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十二章、三思而後行是基本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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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目不轉睛盯著她瞧的緣故,因此也可以很輕易地發現,她的視點正落在忍足謙也的臉上,彷佛是在端詳什麼似的。
「黑河?」白石一麵監督一般部員的基本動作、一麵走了過去;為了確認自己所目擊到的現象正確無誤,他也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她看了他一眼,往旁邊移開一步、拉出了些許距離。「妳在看什麼?在看謙也嗎?」
「謙也?」黑河覆誦了這個名字一遍,還用手指指向他所在的位置。「他就是忍足謙也、那個淺栗色鬈發的家夥?」
記得……他也是剛開學時在校門口遇到的家夥。
「嗯、對啊,他的名字是忍足謙也,和我同班。是我們部裏速度最快的浪速之星喔。」當白石說出這句話時,對方剛好也用上最自傲的速度、趕上攔截財前的直線穿越球。他注意到她還是一直看著謙也,於是將口氣一轉。「不過,他也隻有這項優點而已啦。和我的聖經網球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看到這個人隻管專注在某人身上的樣子。唯獨金太郎應該算是個例外。畢竟他們兩人好像從很早以前就認識、也認識了好一段時間了。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太大的威脅性。
「那個頭發的顏色,我看過……」黑河捏著下巴,彷佛是在口中喃喃自語。「那次和你在球場講話的時候,我看到旁邊的灌木叢裏閃過這種顏色的毛發。」
白石聞言,對著謙也的方向挑起了眉毛。
即便認識她的時間並不算長、更不要說什麼對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之類的;但她的有項特質是可以被確定的——她絕對不是會隨口開玩笑的那種人。從她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乃至於任何情報,可信度大概和FBI的探員差不了多少。
「妳確定嗎?會不會是把枯葉看錯了啊?枯葉的顏色和他的發色也滿像的。」雖然有點覺得委屈了好友被自己拿來和枯葉比在一起;不過為了保住好友、更別說將來還要靠他替球隊贏得勝利。所以當下他也隻能做出這種聯想。
「不、我非常確定。那種形狀絕對不可能會是枯葉。」她還抓過自己的長發來作為輔助解說的工具。「那是一絲一絲細細的,就像頭發一樣的東西。但它們也不是單純的直,而是有一點卷度。」
「……妳的意思是說,當我們在說話的時候,謙也就在一旁的灌木叢裏嗎?」白石搔了搔頭皮,還是有點無法相信。「難道他躲在裏麵嗎?幹嘛這麼做啊?呃……不會吧……」
「這種問題,就要去問你那個好友了吧。我怎麼會知道。」她看了看白石那張稍顯難色的臉龐,「怎麼了?你想到什麼了嗎?」
「呃!不不……沒什麼、沒什麼。」
倘若被這個人知道自己搞不好莫名其妙變成了茶餘飯後被亂配對的主角之一,肯定會像活火山那樣瞬間爆發開來的吧。重點是,那個另一名的主角之二,好死不死就是她正在談話的對象。
他還不想這麼早就喪失享受人間一切好事與幸福的權利;最起碼也該要抱個全國冠軍的獎杯回來,才能甘心瞑目。
「欸欸、你們看。」一氏裕次拉過忍足謙也以及正選們悄聲道——除了財前以外,為了避免被卷入前輩們的無聊風波,他便跑去和一般部員對打;還打得人家無招架之力、痛哭著說想放棄網球雲雲。「白石又去和那個人聊天了。好像一副很熟的感覺吶。」
「我就說吧。他們兩個肯定有些什麼。」謙也用十二萬分篤定的口吻說道,還握起了拳頭。
「你們會不會想太多了?白石本來就跟舉凡和保健醫療相關的人士關係不錯啊。」小石川也湊過來插了一句。「雖然那個新來的老師好像……應該……或許……是年輕了一點,但是也不至於會……」
「小石川,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還被鎖在那種封建時期的老古板觀念裏啊。」一聲低沉到甚至產生隆隆作響的嗓音忽然傳了進來,原來發言者是石田銀。因為他好像是說出了和他本身的特性不怎麼相襯的話,所以遭到了眾人的白眼……更正,是另眼相看。「你不知道現在有很多電視劇,很常演出那種女大男小的姐弟戀嗎?」
「尤其是白石喜歡看的韓國片,裏麵就滿常出現像大嬸和青年、那種像姊弟戀的情節啊。」
一聽到石田這麼補充,所有人麵麵相覷。好一陣子沒人開口。
「你們——在講什麼秘密!?我也要聽、我也要聽!」這時候,金太郎才後知後覺地跳過來湊熱鬧。
「嗚哇!金太郎,你不要過來,到旁邊去啦!」
「什麼嘛!你們竟然排擠我——我生氣了!」隨著金太郎爆出一聲怒喝,他把球拋到了空中、然後起跳,開始旋轉起身體。「接招吧!宇宙超級無敵霹靂美味絕招大車輪山嵐——!」
「唉!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我好不容易才讓小金安靜下來的……這不是又讓我的努力白費了嗎。」白石抓了抓銀灰色的翹發,滿腹無言地望著球場上再度掀起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場景。「黑河,我先去收拾他們。有什麼話等等再說吧。」
有什麼話好說的啊……
她歎了口氣,將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裏,眼神盯著用毒手把小金追得滿場跑、孩子氣十足的某部長一會兒後,便轉開了視線。
×
練習結束後,待部員們清掃完球場、換好了衣服,便紛紛互相道別離開。而在這段期間,黑河也一直在部室外頭等待著。
「金太郎,之前你說她手上的傷痕……」更衣室裏,白石邊扣上製服扣子,邊對在一旁跟謙也聊天的金太郎問道。「難道她以前曾經遭遇過什麼事嗎?」
「不知道。阿守從來不肯跟我說她小時候的事情。」金太郎雙手背在腦後,歪著頭思考了幾分鍾,「她的表情和對別人的態度總是冷冷的,讓人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有時候會覺得,其實她的心裏很難過、很哀傷。」
白石盯著金太郎的臉,頓時陷入沉思。「這是野生動物的直覺嗎……?」
「對了,謙也。」半晌,他忽然抓起忍足謙也的衣領,把對方整個人拖到自己麵前質問。「你是不是曾經躲在灌木叢裏偷看我和黑河講話?」
「呃!?你怎麼會知道——」他眨了眨眼,趕忙摀住自己的嘴巴。
「原來是真的,她說的果然沒錯。」
「『她』?」
「黑河說,她上次在灌木叢裏麵,看到疑似頭發的東西。」白石瞇起眼睛,勾住他的脖子、壓下他的腦袋,用手指夾起幾搓淺栗色的鬈發。「而那顏色,跟你的發色剛好一模一樣。而且卷度也很相似。」
「怎麼可能?我明明很快就跑掉了。怎麼可能看得清楚啊。一定是她搞錯了啦!」呼吸困難的謙也在好友那隻鎖住自己咽喉的「毒手」下痛苦地掙紮。「什麼頭發卷度還有發色的。難道她是中情局的調查員嗎?」
「還敢說人家搞錯了。你自己明明也承認了不是嗎?」
「喂、你們在幹什麼啊?」由於那兩人從頭至尾的對話音量隻有彼此聽得見,因此旁人不曉得他們在商量什麼。「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好不好?肚子好餓。」一氏裕次捂著嘰哩咕嚕亂叫的腹部,對眾正選部員提出建議。
「好啊好啊——要吃什麼呢?」
「章魚燒!」一提到食物,金太郎立刻不經大腦衝口而出。隨即得到附和。
「阿守!」甫決定的當下,他立刻衝出部室,朝正在等待自己的黑河大喊:「我們要去吃章魚燒,妳也和我們一起來吧!」
後者靠著牆,雙臂抱胸,斜眼瞥向他。「……幹我屁事。我隻是受你爸媽所托,監視你別在回家的路上惹事而已。」
「可是,今天是我入部的第一天,我想跟大家多聚一聚嘛!」他開始使出撒嬌攻勢,背後彷佛出現一條搖個不停的尾巴,兩隻大而水汪汪的琥珀眼朝她直逼過去。「好嘛——阿守,一起去嘛!」
黑河頭上開始冒出白煙,兩顆眼珠子瞪他瞪得快掉出來。「……隻準一次,下不為例。」
「喔耶——」
「黑河老師真的被遠山吃得死死的。」財前吹了一聲口哨,語氣調侃。
「我每次都對阿守用這招,很有效喔!」金太郎對他們眨眨眼,追上黑河怒氣衝衝的腳步。
「那也要看使用者和接收者各自是誰才有可能產生效果吧……」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上填飽肚子之路,中途還遭遇金太郎因為聞到大阪燒的香味而垂涎三尺事件。基於愛護後輩的原則,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小春等人也無異議順從他的要求、臨時更改目標,從章魚燒攤轉移到大阪燒店去。
「哇——我要開動了——」
「等一下,金太郎、那是我的耶!」
「嘿嘿,先吃者為王!」
「說得對。謙也前輩,那個已經好了我就不客氣囉。」
「咦?阿光,你真卑鄙、趁人之危!」
「小春,來、張嘴,啊——」
「嗯——好美味喔,裕次。你也來、啊——」
「真是的,這些家夥不管在哪裏都是這麼吵……」副社長小石川歎著氣,用小鍋鏟替自己的那份大阪燒翻了個麵。
「精力旺盛總是件好事。白石,你不吃嗎?」石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啊,嗯。」
坐在對麵角落的黑河無視身旁跟謙也等人搶食的金太郎。她從進到店裏以後就未曾發出半點聲音、也沒動筷子,隻喝了點水。從頭到尾沉默無語,感覺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一會兒,她就站起來走出店外。
「……正在跟學生一起……嗯,晚點我會送金太郎回家,不用擔心……」
白石走出店時,她正結束談話,闔上手機。「在跟家裏報備嗎?」
她瞄了他一眼。「不,是小金的母親打手機給他卻無人接聽,所以才打給我作確認。」
他眨眨眼,揚起了然的淺笑,一貫的爽朗且迷人。「那個……關於之前我說的一些話……若是有讓妳覺得不高興的地方,我道歉。」
「……我沒放在心上,把頭抬起來吧。」
黑河無意識地審視起眼前對自己行禮的白石,忍不住感歎起歲月不饒人。她腦中依然清楚記得當初那個麵容俊俏的男孩手足無措的姿態,而他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內外兼具、出類拔萃的青少年;自己也已經從當年那個任人擺布、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轉變成一個足夠獨當一麵的大人。
「可是,我無法理解……不是就是不是嘛,為什麼妳的反應要那麼大……」白石抓了抓頭傻笑。然後在看見對方瞪向自己時,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真搞不懂……」黑河把玩著手上那支鑲銀邊花紋的黑色手機,隨口問道。「如果你沒遇到我的話,還會對那段過去這麼耿耿於懷嗎?」
「其實,是看到妳之後,我的記憶才漸漸鮮明起來的。因為妳的眼神和氣質跟當年那個人有點相似。」——當然還包括了那頭黑發和洗發精的味道。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銀灰色的短發,一副被逮著小辮子的窘樣。「否則的話,可能就這麼過了吧。」
她白他一眼,不予置評。
「隻是覺得有點可惜……但我也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你何必堅持這麼無聊的小事呢?或許她已經不在世上了也說不定。」
「……啊,說的也是呢。」他自己倒是沒想得那麼深入,對方的過度直接和快人快語不禁讓他感到啼笑皆非。
「但是,對於那時年紀尚幼的我來說,她真的幫了我和我家人很大的忙,我到現在都還很感謝她……否則應該就不會那麼順利的跟家人碰麵了吧。」搞不好還會被人口販子或老鴇誘拐到海外淪落成奴隸、或者某些更糟糕的身分之類的。
「沒什麼。那隻能算舉手之勞,不必這麼感激涕零……」
頃刻,隻見她的表情微微一僵,彷佛意識到了什麼、瞬間收口;而白石也懾於對方突然截斷的話,整個人愣住。兩人就這麼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氣氛陷入些許尷尬的沉默。
「妳剛剛說什麼……」
「什麼都沒有。」
「不、妳確實說了。」白石挑起眉毛,雙臂交迭在胸前。「什麼不算『舉手之勞』、要我別『感激涕零』之類的話。要不是明白我的意思,妳能回得這麼順口嗎?」
「我隻是覺得,那個人應該會像我想的這樣認為罷了。」黑河又在手機上按了幾下後,才闔起掀蓋,放進褲袋裏。臉色相當不以為然。「再怎麼說,本來就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就像撿起垃圾丟進該丟的地方一樣。」
竟然把幫助迷途的孩子導回正軌的義舉用撿垃圾來比喻……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解風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剛好的事?除非妳就是那個人,否則是不可能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反正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她抬起頭,視線在對方臉上遊移。彷佛在檢視著什麼。「話說回來,你剛剛該不會在擔心自己那時候可能會淪為什麼奴隸或者一些難以啟齒的身分之類的吧?」
白石掩住嘴,一腳往後踩、眼睛瞠大到不能再瞠大。「……妳有讀心術嗎?」
「隻是直覺。」她聳了聳肩。「還有看你的表情就大概可以判斷出來了。」
「對!就是直覺!」白石彈了個響指,還握起一拳擊向另一掌。「妳的直覺和記憶力都很好,連謙也的頭發特征都記得那麼清楚。所以絕對記得——」
「我說,像你這樣隨便認人,對別人來說是一種困擾。」黑河轉身走進店裏。正好看見金太郎在和忍足謙也比賽誰吃得比較多又比較快。她拿起擺在自己位子上的玻璃杯,把裏麵剩餘的開水喝光。
「小金,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嘎?可是我正在跟謙也比賽……」他的嘴巴塞到滿出來;還因為回話的關係,從嘴裏掉出咀嚼過後的殘渣。
「不不,你該回去了金太郎……我快撐死了。」背靠著牆的謙也一隻手朝他擺了擺,另一手捧著發脹的肚子,整張臉發青、要死不活的模樣。
黑河拿來金太郎的網球袋和書包掛在他身上,接著背起自己的背包,拖著他的衣領大步走出店外。唯獨金太郎仍舊依依不舍地高舉雙手,對白石揮舞。
「好可惜喔,下次再——」
「黑河。」後頭的白石喊了一聲。
她停下了一步,又開始走動。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