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討……立嗣之事！”宸華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直直的砸在歐陽諾和西楚頭上，轟的二人一時無措呆立。
    西楚神色一滯，凝重說道：“陛下……中意誰？”
    “還能是誰！不就是他！”宸華深鎖眉頭，一臉的不耐與不甘。歐陽諾並不清楚他們說的是誰，而兩人也沒想著要告訴歐陽諾，他隻好自力更生：“你們說的是誰？”
    “歐陽，你且不用管這些。”宸華沉聲說道。
    歐陽諾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他提高聲線說道：“我當然要管，我既說了要幫你，你不把事情都告訴我，我怎麼幫？！你說過會給我一定的尊重，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宸華被歐陽諾突如其來的怒氣一下怔住了，愣在原地不言語，反倒是西楚出聲調節：“好了，現在不是吵的時候！歐陽你別動氣，宸華不過是不希望你危險罷了。”
    歐陽諾心中當然知道宸華並非西楚說的那般，他隻不過還是不放心讓自己進入他的政|治中心罷了！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要爭取，要是他放任自流，隻怕一輩子都不能真正的幫到他，也沒有辦法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更沒法幫到自己！
    西楚看歐陽諾雖然有些負氣但還是平靜了很多，於是說道：“你才來日向一定對日向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我現在來跟你說說吧。”
    西楚清澈冷凝的聲音讓歐陽諾心神平複了許多，略一點頭以示同意。
    “當今聖上有六個兒子，大兒子廄戶王子為一位地位低賤的宮女所生，但是卻由陛下親自撫養長大，是陛下最喜歡的兒子，三十多歲了，被|封為清河王。二王子就是宸華。三王子叫月華，是王|後的兒子，陛下的嫡子，原是儲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但是卻不想在他八歲時護國寺的的住持做夢夢到佛祖預示，說王族之中腳踏蓮花的男童是轉|世金童，要他前去度|化。王子之中隻有三王子右足足底有蓮花胎記，於是便蓄發出家了，不再可能繼承王|位。”
    “剩下還有四王子、五王子、六王子。四王子也是王|後的嫡出|血脈，應該也是儲位的競爭者之一才是。”歐陽諾想起今日遇見的琅琊王。
    西楚瞧了歐陽諾一眼沒有往下說，卻把眼神投向宸華，宸華看了看西楚最後輕輕吐出一口氣才說道：“冷泉不是王|後所生。”
    “什麼？”歐陽諾一下未曾明白其中含義。
    “冷泉並非是王|後的親身骨肉，他是青鸞夫人所生。青鸞夫人是王|後的內侄|女，進宮不到一年就因為難產死了，隻留下了冷泉，王|後經過父王同意之後把冷泉過繼到了自己那裏，對外說是她生的。”宸華給歐陽諾解釋道。
    “冷泉雖不是王|後親生，但是自從月華出家之後，王|後隻剩他一個兒子，更加看重，與親生兒子無異，從位份上來講他的確是嫡子，有相當大的競爭力。剩下的兩個，五弟永夜，六弟泊桑都不是大患，不必放在心上。”
    “恩，那你們方才說的，王上他中意的是廄戶和冷泉兩位王子中的一位囉？”歐陽諾冰雪聰明。
    “若父王中意的是冷泉我也不會這般氣結了！好歹冷泉文武雙全，學識手段與我不相上下，可是！可是他偏偏就是中意那個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是長子之外一無是處的家夥！”宸華情緒很激動，似乎十分不喜歡大王子。
    西楚為宸華倒了杯茶：“你且消消氣，你也知道本朝的慣例，立嫡立長，他是長子又得陛下寵愛，陛下中意他也無可厚非。”
    “若他有驚世才略我也就甘心俯就，偏偏他樣樣不如我們幾個兄弟，做個守城之主都不能夠，但就是仗著父王寵愛，逍遙縱橫了這麼多年！我是心有不甘啊！”宸華緊緊|握著水杯，力道之大，讓人覺得杯子都會被他捏碎。
    歐陽諾冷眼瞧著宸華的諸多反應，天家子嗣總比普通人家有更多的殺|戮與爭奪。兄弟之間表麵上看似和睦恭敬，但殺機四伏，個個都是除對方而後快！哪裏能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呢？想到此處歐陽諾不由想起遠在大桁的兄弟姐妹，快八|九個月不曾見過他們了，怪想他們的。
    “若是不甘，那就去爭去奪，在這裏自怨自艾又算什麼呢！”歐陽諾這些話刺在宸華的耳中，宸華轉頭看向歐陽諾，卻見他那清韻的眉宇之間展現戾氣殺意，整個人都淩厲起來。
    “這件事，卻非爭奪就能成功的，若是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條。”西楚在一旁輕聲說道。
    歐陽諾冷笑一聲：“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瞻前顧後便會錯失良機，如果你們一味貪生怕死，萬事皆求退路保全，那麼……還是趁早死了奪嫡之心，安安穩穩做個太平王爺，起不自在？！”
    歐陽諾字字誅心，橫眉冷目：“但你也不要再在這裏抱怨不甘了！”
    原本歐陽諾說這話，已經預備了讓宸華破口大罵上一頓，但不想如此話語卻讓宸華唇含笑意，與西楚對視一眼，清冷如許的西楚竟也展|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們二人此番表現倒叫歐陽諾一時摸不著頭腦，疑惑的瞧著他們。
    宸華執起歐陽諾如白玉般的手，在手中揉|捏，哈哈一笑朗聲說道：“歐陽啊，我與西楚先前到底是小看你了！原以為你說要助我也不過是從金銀之上幫襯，對於性命之事還是會膽小慎重，不想你竟有如此氣魄！若我與西楚連你也不如，那可真就無臉再提什麼爭儲了！”
    這是歐陽諾才知方才西楚那句話原是二人在試自己，心下不悅，但是臉上卻一絲不露，隻是沉聲說：“對於生死之事我當然慎重，畢竟性命隻有一條，可是我卻也明白富貴險中求之理。隻要我助你登上了王|位，那我們家的生意自然也就在日向紮下了根，屹立不倒了。”
    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歐陽諾隨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冷茶，冰冰涼涼的下去，身熱未減，倒是心涼了半分。
    對於歐陽諾的舉動，宸華也不好再去握他的手，隻能把手安安分分的放在自己腿上：“爭儲之事還未公議，我們隻需暗中部署，聯絡朝中大臣在父王提出立大哥為太子時反|對即可，隻要反|對的人多那麼想必父王也不會一意孤行。”
    “嗯，此事我會安排，你不用操心。”西楚與宸華合作多年，自然了解對方的心思。
    歐陽諾看著兩人，低垂眼睫把自己森冷的目光藏得極好，低頭不語。
    “歐陽，你可有想說的？”宸華側頭看著低眉斂目的歐陽諾覺得不太習慣，雖然平時歐陽諾有些懶散，但是卻一直鋒芒暗藏，如一把套在劍鞘裏的寶劍，隻要出鞘必定鋒利無比，銷金斷玉。
    但是現在……宸華所以開口問了一聲。
    歐陽諾搖搖頭：“沒有，你們商量的很好，我沒有|意見。”再抬起頭時，歐陽諾麵上帶笑，但是那笑意卻未直達眼底，淺薄的浮在上麵。
    西楚和宸華都看出了歐陽諾的不同，宸華的話歐陽諾十句有九句是不聽的，於是他起身對著兩人說：“我還些事情，你們慢聊，我先走了。”離開前朝西楚打了一個眼色，便匆匆離去了。
    待宸華離開後，西楚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詢：“歐陽，可是方才試探之事，你生氣了？”
    歐陽諾瞥了西楚一眼，隻是一眼便叫人如置冰窖，好似三九寒冬，就連西楚也被那冰冷的眼神怔了一下，一時忘記說話。
    “我並非生氣，而是心寒。”歐陽諾的語氣無一絲起伏，平平的，卻比激動的怒喉更叫人難受。
    西楚知道試探不對，雖非他本意但卻是做的，於是有些歉疚想要開口道歉，可是歐陽諾卻撇過頭去，不願意聽。
    “西楚。”隔了良久歐陽諾才算開口，“如果，你們不信任我，那麼就不要裝作信任的樣子，我很當真的，當你們真的相信我。”
    “但那其實……隻是一個可笑可悲的謊|言與欺|騙……”歐陽諾輕哼一聲，語氣嘲諷，西楚看不見他麵容臉色，但也清楚這次的事情對歐陽諾的影響很大，他不想因為這樣一件事情失去一個朋友。
    他很想寬慰歐陽諾，但是他卻不想辯解，他與宸華的確做了讓歐陽諾傷心之事，但是這件事他卻不後悔，無論如何，事關生死儲位，不能不謹慎小心。
    “其實……我們都是相信你的，方才之事的確做的欠考慮，但也是為了你好，你若沒有那個覺|悟做好生死的準備，那我們又怎麼敢把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呢？”西楚最終還是在出門之前說了這麼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回頭再來看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君王之尊絕不可疑心太重，那樣不會有利於社|稷，試探之類的做法不可多做，這隻會讓臣子寒心。若他當真想|做人上之人，這些務必記得。”西楚身後傳來歐陽諾清澈薄冷的聲音，一如往常。
    門外草木隱約可見微黃，偶有落葉飄舞。
    秋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