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歐陽諾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的童音，但是語氣卻滿是高高在上的感覺，歐陽諾轉身望著那稚齡小兒一臉挑釁的看著自己，不由失笑。
    “做什麼？”他強忍著笑意問道。
    “你！”子桑瑾指了指歐陽諾，怒氣騰騰的說：“我要和你比試！”
    “什麼？！”歐陽諾當真被這個小孩兒的思維給驚到了，也不可抑製的笑了起來，“嗬嗬嗬，你，和我，比試？”
    “對！現在！”子桑瑾真的怒了，他瞪著歐陽諾，恨不得烏眼雞似的生吞了他。
    歐陽諾笑笑，隻說：“我拒絕。”說罷就轉身想要回房，但是子桑瑾怎麼肯，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拉住歐陽諾的衣擺，厲聲說：“不行！你一定要和我比！”
    “你當真嗎？”歐陽諾看著這個認真、固執、任性又叛逆的孩子，心裏卻在想他怎麼跟他父親一點也不像呢？
    子桑瑾重重的點了點頭，又惡狠狠的嗯了一聲。
    歐陽諾歎了口氣，他無奈的轉身：“好吧。”
    子桑瑾並有因為歐陽諾的答應而高興，他隻是皺著那秀氣的眉毛，一臉凝重的盯著歐陽諾看，反觀歐陽諾則是一派輕鬆。但是天知道，他的輕鬆有多少的沉重，因為眼前這個人不是什麼地痞流氓，他不能輕易把他的骨頭折斷，讓他跪在地上哀哀求繞，他是自己好友的兒子，還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兒子，但是要是不讓他吃點苦頭，以後他還是不會長記性的。
    這可真為是輕不得、重不得，難辦的很。
    但是無論是難辦還是不難辦，比試是不能推的了，歐陽諾不得不比，要是他敢不比的話，那他相信子桑瑾一輩子都不會讓他舒心了。
    小孩子，最記仇。
    子桑瑾已經擺好了姿勢，歐陽諾隻看他擺的姿勢就知道他有著不錯的底子，下盤很穩，根骨也好，是塊練武的料子。
    歐陽諾負手站在子桑瑾的對麵，看著子桑瑾握著他的小拳頭向自己衝過來，側身一閃，躲過了那小小的一擊，但是子桑瑾怎會輕易放棄，他立時轉身又朝歐陽諾撲來，歐陽諾用衣袖一卷一甩就將子桑瑾扔到了地上，也幸好是雪裏，若是幹巴巴的土地，隻怕子桑瑾的小屁股都要被摔爛了。
    子桑瑾的執著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他站起來擺好姿勢又衝向歐陽諾，歐陽諾微微一笑，輕易的化解那根本不算攻擊的攻擊，還又一次把子桑瑾摔在了雪裏。
    這樣四五次的重複，子桑瑾的不放棄讓歐陽諾很是佩服和欣賞，但是這樣的毫無意義的糾纏也讓歐陽諾有些厭煩，更何況他還沒吃午飯，現在胃有些疼，沒有心情再跟子桑瑾敷衍，麵對著子桑瑾再次而來的攻擊，歐陽諾施展了他踏雪無痕的絕妙輕功，一個閃身就回到了自己房前，淡淡說了句：“等我吃完飯再打。”
    說完就進屋了，進屋前還不忘刺激了一下子桑瑾：“不過依照你的水平，我就是再陪你打上三天三夜，你也不可能碰到我的一絲衣角。”
    進屋享用著自己遲來許久的午飯，歐陽諾急急的吃了起來，他餓得有些過頭了，但是雖然餓極了，他還是沒有狼吞虎咽，依舊優雅、細嚼慢咽的吃著每一道菜。
    吃到一半，子桑瑾卻從外麵走進來，臉色鬱鬱的望著歐陽諾，一副欲言又止的尷尬樣，歐陽諾瞧了他一眼，隻對小夏吩咐：“再添副碗筷。”
    接著又對子桑瑾說：“你還沒吃飯吧，先坐下吃飯，有什麼事吃完了再說。”
    小夏雖然端了碗筷來，但是對於子桑瑾會坐下好好吃飯這件事一點也不相信，她甚至覺得她家公子有點多事了。
    但事實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子桑瑾竟然乖乖坐下吃起了飯，還沒有吃兩口就摔筷子、砸碗。
    小夏驚訝地張大了嘴，對於子桑瑾說話今天她已經相當吃驚了，子桑瑾進府快要半個月了，但是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但這一切還抵不上，他竟然肯聽歐陽諾的話，乖乖坐下來吃飯，真可謂了一大奇景。
    一大一小兩人想是都餓了，把一桌子六菜一湯吃的一點兒也沒剩，飯後歐陽諾喝水漱了漱口，才開口問到一邊一直低頭沉默的子桑瑾：“現在飯吃完了，你可以說事情了。”
    子桑瑾猶豫了一下，又仿佛下定決心似的，直了直腰板，用著一種頤指氣使的命令語氣對著歐陽諾說道：“我，要你教我武功！”
    一旁侍候的小夏愣是一驚，手中的茶盤都差點掉了，歐陽諾看了她一眼，叫她先下去，順便要她把門也關上。
    小夏出去後，歐陽諾才開口：“你再說一遍以剛才的話。”
    子桑瑾笑臉氣鼓鼓的，不情不願的又說了一遍：“我，要你教我武功！”
    “哦，你要我教你武功？”歐陽諾掀開茶蓋，撇了撇茶水上浮著的茶末，雲淡風輕道：“那，你是不是該對我尊重一些呢？”
    “什麼？！”子桑瑾的整張臉皺成了包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歐陽諾。
    歐陽諾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你若要我教你武功，那麼你就要先拜我為師，以後對我以師父之禮尊之，否則我不會教你。”
    “你竟敢威脅我！你也不過我父親府上的一個食客而已！”子桑瑾蹭得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指著歐陽諾喝道。
    歐陽諾好笑的看著這個隻有五歲，但就懂得利用自己身份胡作非為的小孩兒，心想就連你父親都不敢以命令我的方式對我說話，你也隻不過是他的兒子而已。
    “是你父親請我來這裏住的，我隨時都可以搬走，我不是你父親食客，所以你不能命令我！你要是想跟我學武功，那你就要拜我為師，否則，一切免談。”
    “……”子桑瑾還想反駁，但是歐陽諾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要看書了，你出去吧。”歐陽諾對著子桑瑾淡淡吩咐道。
    子桑瑾一時氣絕，他恨恨的甩袖走了，那模樣要是他父親來做隻怕會很威風威武，隻可惜雖有王者的霸氣，但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怎麼半分懾人的味道都沒有，隻能讓人啞然失笑。
    歐陽諾看著走出去倔強要強的孩子，搖了搖頭，他隻知道那個孩子一定會再回來找自己。
    ***
    當小夏和玖玖都脫了下巴的時候，子桑瑾雖然依舊倔強高傲，但是卻又有些謙卑的向歐陽諾委婉的表達著自己想拜他為師的意願。
    “我……想跟你學武功。”子桑瑾低著頭，攪了半天自己的一角才從嘴裏吐出這麼句不鹹不淡的話。
    歐陽諾那時正坐在椅上看著書，他認真地瞧著這個出生時就含著金湯匙的孩子，王室的親情原本就淡漠，看著他的父親默默怨恨著自己的親兄弟、自己的親身父親就能知道，這個孩子有多寂寞，有多悲哀。
    生於帝王家，不如做一販夫走卒。
    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不容置喙的王權把那原本應該深厚的什麼也斬不斷的親情弱絲，輕輕一揮就碎裂無數，散落塵世，縹緲成煙了。
    “你既要拜我為師就要遵守我們師門的規矩，尊我師父為師祖，我的師兄為師伯，若是那日裏我師父又一高興給我收了個師弟什麼的，那你要尊他為師叔，需得以禮相待，不可造次冒犯，你可能做到？”歐陽諾放在手中的書輕聲問道。
    子桑瑾癟了癟嘴，最終點了點頭。
    歐陽諾滿意的點點頭：“我的師門叫玉樹門，玉樹是我師父桑影真人的名字，你以後要注意。另外我師門所學頗雜，各類異術皆觸類旁通，但我不會教你，我隻教你讀書認字、武功絕學、帝王之術、行軍布陣，但是在我教你之前我需你答應我一件事。”
    子桑瑾不滿又狐疑的抬起頭，斜睨著歐陽諾似乎在說還有什麼事。
    歐陽諾並不理會子桑瑾那不禮貌的目光，他沉了沉氣才開口緩緩說道：“不可把我所教用於歪斜之處。”
    “何為歪斜，何為不歪斜？”子桑瑾瞪著歐陽諾，心想，若是歐陽諾說些大道理他定要好好頂回去，搓搓他的銳氣才行。
    但是歐陽諾總是出人意料，否則他就不是歐陽諾了，他隻給了子桑瑾淡淡的一句話：“你心裏的覺得何為歪斜，那你就不要去做。”
    原本準備好好損一損歐陽諾的子桑瑾一下被歐陽諾的這句話給也得半死，小臉漲紅的看著歐陽諾不說話，隻點了點頭。
    “如此，我便能放心了。你天生聰慧，又比別人啟蒙的早，學期東西來必定事半功倍，隻是……”歐陽諾看了一眼子桑瑾，又自滅了話頭，隻說，“沒什麼，去給為師端杯拜師茶來。”
    子桑瑾皺著眉看著歐陽諾，心裏極不情願，他哪裏給誰端過什麼茶呀，但是還是乖乖去了，他還想跟歐陽諾學那些厲害的功夫呢！
    歐陽諾看著子桑瑾乖乖去倒水的背影，那是一個小小的，隻有五歲孩子的背影，卻是那樣的挺拔、堅持。那孩子很聰明，也懂得許多的人情世故，從前那孩子表現出的闖禍和其他的一切不好，掩飾他的光澤，讓人忽略了他的優點和天賦，他的確繼承了他父親的早慧。
    隻是……伏久者飛必高，先開者謝獨早。
    這句話就是歐陽諾不曾說出口，也不願說出口的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