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和昨天一樣，從東方慢慢地升了起來。淡淡的陽光無法溫暖被黑夜吞噬已久的大地。霜露在樹葉和周邊的的野草上綻放著光彩。不時還有微風吹襲而來，讓人們不禁打起了寒顫。人們開始出門擺攤或是工作。隻有辛辛苦苦地工作才能讓他們的心從這冰冷的大地上暫時獲得一些暖意。
    麵包烘焙師傅開門最晚，因為他發現貯藏室中的麵粉已經不能夠讓他維持今天一整天的工作了。他需要更多的麵粉才行，然而麵粉的價格在最近漲的很厲害。他也不得不提高自己麵包的價格以適應這個物價飛漲的時代。唯一不變的是他剛剛烘烤好的麵包發出的淡淡香味，以前會吸引一大批孩子，現在少了幾個。
    鳥兒同樣感到了寒冬的壓力，他們盡量減少活動，以便節省體力，這樣會剩下出去覓食的時間。但是如果你是一隻烏鴉，那麼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烏鴉們不僅忙於覓食，還要忙於送信。一隻烏鴉叫了一聲，飛進了岩鏡城中。烏鴉停在了城堡裏一處窗台上。一隻蒼老的雙手抱著了它，並且熟練的將它腳上的信取了下來。信用紅繩幫著，上麵有個大大的鉛印。是沒開封的信，這是肯定。蒼老的雙眼看了看信封，蒼老的雙腿行走著，蒼老的雙手將信拿到了凡特的正廳側廳中。
    凡特還在忙於批示文件，不過顯然比以前要少得多。他認真地讀著一行一字，專心的以至於沒有聽到那行來的腳步聲。奧利智敲了敲門，示意自己的存在。這是個有效的辦法，凡特停下了筆，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奧利智。
    “大人，您的信，從英主森裏那邊傳來的。”奧利智將信遞給了凡特。
    凡特此時穿著灰色的棉衣，身體顯得比以前臃腫了些。身後披著一件絨毛披風，上麵的毛看上去像是狼毛。他不是個追求奢華和享受的人，手上戴著的隻有那個艾麗珍送他的戒指。上麵鑲了一顆藍寶石，晶瑩剔透。凡特禮貌地接過了信，舉止非常高貴典雅。連奧利智也不得不讚稱他越來越像一名城主了。凡特拆開信封，將裏麵的信展開，讀了起來。表情從一開始的烏雲密布轉到了後來的晴空萬裏。奧利智的眼睛雖然有些老花，但是他依舊能從凡特的臉上看得出，這封信帶來的是好消息。
    “信上說的什麼？”奧利智用著自己有些嘶啞的聲音說著。凡特沒有說話，直接將信遞給了他。奧利智需要把信拿的很遠才可以稍稍看的見。他認真的讀完之後又將信遞給了凡特。他說，“看來英主那邊情況很不錯。”
    “是的，理臣大人。這是我希望看到的。”凡特笑著說。這的確是他最想看到的。當他得知英主森林出現不明的襲擊事件後，他就一直擔心那邊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到目前為止來看，一切都很好。這樣，他的心又重新回到了肚子裏。他幾乎肯定，在赫諾回來之前，英主森林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英主森裏一切平安是我們都希望看到的。”奧利智慢悠悠地說著。
    “隻要極夜不來臨，一切都好說。”凡特整理了一桌子上的文件。
    “是的，極夜簡直是一場噩夢。”奧利智小聲附和著。
    “理臣大人，你是怎麼預測極夜的？”凡特就像赫諾一樣，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這是一門很深的學問，我的大人。你需要觀察周圍的一草一木。任何事物都會反映出極夜來臨的預兆。當然，這些不是我說的這麼簡單。給您這麼打個比方，極夜來臨之前，夕陽會落在比以前更偏北的地方。但是一般人根本觀察不出這些來。我們是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和研究才最終做到這一點的。”奧利智說。
    “是的，天象師的工作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來的。”凡特用著敬佩的語氣說著。
    “是的，以前的孩子們最想成為的就是天象師。但是我保證，十個孩子裏也不見得會有一個能順利地學成歸來。這真是太難了，太難了。”奧利智搖著頭說。他似乎回憶起了當初自己的那些艱辛歲月。
    “城裏還有其他天象師嗎？”凡特問道。
    “沒有了，我的大人。現在世界上存活的天象師也不超過十個人。”奧利智說。
    “為什麼會這樣？”凡特問道。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知道國王莫澤嗎？”奧利智惦著自己的腦袋說。
    “你指的是暴君莫澤？”凡特說。
    “是的。莫澤曾今讓天象師為他預測極夜的來臨。那名天象師說三天之後會有一次極夜。於是國王下令，三天之後，全國閉市。但是三天過後，極夜並沒有來。國王暴怒，覺得這很讓他沒麵子。他說天象師簡直是個騙人的職業，連巫師都不如。於是他下令不準在教授天象。而且他還下令要殺光所有的天象師。這簡直是太殘忍了。”奧利智無法再說下去了。
    “我竟然不知道還有這種事情。”凡特也替奧利智哀傷。
    “但是即使這樣，有些天象師還是存活了下來。他們聚在一起，立下規定，隻能自己壽命將盡時將自己的天象知識教授給自己唯一信任的人。這是為了他們自保。他們簽訂了巫師給他們訂立的合約，任何違反契約的人都將受到詛咒。所以現在天象師很少，但是會傳遞下去，永不泯滅”奧利智的眼中有充滿了希望。
    “那你會傳授給誰？”凡特好奇地問。
    “我還沒有想好。我現在身體還很好，不需要考慮這種事情。”奧利智說。
    “是的，理臣大人，您會長命百歲的。”凡特起身說道。他將信放到了一邊，又將文件挪到桌角一邊，走到奧利智身邊說，“我想出城看一看。”
    “大人早去早回便是了。”奧利智囑咐道。
    凡特與艾麗珍一同來到了市井。艾麗珍今天非常漂亮，至少凡特是這麼認為的。她身上的白色長裙上的蝴蝶花紋隨著她的腳步在翩翩起舞。她沒有化很濃的裝，清新淡雅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她的長發自然地散落的胸前。手裏的粉色絲綢也不時被風吹著四處搖擺。人們大都帶著笑容，他們認為日子需要快樂的渡過。
    凡特在人群中顯得很普通。他不像翰桑那樣，有著一頭讓注目的長發。所以沒多少人認出他來。他現在看城裏的人就像在看自己的親人一樣。他們的笑會讓他覺得自己也置身於幸福之中。沒有認真吃過早飯的凡特很快就被麵包的味道吸引住了。他拉著艾麗珍的手，快速的跑到了買麵包的貨攤前麵去了。
    “多少錢一個？”凡特問著麵包老板。
    “三個國王頭。”麵包老板伸著三個指頭說著。
    “怎麼比以前貴了這麼多。”凡特問著。
    “不要再說了。今年的一切都貴的要命。那該死的小麥還漲了很多錢呢。他們總是喋喋不休，說今天冬天特別冷，又特別旱，收成根本不好。所以我們的生意也開始不好做了，不得不漲錢。這樣買的人根本不多。”麵包老板抱怨道。
    “願諸神為您消憂解難。”凡特買了一個麵包走了。
    “我是不是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凡特問艾麗珍說。
    “那是當然的，你是他們的城主。”艾麗珍看著凡特說。兩個回到了城中，臉上已經沒有了出城時的笑容了。凡特抱著艾麗珍說，“我想這段時間我們可能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希望你能理解我。”艾麗珍笑著說，“如果我再不能理解你，那麼還有誰會理解你。”這話讓凡特感到很溫暖。凡特接著說，“我最近忙於城中的事，對家裏的事情也管得不多。我希望你能幫我分擔一下。看好繆芙，別再讓她闖什麼亂子。”艾麗珍點了點頭。說完兩個人分開了，凡特則又去了側廳。
    “幫我把城裏的財務賬本拿過來。”凡特對侍從說。侍從將賬本遞給了凡特。凡特仔細的閱讀著近期的開銷與收入。最近隻有狩獵大典這一項比較大的支出，平日支出都很少。城庫中還剩下不少錢財。凡特算了一下，估計可以撐到明年春天。之後他將斯菲克特傳喚了進來。斯菲克特抱著自己的本子，似笑非笑的進了門。
    “理臣大人，我想和你商榷一件事情。”凡特看著斯菲克特說。
    “什麼事情，大人。”斯菲克特以前對凡特的一舉一動都能猜個差不多，但是這次他似乎不知道凡特會對他說什麼，難得他也好奇一次。
    “我想減免賦稅到明年春天。”凡特說。
    斯菲克特瞪大了眼珠，覺得像是一個鐵錘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暈眩之極。他用手扶著頭，極力用平緩的語氣說，“大人，這可不是見小事情，我想我們還是等城主回來在商討這件事吧。”斯菲克特感覺不到自己臉的抽搐。
    “可是，現在我們的子民過的很辛苦。他們的生活因為寒冬而變得很差。我們需要為他們考慮，這是一個城主的責任。”凡特一本正經的說。
    “沒有稅收就沒有了資金來源，這您比我要清楚。如果減免了稅賦，我們拿什麼去養活我們的軍隊，養活我們的大臣，還有我們的大大小小的仆人。”斯菲克特大聲地說著，以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極力反對。
    “我看了一下賬本記錄，我想我們還不至於那麼慘。我們的財力還很富裕，我們可以撐到明年春季。”凡特晃了晃手中的賬本。
    斯菲克特看著凡特手中的賬本，吞了一口唾液，欲言又止。他現在的腦子突然亂成了一堆亂麻，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他找不出任何阻止的好理由，隻好說，“我想這件事太過重大，還是等赫爾諾大人回來再說吧。”
    “您為什麼這麼反對這件事？”凡特盯著斯菲克特說。斯菲克特一言不發，眼珠四處亂轉，呼吸在鼻孔裏進進出出顯得很大聲。他閉目定了定神，然後說，“大人，我們的錢財並不富裕。我們如果不征稅的話，今年冬天都熬不過去。”
    凡特疑惑地看著斯菲克特，不明白他說的話。他對斯菲克特說，“可知賬本上寫的很明白，我們還有。”
    “您可以往前翻一翻。大概是在中間的地方。”斯菲克特低著頭說著，口氣平靜的嚇人。
    凡特快速的翻閱著賬本，將一頁翻過來又翻過去，想要仔細的看，但是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他找了許久，突然停下來了。他好像發現了什麼，自己的盯著本子，緊鎖的眉頭表明他在思考著什麼。之後他開口說，“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多了這麼多錢。這不太正常，即便是富裕的年代也不可獲得這麼多的收入。這是怎麼回事，斯菲克特大人？”他的口氣顯得很嚴厲，就像在質問斯菲克特一樣。
    “我隻能說，那些數字是會騙人的，大人。賬麵上顯示的與我們實際的情況有著天壤之別。我們麵臨著巨大的財力問題。”斯菲克特說著。他盯著凡特，眼神犀利，好像藏著無數的秘密，但是無法讀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凡特又問了一遍。
    “親愛的凡特大人，我隻能告訴您這些。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曉。我想您已經明白了減免征稅是不可能的了，那麼我先告辭了。”還沒等凡特說一句話，斯菲克特就行了一個禮，出了房間。凡特又開始看著那一頁紙，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凡特知道斯菲克特是個嘴緊的家夥，所以不可能再在他那裏獲得什麼信息了，於是他去找奧利智問個究竟。他找到奧利智時，他正在屋內喝茶。他穿著一身白絲衣，脖子上掛的理臣項鏈不知放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他一見到凡特，便忙起身說，“親愛的大人，您怎麼來了。”他用自己緩慢的動作行了一個禮。
    “理臣大人，我想問您一件事情。”凡特說。
    “什麼事情？”奧利智畢恭畢敬的說。
    “關於財務方麵的事情。”凡特說。
    “財務一直都是斯菲克特打點，您可以問問他。”奧利智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要是能在他那裏問出來，我也不會來找您了。”凡特說。
    “奧，是的。那隻老狐狸隻對他的老獵手說實話。”奧利智笑著說。他就像斯菲克特一直取笑他那樣取笑著斯菲克特。他又對凡特說，“那麼，大人，您究竟想要知道什麼事情？”
    凡特拿出賬本，翻到先前那一頁，指著一行說，“您看這兒。這一年突然資產增加了這麼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奧利智皺著眉頭看著，說，“也許是豐收的一年。要知道在收成好的時節裏，財政猛增是正常的事情。人們不僅不會在意稅收，還會樂意交稅。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是事情確實是這樣。因為他們知道，隻有這樣，城中才能擁有強大的部隊，抵禦一切侵襲。”
    “即便是收成好，也不至於猛增這麼多。而且第二年突然下降了很多。像這種年份，隻有這一次。”凡特懷疑的看著奧利智，但是奧利智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
    “大人，我真的對財務方麵了解不多。我也無能為力。”奧利智說。
    “那您還記得當年發生過什麼嗎？”凡特問道。
    奧利智看了看賬本上的年份，皺著眉頭想了想，說，“我的記憶力如果還像以前就好了。可是現在那裏隻是鏽跡斑斑。除了一些天象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外，關於曆史的一切都隨著時間消失了。我真的不記得。”
    “那麼，真是打擾您了。我先走了。”凡特收好賬本離開了。奧利智自言自語道，“曆史就是應該被遺忘才對。對，應該被遺忘。”
    一行並沒獲得什麼有用的消息，這讓凡特更加惆悵了起來。他獨自坐在側廳，仔細的閱讀著賬本，可是卻沒有任何發現。真的會像奧利智說的那樣，隻是豐收的原因。不，若果隻是這種原因的話，斯菲克特不可能隱瞞自己。他回想起當時斯菲克特表情，他斷定一定另有原因。但是他卻什麼也想不出。現在連奧利智也不知道，他該去問誰。
    “報告，有信函。”侍從從門外說。
    “進來。”凡特說了一聲。侍從將信函小心的遞到了凡特的手中然後告退了。他看到上麵的來信地址，汀藍城。他好奇地打開信讀了起來，
    “親愛的沃夫赫爾諾城主，不知近來可好。聽說最近您為您的兒子舉行了狩獵大典，我感到非常開心。但是由於近期汀藍財政遇到了一些危機，需要一些資金支持。不知您還記不記的二十五年前的借款。我想我們應該是時候來取回借款了。我已經派我的兒子貝爾曼狄克前往岩鏡城了，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汀藍城城主貝爾奧貝夫敬上”
    貝爾曼狄克，這真是個熟悉的名字。凡特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這個家夥竟然又來岩鏡了。那個家夥竟然違背了自己當初的誓言，又一次要來岩鏡了。這真是個壞消息。凡特的心裏就像燃燒著一把火一樣。
    “二十五年前的債務，二十五年。”凡特自言自語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快速的翻開賬本，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前賬本上寫著資產增加一百三十萬。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立刻叫人將斯菲克特叫來。斯菲克特邁著碎步，進了側廳，麵帶微笑地說，“大人，您又叫我來幹什麼。”凡特沒有說什麼，直接把手裏的信給了他。斯菲克特讀著信，手幾乎不能控製的在發抖，這說明了他知道些什麼。
    “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二十五年前的賬麵上根本沒有顯示有負債。”凡特嚴厲地說，這次是真正的質問斯菲克特。
    “事情就像您想的那樣，我的大人”斯菲克特慢慢的說著每一個字，語氣就像將鬼故事似的，“二十五年前我們向汀藍借了一大筆錢財。但是這些借款並沒有記錄到負債那裏，而是直接計入了資產。這就是為什麼那一年的城庫進入如此之大的原因。”
    “為什麼？”凡特緊接著問道。
    “大人，當時我也隻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我對此一無所知。”斯菲克特說。
    “你敢對諸神發誓嗎？”凡特根本不相信斯菲克特所說的話。
    “諸神在上，我斯菲克特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斯菲克特表情嚴肅的發著誓言。凡特這才平靜下來，覺得斯菲克特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他讓斯菲克特退下了，自己有在側廳中冥思起來。那一年發生過什麼。斯菲克特不知道，也許曆史書會知道。他立即去了圖書館。他讓看管圖書的老者萊博給他找了一本厚厚的曆史書。他翻開書，快速的找著當年的記錄。但是並沒有當年的記錄。
    “為什麼沒有一七四四年的記錄？”凡特疑惑地看著萊博。
    “說明那年沒發生過什麼。”萊博說著，白色的胡子蓋住了他的嘴。
    “可是那年我們想汀藍借了一筆巨款。”凡特說。
    “如果借款這種事情能記錄到曆史書中，那記錄曆史的家夥們就變成財政大臣了。至於借款這件事情我並不知曉。”萊博說，“不過你可以去問一下斯菲克特，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他並不知道。”凡特說。
    “是嗎？”萊博用疑問的語氣說著，就好像在說斯菲克特的話也能信。
    “是的，他對諸神發過誓了。”凡特說。
    “是的，他發過誓了。”萊博笑著說，“大人，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將這本書放回去了。”凡特將書還給了萊博，自己回去了。
    萊博就這道這麼多了，但他還有一件事沒告訴凡特：斯菲克特的世界裏沒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