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羅瑩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下來，我抬頭看了看那吊著鐵籠的繩索，與鐵柱比起來這些鐵索子算是苗條了不小，這樣望去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我原本等著她繼續講述那些故事，隻是等了很久都沒有回應，回過神去看了看她，隻見她靠著鐵柱躺在那裏，然後朝我笑了笑：“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該知道的。”
    我轉過腦袋看了看阿暉，這小子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你是說，關於阿房宮的風水……”我的疑問句得到了羅瑩肯定的答複，“那他真的就那樣死了？”說到底，我在想若是司徒玉真有那麼大的能耐，他怎麼會死在二世的手裏？
    “那是他說，他時間到了，”羅瑩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就那麼一個人，除了名字，我對他一無所知。他曾經信誓旦旦地說，等到阿房宮造好，他便帶我歸隱，摒棄一切紛繁複雜的權利爭鬥，可是那天當我趕到鹹陽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她一定認為她的司徒玉會在關鍵時刻奮起反抗，可是一切都沒有如願地出現，她等到的隻有一顆頭顱，“當我麵對他的屍首，我就像，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到最後那顆斬下來的頭顱都發爛發臭了，我才想起來將他葬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她抬頭看了看腦袋上的繩索，笑了笑。
    我忽然有些不忍地看見她的表情，在我的印象中她理應是一個強大的女子，單單論粽齡就讓一般小粽子嚇得夠嗆，“沒事，羅瑩，我們一起下地獄也可以做個伴。”我不知道怎麼的就來了這麼一句，“既然司徒玉已經下了地獄，我們就不用在冥重樓裏折騰了，可以直接下去找他啊……”我瞅了瞅一旁昏迷的唐大蔥和麵色沉重的阿暉，心說盡管這一路來幾經周折還落得這麼一個下場，這兩句不負責任的話就當是最後一刻的安慰吧。
    羅瑩依舊是搖了搖頭：“私闖冥重樓的確是重罪，但錯在於我，沒有理由拖累你們，”她又朝上瞅了瞅，“過一會兒等崔水銀過來你們就不要吱聲了，說不定還有活著出去的希望。”
    “可是……”阿暉兀的開了口，很顯然，他跟著羅瑩那麼多年，再怎麼感情也比我這等萍水相逢要深刻的多。
    “這兩千多年來我為了他走遍大江南北，硬過陰陽界，私闖冥重樓，如果他真的就在這十八層地獄之中，我沒有道理不去，”她頓了頓，“就算……他不在下頭，也是我罪有應得了……”
    阿暉一聽急了：“難道你沒有拿到生死簿？”
    我一驚，如果說沒有見到生死簿，那麼司徒玉的去向依然是個謎題，如果說他下了地獄那還算好，如果他沒有下地獄而是遁入輪回了呢？就算司徒玉現在正在我們腳底下受刑，這刑罰十八樣，血池三十六座，七十二淩遲台，他究竟在什麼地方還有待考證。“那如果他不在下頭你豈不是虧大了？”
    羅瑩倒是無所謂的樣子：“那就當作我兩千年盜墓的恕罪吧，阿暉，赫連，我是真的找累了……”她有些疲倦地榻下了半段身子，我胸口莫名地一疼，有時候聽粽友們談笑，說那些死鬼上了望鄉台死賴著不肯下來，孟婆湯都遞到嘴邊了還死死地盯著那三生石上的字拚命地看著，殊不知對於活著的人來說，保存著那一份關於死者的回憶，不忍心丟棄，又不願意再次提起，這才是最最痛苦的折磨。
    我看了看她困頓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在看著阿暉，他把臉半邊藏在陰暗之中，我看不清他是否也在為羅瑩哀傷。一個人活著不過是幾十年的瞬間，相比之下粽子的壽命可以一直延續直至最後魂魄與肉體一起被毀滅，我想如果可以選擇，羅瑩一定不會選擇屍變然後作為近乎永恒的存在著，或許她會在望鄉台上最後望一眼那蒼翠的秦嶺山脈，在三生石上念一遍自己的前世今生，然後忘卻一切，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