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康受召，攜長子進京覲見新帝。這一年，楚成睿已經滿十五歲。
    隨著年齡增長，楚成睿愈發的老成持重，站在父親身旁，身材修長，容貌俊朗，一派的少年風流。京城裏誰見了不誇獎永信王府的小王爺儀表堂堂，一表人才。
    這一日，楚南康去相府拜訪兩朝宰相趙常趙大人。趙常年逾五旬，一生耿直，做事沉穩老練，幾次挽救朝廷於危難，贏得天下人的敬仰。
    有下人通報後，趙常帶了管家侍從親自迎出門來，滿麵含笑：“趙常見過王爺，有失遠迎，當麵贖罪。”
    “趙大人太客氣了，楚某久未拜見相爺，相爺莫要怪罪啊。”楚南康挽住趙常的胳膊，將其攙扶起來，兩人又是寒暄一番。
    楚南康偏頭看了一眼一直安靜的立在身旁的楚成睿。
    “楚成睿見過相爺。”楚成睿撩衣服要跪倒行禮。
    “快起快起，”趙常將楚成睿扶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朗聲笑道“王爺好福氣，有子當如此啊。”
    “相爺您謬讚了。”楚南康臉上帶笑，顯然對自己這兒子也非常滿意。
    “此地非說話之處，王爺快屋裏請。”說著話，和楚南康攜手攬腕一同向院內走去。
    進到待客廳裏，分賓主落座。
    “相爺，原本班師回京後就該來拜訪相爺，奈何拙荊過世，南康心緒難安，急於回鄉，故而未曾到訪。如今新帝登基，相爺日理萬機，今日倉促前來，還請相爺海涵。”楚南康拱手說道。
    “王爺折煞老朽了，老朽還不曾向王爺道喜，恭賀王爺得羅陽封地。羅陽土地肥美，氣候溫和，物產豐饒，可見先帝厚愛王爺。”趙常與楚南康秉性相投，當初一見如故，就相談甚歡，現在更是慷慨而談。
    楚成睿知道，趙常話裏還有未說出來的意思，那就是羅陽位於王畿之內，扼北康南武與京城間的交通要衝，西可援京城，東可扼宣國。可以說是晉國最富饒，最繁華的地理要塞之一。
    晚間，趙常留了楚南康父子二人用晚膳。
    席間，趙常幾次打量楚成睿，酒過三巡之後，笑意盈盈的問：“王爺，不知成睿可曾婚配？”
    楚南康笑了：“還不曾，雖也有人提親，可這孩子頗為挑剔，始終也沒合緣的。怎麼，相爺可是有合適的人選？”
    “難得成睿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又如此沉穩老練，自然是要挑剔的。說起來，老朽有個小女兒，今年已有十四歲了，不是老朽自誇，我這個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容貌嘛，那在京城中的女兒家也是數得著的。不知王爺可願與老朽結為親家啊？”趙常打心眼裏喜歡楚成睿這孩子。
    “成睿，還不謝過相爺，若不是相爺高看，你哪來如此的福氣？”楚南康愣了一下，繼而笑道。
    楚成睿心裏猛震了一下，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來京城之前，他是有些了解父親的想法的，雖然楚南康並未向他提起，但他對此也是有心裏準備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在剛剛聽到提親一事，他腦海裏浮現的竟是四弟的模樣？！
    楚南康看著一向穩重大方的楚成睿竟有些失態，心裏不滿，喝道：“成睿，怎麼了？”
    楚成睿來不及細想，急忙跪倒在地：“成睿謝相爺厚愛，隻是成睿不才。。。”
    沒等他說完，趙常截斷他問道：“成睿可是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楚成睿忽然慌亂起來，他低頭看著地上，一時不敢去看趙常和父親的目光。他搖搖頭：“不，不曾有。”
    “成睿別跪著了，起來說話。”趙常將楚成睿拉起來，讓他坐到自己旁邊，笑著說道：“看起來挺爽快的小夥子，怎的突然竟學女兒家害羞起來？老朽也不是迂腐之人，成睿有話直說。”
    “他不過一時高興沒反應過來罷了，哪裏還有什麼多餘的話說？”楚南康接過話頭，看看楚成睿，問道“成睿，你說呢？”
    楚成睿剛被自己的想法刺激的胸口怦怦亂跳，這時生怕一個回答不當引得父親懷疑，隻得點頭：“是，成睿隻是擔心辱沒了小姐。”
    楚南康和趙常都哈哈大笑起來。楚成睿則心亂如麻，後麵兩人又談了些什麼，都沒聽進耳朵裏去。
    夜裏，楚成睿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他根本不敢去細想自己心裏的想法，每每一涉及那人的名字，他都覺得那是種侮辱和褻瀆。說是不敢深想，心頭又翻滾得難受，一夜輾轉反側。
    到底是什麼時候竟對他有了這種想法？他仔細的回憶著過往，越是想，越是心驚，那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似刻在了他的腦裏。
    拳頭越握越緊，指尖掐如肉裏，掌心一片濕漉。那人的名字就在心頭，就在嘴邊，幾次他想低聲念出那個名字，卻沒敢。
    一早醒來，聽說父親奉召入宮了，楚成睿就自己到街上隨意轉轉，給家裏人買些新鮮物件。
    一路走來，沒看見什麼特別喜歡的，楚成睿有些意興闌珊，就打算回去了。這時轉到一家古玩店，隨意邁步進去。
    掌櫃的一看他的衣著氣度，趕緊過來招呼，讓夥計沏了茶來。
    站在楚成睿桌邊，說道：“公子，您先喝茶，我把前些日子剛得的東西拿過來給您瞧瞧，咱們這兒可是有些好玩意兒。”
    楚成睿點頭，沒說什麼，端起茶水喝了兩口，竟是上好的龍井，不由得笑了笑。喝了人家的好茶，怕是要買些東西才成了。
    待掌櫃的把東西端過來，楚成睿一眼就看到一枚墨玉的印章，瑩潤精致，難得的上品脂玉。
    楚成睿拿到手裏，沉甸甸的，特別合手，心裏非常喜歡，又仔細端詳了，如濃墨般流動光滑。眼睛一直凝視著手中的玉石，似是內心無比珍貴之物般，問道：“這枚印章多少錢？”
    “公子好眼光，這是小店得來最好的物件了。看公子也真心喜歡，您給這個價吧。”掌櫃的說著，比劃了下手指。
    “嗯，價格公道，如此就多謝掌櫃的了。”楚成睿掏出銀票放在桌上，將墨玉揣在懷裏。
    買了這東西之後，楚成睿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心裏琢磨著要刻個什麼字體兒，出了店門，又隨意看了看其他的東西，買了幾樣就回去了。
    進到門裏就看見楚南康正和趙常正坐在廳裏喝茶，兩人神色都有些嚴肅，似是正在交談什麼事情。
    “爹，您回來了？”楚成睿又對趙常施禮，“成睿見過相爺。”
    兩人見楚成睿回來，臉上都露出些笑意。
    “快起來吧成睿。”趙常看著眼前這少年，越看越愛。
    “爹，我看您和相爺都麵有愁色，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楚成睿坐在下首，問道。
    楚南康自上次出征回來，大小事情都不瞞著楚成睿。他歎口氣，說道：“宮博投了南荊。”
    “驃騎將軍宮博？”楚成睿倒吸口冷氣。
    “是啊，先帝對他厚愛有加，他竟因一個女人而叛離我大晉，實在是愚蠢至極，死有餘辜。”趙常說得憤然。
    “他對我朝兵馬糧草、城池要塞、將帥謀臣都太熟悉，實是心腹大患，非除不可。”楚南康沉思著，眉眼間帶出淩厲之色。
    片刻之後，趙常麵容恢複平靜，靜靜的盯了楚成睿一會兒，問道：“成睿可有良計？”
    楚成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堂堂大晉驃騎將軍，世受皇恩，怎會因為一個女子而做出此等不智之事，消息可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