不要靠近我——」
    
    「嗚——走開……」
    
    黑河皺起眉用空著的另一手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眨了幾下眼。除了在心中讚歎人類潛力無窮外,還覺得趣味橫生;她一邊欣賞麵前這些應該是始作俑者的同性們嚇得花容失色、手腳發軟的模樣,一邊因著這種惡整行為收到的成果而感到沒來由的心情舒暢。對於從未做過這種嚐試的自己來說,倒是個難得的體驗。「緊張什麼?幹什麼怕成這樣?這家夥不是妳們抓的嗎?」
    
    她收回手,好奇地端詳垂吊在手上的東西——是一隻滿身爛瘡、又油又亮的大蟾蜍,像塊壞掉且發黴的墨綠色麻糬那般鬆垮垮地攤在掌心——因此才需要戴上橡膠手套。而該名無端被卷入的兩棲動物也睜著一雙半闔的圓眼,有氣無力地回望手的主人打量自己的視線。
    
    「才、才不是!」女孩們抱著頭擠在一起像群保衛家園的大黃蜂——相異之處在於她們渾身抖得不成人形,眼淚幾乎快飆了出來。「是請男同學抓的啦——」
    
    「求求妳,把牠拿走——」
    
    黑河露出會意的表情點了點頭,嘴角無法遏止地持續上揚——那笑容看起來竟有點邪惡。本來她還想繼續使壞心眼捉弄這些女孩子,但每個進出廁所的學生莫不對這頭報以狐疑加異樣的眼光。或許有人已經通報其它師長了也說不定。因此雖然覺得惋惜,但似乎也隻能到此為止。
    
    畢竟,或許目擊這光景的人搞不好會先入為主地認定是她單方麵在欺負學生吧。如此一來,原本的無辜受害者就會被冤枉成了千夫所指的加害者;至於加害者則會搖身一變成了惹人憐愛的受害者——倘若要是真產生這種誤會的話,對她本身而言也是種有理說不清的困擾。
    
    「搞什麼……怎麼變得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了。」黑河歎了口氣,無奈地舉起手中的蟾蜍和自己平視,對著牠自言自語。「喂,你說我該怎麼辦?要饒過她們嗎……可是這些家夥無緣無故把你抓來,讓你離開水麵在悶死人的抽屜裏待了那麼久,看看你皮膚都已經變得這麼幹了;早知道就應該把你在那些水上滾一滾再出來才對……」
    
    那隻身材癡肥臃腫的水陸兩棲類動物抽了抽細長的手指,看起來無動於衷、非常慵懶,兩隻圓滾滾的凸眼珠子連瞧也不瞧抓著自己的人一眼;牠身上那些貌似疣的突起物中所分泌出來的有毒汁液,在橡膠手套的表層四處流竄。但某人卻絲毫不以為意,隻要別讓那些分泌物碰到皮膚,就不會引起過敏或中毒等可能的不良反應。
    
    基本上,她甚至覺得這家夥非常可愛;看起來傻不隆咚、肥肥嫩嫩、身體笨重、反應遲鈍——唔,這些形容詞好像不能算得上具有正麵意義;但,至少比心懷不軌的人類要可愛上幾百、幾千倍。
    
    幾名如花似玉的少女見著這教人驚恐的一幕,差點沒將頭一歪直接昏死過去。
    
    「……以後別再這麼搞了。」半晌,她終於結束和蟾蜍也不知是真亦或假的對話,撇頭麵向一票神情驚懼的眾少女。「這種小兒科的惡作劇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有個女孩微微啟口,但沒發出半點聲音就又闔上;其友人見狀,用手肘撞了撞她、無聲地表示在這種緊要關頭就別再節外生枝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警告……算了,至少已經讓妳們了解到這些招式對我沒用。」黑河仰望了天空一會兒,然後提著手上那隻溝通完畢的動物夥伴,背過身去。「妳們要在保健室裏怎麼惡作劇我都無所謂。但是……」
    
    「如果那個水桶砸到的不是我,而是白石的話……妳們誰要負責?」
    
    她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得彷佛隨風而逝,但卻像當頭棒喝狠狠直搗眾人內心。
    
    「為了他這麼做的妳們,誰也不會想看到他受傷吧。如果說妳們的目的是想嫁禍給我的話,那也未免太小看他的智商和判斷力了吧。」
    
    「嘎?原來妳知道……唔唔!」有人話未完,就被其它人七手八腳地壓製住。  
    
    「——怎麼會知道是妳們做的?或者,我怎麼會知道妳們是為了什麼原因才那麼幹的?」黑河側過臉來,麵無表情讓人捉摸不了其真正的想法。「該不會是因為上次看到他背我回到學校,所以才想那麼做的嗎?看我不順眼,所以想整我?」
    
    雖然那時候的自己還處於目不視物的狀態,也由於周遭的人類氣息過於混雜而難以分辨的關係,目前也隻能如此粗估。然而,就算她們沉著聲不響應,光看表情就能約略猜知她們心中抱著什麼樣的想法。
    ……即使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麗女人,也會被醜陋的嫉妒與憎恨之心蒙蔽雙眼、將麵容和內心變得扭曲不堪吶。她可不希望把自己搞得那麼難看又狼狽。
    
    一個被極端的負麵情緒占據心靈的人類,簡直就同妖怪無異;或者應該說,正是以這種黑暗麵為養分,才會孕育出各式各樣的妖怪。祂們就是人類的另一麵的積累、另一種化身。
    
    「妳們該慶幸自己是女的。我不對女人動手。」
    她又悶聲籲了口氣。要說服執迷不悟的人心,可以說比登天還難。話說回來,在門上裝設水桶的陷阱並不能說是一樁簡單的工作。倘若把這些能耐和毅力用在適當的地方,那該有多好;肯定會得到一番大收獲吧。
    
    盡管那些少女們瞪著自己的神情都充滿了惶恐、彷佛把她當成了頭怪物一樣——應該也是被自己出奇冷靜的態度嚇著了吧;畢竟,差點被裝滿水的金屬水桶砸到可不是件能夠輕鬆看待的事。
    
    然而,她們眼中的不悅和氣憤卻隻有逐漸加劇的趨勢。這麼看來,假如之後她們又想出了哪些惡作劇的手法的話,倒也不是會讓人太感訝異的事情。
    
    
    在離開前,黑河不忘傾下身拾起那個裝著毛毛蟲的塑料袋。裏頭那條黑褐色的毛狀動物原本正以緩慢的速度努力地爬向袋口,卻被一記震動抖落到最底部。扭了半天還是翻不回來。
    「既然喜歡他,就幹脆把做這種無聊惡作劇的力氣和精神,花費在追求他上。不是比較有意義嗎。」
    
    少女們仍然緊張兮兮地擠在一塊兒,用戒慎恐懼的神情盯住她的一舉一動;彷佛正在堤防對方可能會忽然把毛毛蟲或蟾蜍往她們的方向扔一樣。
    
    「……我相信,白石藏之介是那種一旦知道仰慕自己的人是會做這種低級事的家夥,一定會覺得很失望的個性。」
    
    
    黑河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後,便一個甩頭、毫不戀棧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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