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向晚似乎更習慣風無涯不在的日子。那時候，看遍日出日落，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習慣了他不在，所以習慣了等待。
    風來水榭的事已經全部交給宸宇了，當他說要繼續開下去的時候，她也沒有異議。
    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這間茶館的主人不久就要離開了吧。
    她以為自己安心地清閑幾天的。然而，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晚兒，那位公子已經連續來了好幾次了，雖然每次都被我用你不在的理由打發後一個人在樓下悶悶地喝茶。他的眉眼之間透露著一陣不安，也許有什麼事情纏身，你真的不去會會他嗎？”畢竟宸宇比她善良，但是她不想再插手些什麼瑣事了。無關之人，無關之事，想多了傷神。
    側著身，佇立在二樓的雕花紅柱的陰影中，向晚靜靜地觀察著樓下默默喝著茶的月白色衣衫的公子。裸露在外的皮膚在衣服地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似乎有些病態。端茶杯的動作一氣嗬成，夠流暢，但也掩飾不住煩躁，或許宸宇說得對，這個人似乎真的在煩惱些什麼。隻是有些可惜的是，在二樓沒有看到這個人的麵容，推測也是一臉愁容吧。
    罷了，也不是熟人，向晚正欲轉身離去——
    “砰——”倒茶的小二不知被誰一撞，一個側身，茶壺裏的茶悉數倒在了那人的身上。“公子沒事吧？剛才真是對不住——”一邊低頭哈腰地道歉，一點抽下肩膀上的毛巾不停地在那人手臂上擦拭著。
    “沒關係，幸好是涼茶。”那人好脾氣地說道，也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拭著身上的水。
    但世上總會有些好事的人“這樣道歉就完了那還要官府作甚？小二，叫你們老板出來！”說這話的是一位中年人，絡腮胡子已經垂至胸前，似乎是為了平息胸臆間不平，他輕拍了一下桌子，引得自己的胡子的一小撮也一顫。
    “是啊，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出來賠罪！”
    叫囂聲越來越得到周圍人的附和。
    “各位對不住，老板他有事出去了。預計下午才能回來，所以——”小二作了個揖，還沒說完，就被周圍抱不平的聲音打斷。
    “這位公子已經守在這裏半個月了，為了就是見這家茶館的老板一麵，今個兒——老板無論如何也要出來見見他吧。”
    “說的是啊。”
    “聽說沒有人見過這家店的神秘老板呢。”
    “神秘老板？據說是個白衣女子？有人說很美若天仙，有人說醜不可及。”
    ……
    雲向晚要是這樣就被這些竊竊私語激出去就不是她了。冷笑一聲，她轉身，在怎麼鬧，始終不給答複還是會不了了之。有人誠心誠意地要見她，她就要去見嗎？笑話！
    最後響起的聲音還是那個公子的。“謝謝大家厚愛，若是此家店的老板覺得在下夠誠心，自會相見，還請大家不要動氣。”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鳳凰花？莫非這是慕容家的公子？”
    “啊？就是天生臂間鳳凰花的慕容公子？”
    “是啊，據說就是因為慕容家的子女天生身上都帶有鳳凰花的印記，聖上大悅，說慕容家乃是後宮之脈，因此家族承蒙聖恩。”
    “是啊，慕容家的出過好幾位皇後了呢……”
    慕容家？鳳凰花？向晚皺了皺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慕容公子光臨我這小小的茶館，實在是蓬蓽生輝。對於方才我家小二的冒失，我在這裏賠罪了。”
    慕容澈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清泠泠的聲音所吸引，望著向晚的背影。
    不等其他人竊竊私語，向晚幹脆地下了逐客令：“各位，很抱歉，今天本店有些事情，恕不營業，還請各位——自便。”手指向大門的方向。
    有些人還是想借機留下來一睹傳說中老板的廬山真麵目，但麵前的小二賠著笑臉殷勤地趕人，也不好意思多加停留。
    “那在下——”慕容澈剛想作揖告別，卻見向晚轉了過來。
    見到難得眼熟的麵容，向晚也少見地露出了淺笑：“別來無恙了，鳳皇。”
    慕容澈愣了愣，回過神來：“……姑娘果然是在下要找的人。”
    向晚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現在——那個最懂她的少年早就消失在曆史洪流中了吧。是啊，當初他部下被刺殺之時，她就在他們曾經談天說地的那個竹林裏一個人靜靜待著。記憶回想的太突然，一下子，她反而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麵對他的後裔。
    望著白衣女子，慕容澈猶豫片刻，試探著開口：“……清河？”
    向晚整個人猛地怔住，不曾想過還有人可以這樣喚她。連風無涯都不知道的名字，掩蓋在海底深處的秘密。
    幾百年彈指一揮間，模糊了那個少年驚豔天下的絕色，模糊了她難得平靜的一段歲月，卻模糊不了她記憶裏那聲撕心裂肺的“清河”。
    良久，向晚歎了口氣：“說吧，你遇到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