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輕雨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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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第一節課,教室安靜,隻有幾個破舊吊頂風扇賣力的聲音。
初涼一直在睡覺,被一個值班主任叫了兩次都沒叫起。她確實困倦,趴在桌上也顧不得什麼蒙頭就睡了。
流年看著窗外,似乎在想一些事情。
輕雨看著她,似乎也在想一些事情。
突然,初涼前麵坐著的田琛回過頭來,喊道,夏初涼,別睡了,狼來了!狼來了!
初涼的思想雖然還處於渾噩狀態,但身體卻隨著他聲音的發出坐正了,雙手也是熟練地從桌上抓起了一本書和一支筆,開始有模有樣。模樣了大約兩分鍾,她並未發現狼的蹤跡,於是明張目膽地掉頭四處看了一下,半個狼影都沒有。也懶得和田琛計較,倒頭繼續睡了。
半個小時後,田琛故伎重演,又一次把初涼從夢鄉拉了回來。
這次,初涼惱了,衝他大吼了一句,你他媽的吃多了是吧!吃多了找蘇海去,別來煩我。
聲音之大,引來了全班同學的回頭。
不過,她自己倒是罵完又睡了。
紀流年,你今天一天做什麼去了?怎麼晚上才來?田琛實在無聊,又不甘無聊,於是找一邊的流年瞎掰起來。
流年別過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滿臉笑容。你管我幹什麼去了,總之不是你就行了。
他習慣性地訕訕閉了嘴。
輕雨,我今晚想去你家。流年突然轉頭說了一句。
沒等輕雨回答,田琛又插話過來,葉輕雨家在千裏之外,這麼黑你們兩個女孩子可要小心行事了。
流年又笑了,很明亮的那種,你怎麼不說天這麼黑那些要我們小心行事的人得小心行事了,劫財劫色劫什麼我都在行。
還是別去了吧!輕雨想了想,說道。她的雙手放在桌子下麵,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抽屜裏的那隻笛子。由於笛子過長,有一節都從裏麵杵出來了。她卻沒有在意,用右手中指的指腹在笛子的孔上一一摸索。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演奏。
不行啊!你也知道我一直挺喜歡你家的。流年神色間滿是堅決,我在想我去了很多地方後,有一天疲憊了,就跑你家去買兩畝田地,建一棟小樓房過日子。但是,在遇到這些事情之前,我得先解決紀霜白的事。我會去找嚴豔,我會叫她把屬於紀霜白的一切還給他。
她明顯不是開玩笑,認真而執著,像是看到了人世唯一溫暖的光。
別說了,狼真正的來了。田琛突然壓低了聲音,轉過身去正襟危坐,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調過頭,對初涼喊道,夏初涼,起來,狼來了,狼真正的來了。
這次,初涼翻了個身,然後沒給半點反應。
他惴惴向教室後門口看了一眼,便回過頭裝模作樣去了。
輕雨將雙手從桌子下伸了出來,默默從桌上抓起一支筆,卻忍不住偏過頭去看門邊。然後便看見了筆直站著的蘇海,像是一塊岩石。他的表情非常嚴峻,目光掃視全班一圈後停在了初涼的身上。
教室裏忽然格外的靜,似乎連那幾台老風扇都沉默了下來。
蘇海看了初涼將近一分鍾才走過來。
坐在初涼右手邊的同桌用胳膊捅了捅她。
田琛,你又要幹什麼?我靠你祖宗,想死也得事先挑個時辰啊!你他媽的沒看見我現在正困著嗎?她滿臉怒火地抬起了頭。而後便看見了站在燈光下的蘇海,年輕的輪廓,透著鋼鐵般的氣息。
她愣了一下,眼神停在蘇海的藍色運動裝上。
蘇海還是筆直地站著,臉上的表情讓人無從揣測。他的影子斜斜投在輕雨的桌子上,仿佛深海裏的暗礁。
輕雨靜靜看著桌麵的影子,握筆的手動了動,似乎要抓住某些東西。
流年反身坐著,睜大眼睛看著站在麵前的蘇海,表情裏明顯帶著笑容。
夏初涼,你出來一下。蘇海平靜說完,便轉身向教室外走去了。
初涼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看了輕雨一眼,眼神裏寫著,狼來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然後,極不情願地跟著蘇海的腳步走了出去。
輕雨,你和蘇海關係好,你說他不會將初涼怎麼樣吧!流年靠著牆壁坐著,隨便問了句。
還能怎樣?你看看蘇海那眼神,完全可以當屠夫了。你就在心中祈禱他給夏初涼個全屍吧!田琛探頭說。
田琛,你是不是特閑?閑的話把我的作業寫了。流年隨手將一個本子丟到了他的桌上,然後繼續說著,寫得不對字跡潦草沒關係,能意思意思蒙混過關就行了。
那你有什麼報酬給我?我總不能白白替你幹苦力。
要錢還是要別的?要錢的話,你盡管開,我絕不還價。要其它的話,一樣好說。隻要別讓我把自己奉獻給你就行了。
田琛沒有再回答,而是衝她招了招手。
什麼事啊!她把頭伸了過去。
他停了一會兒才說,把夏初涼介紹給我做女朋友。
不是吧!流年險些當場跳了起來,滿臉驚駭。你喜歡初涼這種類型的?她一米六八的個頭,一百多斤,要長比你長,要粗比你粗,你就不怕她壓死你啊?再說了,你不是認識她嗎?還說什麼要我介紹,你是不是虛偽過頭了?
她說話的聲音之大,初步引來了少數同學的回頭。她說出的類容,卻在最後引得全班人的目光停留。
一雙雙眼睛如同一個個巡警般在她和田琛之間穿梭起來。
輕雨也慢慢地看向了這邊。
紀流年,你……田琛一副十分憤怒的樣子。
你什麼?你不就是喜歡初涼嗎?有什麼不好承認的,虧你還是個男的。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我立馬就去告訴他,哪用得著這樣暗戀相思啊!多苦。流年不留餘地地駁了回去。
全班同學的探索目光越看越深,在田琛的臉上一陣焦灼。
別說了,你把我作業寫完,等初涼回來了,我告訴她就行了。流年擺擺手,準備轉身。
紀流年,你這個現世報。田琛將她的本子丟了過來。
‘啪’地一聲,流年未來得及接住,它掉在了牆裏邊。
惱羞成怒啊你!流年火了,聲音也越來越大,是你說喜歡的初涼,現在卻害怕了?
流年。輕雨拉著正欲站起來的她,勸導。別說了,等下把蘇海喊進來那就麻煩了。
在這時,初涼進了教室。她的表情與剛剛出去那會兒是大有不同,那雙大眼睛裏有著不可置信的樣子,又帶著說不出的凝重。
全班同學在這時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初涼,你過來。流年朝她招了招手。
初涼慢慢走了過來,神色卻異常古怪。
初涼,蘇海他沒說你什麼吧!輕雨搶先出聲,表情靜默,話語卻異常沉定。
她還是那副樣子,慢慢坐回位子上,並沒有回答輕雨。
怎麼了?輕雨看著她。
不是。初涼皺了一下眉頭,揚揚纏著紗布的左腕,有些不可置信地說,蘇海他今天很是反常啊!是不是老婆來了,心裏和生理高興,就說胡話了?我在晚自習睡覺然後被他當場抓到,以他過去的為人來判斷,我必須得趁出去那會兒在心裏替自己燒幾炷香意思意思,不然死得太過寒磣。可讓我到現在還無法釋懷的是:他……他居然沒說我什麼!這沒說我什麼也就算了,還特關愛地特正經地特笑容可掬地問我的手礙不礙事,要不要去醫務室檢查一下,以免有什麼不良影響。你知道我當時想回他一句什麼嗎?蘇老師,既然您如此博愛,那要不要順便把我的醫藥費給付了?
初涼,現在這些都不是重要事,我有話要對你說。流年走到她位置麵前,也不管她左手上還纏著紗布,就抓了起來。
輕雨也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看著初涼,他隻跟你說了這些?
初涼的眉頭又皺了一下,拉開流年的手,正色輕雨,蘇海他具體隻說了這麼一些,其它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可有可無。輕雨,良心說,如果蘇海再晚出生個十來年,憑借他今晚的貼心表現,我鐵定當機立斷跌入他的情網裏麵,誓死也要追到他。你是不知道,他那笑容啊!嘖嘖!夠迷人的。
此言一出,三人皆楞了一下。然後又各自回位子上坐下了。
大約過了五分鍾,流年再次反過頭來,認真說,初涼,我跟你講個事啊!
你說吧!初涼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那個,田琛,你要說的話我替你說了!流年眉開眼笑地看向了田琛。
田琛卻在這個時候將埋著的頭抬了起來,動作的幅度巨大,當場將流年吐到嘴邊的話給嚇了回去。他卻沒顧得這些,回頭一本正經對初涼說。夏初涼,我喜歡你。
聲音不大,卻足以引起全班同學的注意了。
初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神在田琛的身上幾個來回,忽然把頭低了下去。
她的耳根微微紅了一下,不易察覺。
田琛,你還挺勇敢的嘛!這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跟順口溜一樣說了。流年由衷讚歎。
初涼沉默了片刻,忽然也笑起來,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是一抹抹熒光。我說姓田的,你不是存心報複吧!我不過就是剛剛在睡覺的時候向你祖宗打了個招呼嗎?這說到底,還是你那三次狼來了引起的。
本來紛揚湧動各自議論的同學立即安靜了下來,全部都睜大眼睛看向了這邊。
田琛的表情有些古怪,一時難分青白。
對啊!田琛,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喜歡初涼呢?你這不是報複吧!這如果真心喜歡她的話,也隱藏得太好了!流年恍然附和。
初涼繼續笑著,是不是這麼回事啊?姓田的……
田琛低著頭,看不出表情,隻是悶聲說了句。這都被你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