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終於是到酆都了麼。我心想，陰界最近一定很缺錢，不然的話，怎麼連個牌坊都造不起，立了塊小小的石碑就算是地界線了。
    阿暉湊到跟前，指著那石碑上的兩個字問我這是什麼，我告訴他是酆都，這小子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這就到了啊。”
    “我說你是文盲麼？”好歹也是不死靈魂級別的人物，PK起來也算是個牛逼人物，闖蕩三界那麼久了連“酆都”兩個字都不認識，也好意思說。我向後看了看，“那些陰兵怎麼不追過來了？”
    “他們分工很明確，”阿暉正了正自己的衣領，與他現在衣冠整齊的模樣相比我這個讀書人看起來就跟偷挖煤礦似得落魄。“那一批是管轄奈何橋的，你過了橋，自然就不歸他們管，現在這裏是酆都地界，自然會有酆都的陰兵。”
    我四處望了望，這他媽都是潛在的危機啊。阿暉好像看出了我的顧慮，拍了拍我的肩膀，“這兒就算被抓，也會被送到冥重樓處置，我認識牛哥，就好辦多了——唉，身上的腥味總算是沒有了。”這會兒有了靠山，知道擺架子了？我瞪了他一眼，算了算時間，從忘川口到這兒也該好幾個時辰了。
    進了酆都界，周圍就跟陽間的鎮子差不多了，這座鬼城同樣也是陰界最為繁華的地段，處於城中心的冥重樓是冥界之主居住的處所，冥主不同於閻羅十王，從某種意義上講冥主也應該是不死魂魄的一種，有點類似於活人口中的“鬼”，但是真正的“鬼”是沒有自主行為能力的，在陰界一般都是擔任一些苦力。相傳冥重樓有地上九層與地下九層，冥主就住在地上九層之頂，稱作“陽九九”，而閻羅十王是位列仙班的人，居住在地下底層，稱作“陰九九”，又稱作“森羅寶殿”。再往下就是十九層地獄，上十八層為受刑場所，最後的第十九層說是地獄，實質上是地藏宮殿——我想著怪不得諦聽變得那麼重口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待在那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天天麵對地藏菩薩那張麵癱臉，滋味肯定不好受。
    其實這兒還有這麼個問題，活在陽間的人們一直認為人隻有“活死”之分，其實不然。要按著具體來說，活人的確隻有一種，但死人就不一定了。狹義上講，“死人”隻是指的那種死後不發生屍變，魂魄自動脫離肉體遁入輪回，那麼他的屍體可以叫作“死屍”；而像我和羅瑩這樣的叫作“屍變體”，也就是土夫子口中的“粽子”，死後發生屍變，魂魄不能脫離軀幹，沒有輪回，直到二次死亡之後在這個世界永遠消失；至於阿暉，那是因為肉體在魂魄還沒有完成輪回的時候就發生了破損，這樣的魂魄如果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便叫作“不死魂魄”，要是沒有腦子，就是“鬼”。
    當然“鬼”與“不死魂魄”之間的分類比較模糊，也沒有必要細致地摳下去。要不是知道這是酆都，不然準以為是個大集市。“你說，羅瑩和唐大蔥會在這種地方？”我問他，要說羅瑩我信，但是唐大蔥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不可能在酆都。
    “不。”他沒有看我，隻是徑自向前走，我想也許他知道羅瑩她們在哪，便跟了上去。“他和一般的活人不同。”
    要我說唐大蔥和我見過的土夫子相比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膽小，沒見過那麼丁點膽子就敢來盜墓的。一想到今後或許是我們這幾隻粽子來教他耍洛陽鏟，我就隱隱地想笑。“接下來我們去哪？”
    “冥重樓。”
    “去那裏幹嗎？”那在陽間就相當於市府大樓，我想著我們倆一不是公務員二不是上訪客，沒事跑去那裏找冥主喝茶麼？
    阿暉忽的停下了腳步，然後表情僵硬地看了我一眼，“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你那個墓地裏葬的都是些市井小民，修了也不過幾百年的時間，怎麼會將忘川口開在你的墓道裏？”
    “這我早感覺到了，不瞞你說，我下葬的時候，那墓道裏絕對不會有這種東西。”不要說忘川口了，那時候造墓隻有裏外兩間，簡單至極，各家的陪葬品無非一些金銀珠寶，也不是什麼成色很好的東西，要真的遇上盜墓的土夫子也就隻好自認倒黴——說的難聽點，我們那個年代，有水準的土夫子才不會浪費時間來參觀我的棺材呢。
    “你死了多久了？”
    “五百二十一年。”
    “屍變呢？”
    “那隻有三百年的樣子。”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座墳墓在自己未屍變的兩百年裏進行了重修和變動，“你，什麼意思？”我看著阿暉的臉，似乎覺得哪裏不對。
    “我這麼跟你說吧，”他拉著我走到一處茶攤，朝著老板喊了兩碗茶，然後從褲兜裏掏出一打冥幣扔了上去，那老板立馬眉開眼笑。我心說這錢估計也是這小子在陽間晃蕩的時候順手可拎來的。“羅姐是秦王朝的人，屍變了兩千多年，我好歹也跟了她有些歲月……”
    我想著你小子能不要那麼囉嗦麼，巴拉巴拉跟個婆娘似得，指甲磕了磕茶碗：“說重點。”
    “她好歹是粽界倒鬥的女神，她怎麼會看上你的墓？”他看了我一眼，“而且，她一隻粽子，還處心積慮地去弄了一把洛陽鏟，這還不夠說明些什麼麼？”
    “這能說明什麼？”我斜了對方一眼，“這最多隻能說明她也有失手的一天。”其實要真說到這一點我心裏也是有疑惑的，要不是這麼想難不成我還真把自己下葬的地皮當作風水寶地？阿暉的表情一副看我孺子不可教，我又補了一句：“要我墳裏有什麼值錢的明器，小爺先撈了換幾本正版書再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端起茶碗，“明器什麼的，羅姐這種連始皇陵都去過的老手會在乎？你那年代不過是個落寞的明朝，能有個屁好玩意，”說著說著一定要撇我一眼，我也不在意，等他往下說，“她之所以會從鹹陽跑來這兒，因為忘川口在這兒，所以，羅姐的目的不是要盜墓，而是要去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