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瘋子並不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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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瘋子並不瘋
維卡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母親好好談談自己的婚事了。
自從上次在薩琳娜和雷納德麵前承認了自己和南德娜的關係之後,維卡就總感到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滋味。實際上,他一點也不喜歡南德娜,在他看來,南德娜的外貌再美麗、心地再聰敏、對他愛得再投入都和他沒有關係,他和南德娜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沒有和雷納德在一起時的那種輕鬆、溫馨和癡迷的感覺。南德娜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彼此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姐弟而非戀人,及至長大成人,維卡對南德娜的這種手足之情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可是他也知道,父親和大夫人的意誌在土邦主府就像神的意誌一樣,是不容更改的。而他,在遇到雷納德之前,也認為,既然生長在這樣的家庭中,那也隻能按照這個家庭所應有的規矩來行事。何況,他雖然不愛南德娜,可至少南德娜不令他討厭,所有的人都是這麼過的日子,他也隻好聽天由命了。
但雷納德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的隨波逐流的生活模式,生性頑皮的他在第一次夢到那個中世紀的武士的時候,心中就掀起了情意綿綿的漣漪。而那個他以為隻是夢中才出現的形象,居然真的在現實生活中被他碰到了,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雷納德也早已和他在夢中相識。
幾次的試探,不僅讓雷納德陷入情網無法自拔,也讓他自己變成了愛情的俘虜。沒有在神祗前的祈禱,也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但兩人在大雨之中的花園裏度過的那一夜,卻成為了兩人記憶中的新婚之夜。就是在那個風雨之夜,維卡用一條絲巾把自己和雷納德的心緊緊係在了一起,也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給了雷納德。
我已經屬於雷納德了,我的身心,我的靈魂,將隻為雷納德一人而存在,我的呼吸,我的生命,將隻為雷納德一個人而延續。
這就是維卡在風雨之夜,對著熟睡中的雷納德暗暗發下的誓言。
既然我已經不再是我自己的,那麼,我又怎麼能再和別人結合呢?維卡固執地想:我絕不會再把自己的名字和別人的名字寫在一起,除了雷納德,我不會再允許第二個人靠近我、占有我!我一定要和母親說,我不想和南德娜結婚,我不愛她!
維卡到底還是個孩子,他隻顧了急著向母親撇清和南德娜的關係,卻忘了母親會問他,他如果不愛南德娜的話,是不是愛上了別的姑娘?那個姑娘是誰家的女兒?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們的家境是否相配?
這些問題,維卡都沒有考慮,便急急忙忙地跑到母親房裏,開始述說自己對和南德娜婚事的不滿了。
露琦卡安靜的聽完兒子的抱怨,心裏便對兒子的來意猜出了七八分,他一定是想毀掉這門婚事,又擔心自己在父親麵前說話不管用,才想借助母親的力量來達到目的的。
“不過,你知道,維卡,在咱們這樣的家庭中,婚姻大事可不是隨便一說就可以締結或者取消的,你要有你父親或者大夫人難以拒絕的理由!”
“我不愛南德娜,這個理由還不夠嗎?”維卡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
露琦卡笑著搖搖頭,似乎是在為兒子的天真幼稚而感到無奈。
“這稱不上理由!維卡,你看,老爺和大夫人的婚姻,是遵照你的祖父祖母的意思締結的,而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和我嫁給你父親,則是因為家庭子嗣的原因。當然,我不能不說你父親對我比對其他幾位夫人要好得多,可我也擔保,他對我好,也不是出於絕對的愛戀之情。現在你明白了吧,你和誰結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會成為這個家未來的少夫人!誰會幫助你繼續統治管理好這個家!”
“我自己也會好好管理這個家的!隻要讓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維卡不服氣的小聲咕噥著,在他看來,愛情和婚姻本就是一回事,不愛的話,結了婚也不會幸福啊!
“維卡!”露琦卡捕捉到了維卡話中的漏洞,趁勢追問道:“你是不是愛上了別的女孩?”
維卡意識到自己的失口,可是再收回也來不及了,索性撒嬌道:“媽媽,我的意思是,我不愛南德娜!我沒有說我愛上誰了!”
“那麼好吧,孩子,如果你還沒有愛上誰的話,就最好,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上了南德娜之外的女孩,你必須老實的告訴我!”
“要是我愛上了別人,”維卡在話裏藏了個謎語,“您會幫助我勸說父親解除和南德娜家的婚約嗎?”
“我得認真地對你說,維卡,這個確實很難!大夫人的性格是寬厚的,關於這點,你我心裏都很清楚,可是你的父親,就不一樣了!他既然已經默許了你和南德娜的婚事,估計就很難更改了。”
“您不能去勸說父親嗎?”維卡抱著很大的希望懇求著母親。
“你不了解你父親——他是不會做任何有損於家族名譽的事情的,即使做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把事情糾正過來!”
“我知道,您又要說關於我叔叔的那件事了。我覺得叔叔沒錯!”
“維卡!”
聽到兒子公然替那個瘋子說話,露琦卡有些不高興,“那件事你父親也沒有錯!”
“那是誰錯了?”維卡冷笑,“該不會是那個死去的男孩錯了吧?難道他愛錯了人?”
露琦卡勃然變色,生氣的站起身說道:“我不許你胡說八道!維卡。”
這也太反常了吧?維卡看著母親氣得發青的臉色,不知道自己的話裏有哪個字冒犯了母親。他在沉默中思量了幾秒鍾,還是沒找到自己的錯誤,便輕聲問道:“對不起,媽媽,是不是我太著急,才把您惹惱了?”
露琦卡也覺得自己過於激動了,連忙緩和了語氣,但臉色依然冰冷的說道:“在你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來拒絕和南德娜的婚事之前,我們還是不要再討論這件事了。”
媽媽這是怎麼了?維卡愁悶的走出母親的房間,沿著鏡廳通往玫瑰園的大理石遊廊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對母親異常的反應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從來沒有因為什麼事情對自己動怒過,更不要說聲色俱厲地責備自己了。可是這次,為什麼一提到自己的婚事,母親的態度就變得這麼不可思議?
此時正值黃昏,夏日的晴空中,夕陽還未完全隱沒,一彎新月便已冉冉升起,在通紅的晚霞映襯下,仿佛別在少女頭巾上的一枚銀簪般熠熠發光。
每晚的這個時候,都是給玫瑰園上鎖的時間。維卡知道自己即使走到園門口,也可能進不去了,可是因為心情煩亂,他還是踱到了園門前,想碰碰運氣,看大門是否真的已經上了鎖,如果沒有上鎖的話,他就躲進去溜達一會兒,暫時避一避園外的沉悶氣氛。
令他驚喜的是,今天的園門隻是緊緊關閉上了,卻還沒有上鎖。
維卡費力地把沉重的鐵門推開一條縫隙,擠進園中,然後又把園門關嚴,才繼續朝裏麵走去。
暮色籠罩下的玫瑰園一片寂靜,隻有不時掠過枝頭的小鳥斷續的鳴叫聲,或是微風晃動樹葉的“沙沙”聲圍繞在他的身邊。
維卡不知不覺地走到他和雷納德避雨的涼亭前,這裏濃蔭蔽日,花香拂麵,到處都晃動著玫瑰的豔麗花影。維卡正準備繞過一段被樹叢阻斷的甬路走上涼亭,卻透過樹叢的空隙遠遠望見涼亭上似乎有兩個高大的人影站在裏麵,隱隱的,還有兩人的說話聲隨風飄送進他的耳朵。
是誰這麼大膽,竟敢闖進玫瑰園來,還在涼亭上高談闊論?
維卡又向涼亭的方向挨近了幾步,躲到一棵高大的菩提樹後,在樹影的遮擋下,努力朝亭中張望著,想看看裏麵談話的到底是誰。
這一看不要緊,維卡嚇得差點跌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涼亭中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居然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沙伊德土邦主麵對他而立,身上的衣褲像往常那樣幹淨得一塵不染。另一個背對著他的男人身影很熟悉,他仔細地想了想,終於記起,那個人就是他的叔叔。
父親不是來鎖門的嗎?怎麼會進到花園裏,還和瘋子叔叔聊起天來了?
亭子裏的兩個人正處在僵持階段,誰也沒有注意到躲在一旁偷聽他們說話的維卡。沙伊德土邦主麵色鐵青,寬闊的肩膀隨著胸中吐出的怒氣微微抖動。他的弟弟也是一臉的憤慨,和土邦主怒目相向,似乎全不把這位兄長放在眼裏。
兩個人彼此盯視了片刻之後,還是土邦主的弟弟先開了口:“你答應過我,十八年後一定會放我出去!到今天午夜,我已經在這個花園裏關滿十八年了,可你卻要食言!這對我難道公平嗎?”
“不管怎麼說!我不許你再動出去的念頭!”土邦主照例是一副言出必行,容不得別人提出反對意見的摸樣!
“可是為什麼?他已經死了十八年!我也已經為你背負了十八年的罪名、十八年的恥辱,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維卡的叔叔思維清晰,一點也沒有瘋的跡象。難道這十八年,他都是在裝瘋嗎?他為什麼要裝瘋?還有,他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在代替兄長隱藏什麼罪行不成?
維卡還沒有理清這團亂麻,就聽見父親又開了口,他忙接著傾聽起來。
“我不是不放你出去!我隻是還沒有找到讓你死而複生的理由!你想想看,所有人都以為你死在十八年前的大火中了,誰知你又突然冒了出來,你又如何說服他們相信,你死裏逃生的經曆?要我告訴他們,十八年前死於大火中的那個人不是你?那又是誰?而且,當年那件事對你的名譽也有損害,你該怎樣麵對那些喜歡探聽別人隱秘的無聊之人呢?”
“別提那件事了!”維卡的叔叔恨恨打斷土邦主的話,“我那時簡直傻透了!真不應該聽信你的話,替你頂罪!那可怕的罪名毀了我一生!”
“聽我說,穆恩——再等些時間,等些時間,我會秘密安排你去國外,到了國外你就可以獲得真正的自由了!我保證!”
“哼!”維卡的叔叔從鼻孔裏呼出一口氣來,似乎對這個提議毫無興趣一樣,“別說了,你的謊話我已經聽夠了,我不想再聽!今晚,你必須把我從這個監獄一樣的地方放出去!否則,我會讓你嚐嚐違背諾言的滋味的!”
“我給過你什麼承諾嗎?”沙伊德的目光也變得冷酷起來,他最討厭被人威脅了。
“你這個無恥的混蛋!”穆恩忍無可忍,揮拳就向沙伊德的臉上砸去。
穆恩的突然出手不僅令沙伊德毫無防備,連維卡也驚呆了,他眼看著父親被叔叔一拳擊打得摔倒在地,卻愣在原地,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才好。
可是沙伊德也不是個草包,他很快就從驚愕中蘇醒過來,跳起身便和穆恩扭打在了一起。
不知是因為平日過於養尊處優,還是心虛的緣故,沙伊德隻抵擋了十幾下,便讓穆恩占了上風。穆恩把沙伊德抵到一根亭柱前,一隻手扼住他的脖子,好像就要把他掐死似的。維卡緊張得幾乎就要跳出來阻攔他們了,但出乎他的意料,穆恩並沒有對沙伊德痛下殺手,他隻是憤怒地瞪視了沙伊德片刻,然後厲聲說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最好趕快從我的眼前消失!聽到沒有?快滾!”
說完身體向後退了退,給沙伊德讓出了一條道路。沙伊德愣怔了一下,考慮著自己是否暫時放棄和穆恩的爭鬥。這時候,土邦主府的晚鍾聲劃破了四周的靜謐,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作為一家之主,沙伊德必須趕回府裏,坐在首位和大家一起進餐。沙伊德沒辦法,隻好丟下氣勢洶洶地弟弟,快步離開了玫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