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第六十二話、傷痕在肩卻傷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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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人潮漸漸退去。
三生苑中,宣宗道長伸了伸懶腰,打了哈哈道:“啊~終於把今天的姻緣測完啦!”起身撣撣身上的落灰,邁步要離開。腳上一踩,似是踩到了尖利利的物什,腳底似被電擊一般,痛得跳了起來,皺著眉頭看了看,原是是一支姻緣簽。
木色的長箋埋在了雪地裏,簽身被折了兩半。有些狼狽,身上染了泥汙,不過大雪頗深,一掩也就當真看不出了。
“居然有人把自己的姻緣簽亂扔,也不怕被月老懲罰讓人始亂終棄嗎!”宣宗道長努努嘴,將那簽文撿起來,大意看了看,忽而想起什麼,又笑道,“噢,這不是那蠻子的嘛~”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異族少年圓滾滾的黑白分明的大眼和兩顆小虎牙,說話討人厭了點兒,這模樣嘛~倒是挺討喜。宣宗笑著想道,順手將那簽揣進了懷中。
“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什麼時候有緣再見再還給那小子。”用大拇指撇撇唇上的小山羊胡,宣宗想道。
“師兄也真是的,自己不來,拿我頂包!”宣宗道長抱著油膩膩的燒雞,胡須上也染了油光,不滿地道。
每年年末,各地的得道高僧總會接到三生苑發出的請帖,今年便是蓮花寺。其實早些年就陸陸續續接到了拜帖,但釋道心自問已不問世事,推拖著不肯來,今年是實在躲不過去,幹脆就讓宣宗這個蹭吃蹭喝的頂替他來了這三生苑。
不過比起在那蓬蒿頓生,鳥不拉屎的地方……噢,不對,那裏連鳥也沒有嘛!這每日吃雞喝酒的感覺還是很美妙的~
捧著燒雞晃蕩在已是冷清的街道上,宣宗站在街尾,看著一盞盞暗下的燭火花燈,天空之中本是璀璨的焰火早已落幕,白棉絮般的小雪開始飄飄灑灑。這空曠的街道一眼望穿,明日,就是小年了啊……可惜,身旁無人,這一顆老心,難得的寂寞了一把。
要不,去百裏老弟那裏再蹭壺美酒吧。也順便鬧騰鬧騰他們夫婦。正盤算著,一個不留神忽然肩膀被一重物狠狠刮了一下,那速度勢如破竹,十分迅猛,力道也頗大,宣宗的身體連同著那一隻燒雞一同飛了出去,正如二月雪花般在空氣之中飛著,宣宗道長十分氣憤憋屈!這可是一隻香噴噴,皮如脆紙般薄嫩的燒雞啊!就這麼沒了!哪個混蛋走路不看路啊!
“啊……”宣宗的身體被甩出十幾步遠,屁股遁地在雪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被摔的疼痛之感襲來,宣宗咬牙切齒的喊道,“混賬,你……你給我站住!”
那道灰色身影也似是十分焦急趕路,但聽到那一聲怒吼,仍舊是生生止了步子,轉過身來。
宣宗被摔得不輕,抽著冷氣甩甩手臂,大罵道:“你又不是鳥,裝什麼鳥飛啊!還步若生風!噢,不對,說你是飛禽走獸都侮辱了他們!眼睛都沒有一隻!”
“對不住對不住!”那人也不在意宣宗的責罵,低頭賠禮,然後說道,“我大哥受傷了,我心急!一時未注意!冒犯冒犯!”
這才終於看清那人模樣,聲音渾厚,體形健碩魁梧,原是那異族青年阿珂!宣宗站起身來定定神,訝異道:“怎麼是你?”
阿珂心急如焚的樣子,仍是急著走,一個勁兒的低頭道歉,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宣宗怒吼道:“蠻子!你別走!”這家夥在三生苑羞辱我,現在又撞了我!我們倆!沒完!不過……他手上抱著什麼東西?宣宗急急的一瘸一拐的走近,終於看清了那灰色狐裘之中包著的身體,眉眼之中冷峻非常,鼻子如刀削斧砍一般,雖是合著那雙眼,隱約之中卻有霸氣凜冽之感。心裏一個訝異,道,“裴……”
可阿珂已轉身要輕功飛行離開了。宣宗又走快了幾步要追上去,“砰”一聲一個著急又摔在地上,於是,就十分悲劇的隻能用手去抓阿珂的腿,急急道,“裴戎昱他怎麼了?”
十分意外,看到這悶騷的小騷包受傷,心裏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阿珂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低頭去看不幸又摔倒在地上的身體,道:“哎!?是巫師啊。你認識裴大哥?太好了,你快救救他!裴大哥被毛筆刺穿了肩胛骨,一直昏迷不醒,那血就像泉眼一樣的冒啊!身上不知是不是中毒了,紅痕遍布!”
這不是中毒,孩子……宣宗看了一眼裴戎昱不小心劃出狐裘之中的手臂,在心裏汗顏道。片刻後宣宗再次咬牙切齒:小兔崽子,有這功夫說他怎麼樣了,就沒功夫把我扶起來嗎!
“快救救他啊!”阿珂見宣宗半天不說話,著了急。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難掩焦躁。
實在是敗給他了……宣宗站起身來,道:“我不通醫理……”
阿珂忽然冒火了:“那你一直攔著我不讓我走是為何啊,莫名其妙!怎麼這個不通那個不通的,不中用!我走了!真是的!”
宣宗哪裏能容得被人家這般小覷,拍拍胸脯,麵露驕傲神色道:“我是不通!但我師弟的內子可是神醫!”
那大眼眨巴眨巴,立刻亮晶晶起來:“太好了!”
於是,在大雪飄飄的深夜之中,萬家燈火漸熄的街頭,一個愛炸毛,顯擺,心胸狹窄的老道士,帶回了一個呆若木雞,直腸子的異族小後生,還有……衣衫不整傷痕累累的冷麵某人。
“吱呀……”一扇木門開了,是一個小童模樣的人。
阿珂焦急的喊道:“有人可以救救他嗎?他是我大哥,傷了!”
跟著那小童來到了客廳。隻一會兒功夫,內室出來一男一女,看模樣應是夫妻,男子四十上下的年紀,眉目之間猶可見年少時的風流倜儻,一旁的婦人十分貌美,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風情與端莊之感,特別是那一雙剪水雙瞳,美的無以複加。
這便是宣宗口中無所不能的百裏夫婦了。
也未曾細問,見到阿珂懷中的裴戎昱,那婦人暗了臉色,而後便道:“與我來。”
“怎這麼多血……先拔出它,止血。官人,給我把藥箱取來。”百裏夫人看了看阿珂身後,一串長長的血跡,在雪地之中尤為刺眼,不禁倒吸了口氣,道。
看著那一支插入極深,細長的狼毫筆,鮮血滲透了雪白的褻衣與方才包裹著裴戎昱的灰裘,百裏夫人雙手有些顫抖,可隻一握那筆杆,鮮血噴湧更甚,剛剛有些愈合的傷口又被撕裂開來,想必是切膚之痛,昏迷之中的裴戎昱低低的呻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