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尷尬的會麵
    “你就是萊拉？”
    晴朗的午後，天氣雖然還有些悶熱，不過不時吹來的微風還是使人感到了一絲愜意的涼爽。薩琳娜坐在花園的涼亭裏，手上端著茶水，慢條斯理地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位衣著樸素、神情靦腆的姑娘，心中對她倒有幾分喜愛。
    “是，夫人。”萊拉微垂著頭，兩隻手握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別緊張，萊拉。”薩琳娜微笑著，“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好嗎？”
    萊拉恭順的仰起臉，黑亮的眼神像受驚的蝴蝶的翅膀一樣，在薩琳娜的臉上略作盤旋，便又慌忙躲開了。
    不錯，雷納德說的沒錯，萊拉真是個漂亮的姑娘，這樣的女孩獨自住在鄉下，一定會招來不少麻煩的。
    “我聽雷納德說，是沙伊德土邦主的少爺向我們推薦的你，你在他家工作過嗎？”
    “不，沒有。”萊拉照實回答道，“維卡少爺隻是想幫助我，他是我弟弟最好的朋友。”
    薩琳娜點點頭，“維卡少爺是個可愛的孩子——他和每個人似乎都相處融洽。尤其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和雷納德談得來！雷納德可不是個喜歡到處結交朋友的人啊。”
    她說著，不在意的瞟了萊拉一眼，隻見萊拉正在含笑傾聽自己的話。
    “萊賽斯特大人很平易近人，夫人。他和維卡少爺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很要好的朋友？！”薩琳娜重複著萊拉對雷納德的評價，有點好笑，“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評論雷納德。不過，也許他和他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的確是平易近人的。”
    萊拉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她雖然聽得出薩琳娜話中有著另一番含義，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隻得閉嘴不語，等待薩琳娜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再明確一些。
    薩琳娜卻沒有再說什麼，她扭臉望見雷納德和維卡正從遠處的花園大門向涼亭走來，便放下茶水，對萊拉說：“好吧，既然他們都極力向我推薦你，那麼從下周開始，你就是我的廚房女仆了。希望你會喜歡這座莊園。”
    “謝謝，夫人，您真是個好人。”
    萊拉沒想到薩琳娜做事如此幹脆利落，感激地雙手合十，連連向薩琳娜施禮。
    這時候，雷納德和維卡已經走到了亭前，維卡俯身吻了吻薩琳娜的麵頰，笑道：“我從萊拉的臉上看出，你們談的很愉快。”
    “是的，維卡少爺，薩琳娜夫人說，下周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萊拉開心地搶著回答道：“我能得到這份工作，真該謝謝您和萊賽斯特大人，當然，還有夫人。我一定會好好的為莊園做事的。”
    “對這一點我們也都不會有疑問，萊拉。而且，你能來莊園工作，可能雷納德和維卡還要感謝你呢。”薩琳娜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雷納德和維卡。
    雷納德不自然地低下頭去，維卡倒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給雷納德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茶，然後笑著說：“萊拉現在很搶手哦，我的南德娜也想讓她去她家做女仆。”
    “南德娜？”薩琳娜記得自己聽說過這個名字，“她就是在土邦主的生日宴會上和你一起跳舞的那個女孩子？”
    “對！她是我的未婚妻！”維卡輕快地吐出這句話，毫無避諱之色，“等我滿十八歲，我們就舉行婚禮。這是——我父親和大夫人安排好的。我非常希望，到時候，你們還沒有回英國，還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他說到最後，語氣裏卻湧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惆悵之情，眼睛裏有閃閃發光的東西不引人注目的滾過。
    “維卡！”雷納德輕聲喚著情人的名字，他能聽出維卡心中對於那樁婚事的百般不情願，可是，此時此刻，他也無法對他表示安慰和愛撫，隻能把一杯茶水送到維卡麵前，說道：“我們會祝福你們。你會得到屬於你的幸福的。”
    “可我該怎麼向南德娜交待呢？”維卡裝做被風中的塵土迷住眼睛的樣子，回身用力把眼中的淚水揉了回去，“她還說，要我帶她來看看萊拉呢。”
    “沒想到被雷納德捷足先登了。”薩琳娜也笑道，“有時候，有些事情是不能事先籌劃的，很多意外的情況的發生都會影響我們的所謂計劃。比如，我和雷納德就原打算來了印度之後，就準備生個孩子——可惜，這個計劃到現在為止都無法實現。”
    “你們準備要孩子？”維卡瞧了瞧雷納德，“這個主意真不錯。”
    “不過——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就算你阻止了，也未必會躲得開！是不是，雷納德？”薩琳娜抿住嘴唇，朝雷納德眨了眨眼睛，“但是，我覺得這世界上最不能令人接受的不是某些改變，而是——背叛自己所發的誓言！”
    “哈哈，薩琳娜，你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麼總是盯著雷納德看個不停？好像是他違背了你們之間的什麼誓言似的？我看，你一定是擔心雷納德到了我們這裏之後，會被齋普爾的美麗姑娘迷住吧？”維卡呷了口紅茶，笑眯眯地和薩琳娜開著玩笑，神情有說不出的自在逍遙。
    “如果把雷納德迷住的女孩和萊拉一樣漂亮的話——”薩琳娜也笑起來。
    “你們為什麼這麼喜歡和我開這種玩笑？”雷納德冷下臉來，懶洋洋地癱坐在椅子上，對還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萊拉示意道：“好了，萊拉，你可以先去廚房和廚娘見見麵，過一會兒我和維卡再送你回家。”
    萊拉如蒙赦令，急忙轉身離開了花園。
    其實，在雷納德出現在維卡的生活中之前，萊拉並沒有對維卡的感情問題產生過什麼懷疑，因為維卡和她弟弟的友誼是非常純粹的，兩人像所有親密的少年夥伴一樣，雖然經常在一起聊天、遊戲，甚至睡在一張床上，卻從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之所以這樣，萊拉才允許弟弟和維卡交往。她不是個愛攀高枝的女孩，在她的心中，一個人的尊嚴比什麼都重要，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可惡的青年雖然常圍著她打轉，卻根本從她這裏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原因。
    她的床頭藏著一柄鋒利的匕首，就是上次維卡用來襲擊雷納德的那把匕首。她在成年之後，就是靠著這把匕首捍衛自己尊嚴的。
    她也用同樣地要求去管教弟弟，她不願弟弟做出什麼有辱名譽的事情。有段時間，弟弟和維卡過從甚密，她也很擔心兩人做出超越友誼的不潔之事，可是事實證明，維卡和弟弟之間是絕對清白的，她為此既高興又欣慰，高興的是弟弟作為一個低種姓的賤民，能交上維卡這樣外表和人品都很出色的高種姓朋友，真是他的福分；欣慰的是，維卡對待朋友的友誼也沒有摻雜絲毫的雜念。
    然而，雷納德和維卡的相處卻引起了她的懷疑。
    雖然她知道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她無權過問，但是世上的事情很難說清楚到底該由誰來過問才對。似乎出現在了誰的眼皮底下，誰就不能袖手旁觀。
    就像維卡和雷納德，盡管他們在她麵前從沒有顯露過真情實感，可感情的事，很難隱藏得非常周密。而且，在感情上，女孩子的直覺是很靈敏的，萊拉雖說隻和兩人單獨接觸過幾次，卻還是能夠看出從兩人的眼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眷戀之色。
    萊拉在見到薩琳娜之前，還能理解雷納德為什麼會愛上維卡，因為維卡太美了，美到連萊拉在他麵前都有點自慚形穢。萊拉想，假如雷納德是貪戀維卡的美色的話，那麼他無疑是對的。可見了薩琳娜之後，萊拉就有些不明白了：薩琳娜明明也是位絕代佳人，換做別的男人，有如此姿色超群的妻子，他加倍愛惜嗬護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撇下嬌妻，去愛別人？最邪惡的是，雷納德愛的還是維卡！
    從小到大，萊拉得到的各種教育都是：男人隻能和女人相愛。男人和女人為了神聖的目的而結合才會受到神的保佑，受到眾人的讚美，才會生活幸福甜蜜。
    雷納德和維卡的愛，也太驚世駭俗了。
    萊拉邊往廚房走，邊想著心事，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冷不防對麵走來阿齊茲。阿齊茲和萊拉是一個村的，比萊拉大十多歲，萊拉父母在世的時候，他經常偷偷幫萊拉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兩人關係很好，他還是個很喜歡開玩笑的人，便跳到萊拉麵前，伸手攔住萊拉。
    萊拉嚇了一跳，抬頭認出阿齊茲，也很驚喜，笑道：“阿齊茲大叔，是您呀。”
    “是我啊，孩子，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您還不知道，大叔。我已經是萊賽斯特大人家的女仆了，就在廚房裏工作。”
    “是嗎？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這下，你弟弟就不用天天擔心你了。他在德裏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他現在也很好。”萊拉笑道，想起了什麼，“我說，大叔，您知道大人和維卡少爺是朋友的事吧？”
    “他們是朋友？”阿齊茲愣了愣，“啊——是嗎？我不太清楚。”阿齊茲支支吾吾的答道，隨即半是警告，半是規勸的接著說道：“孩子，到了莊園裏，你隻要做好仆人就行了，可千萬不要亂管主人的私事。你明白嗎？”
    “我知道大叔，我隻是好奇——”
    “做仆人可不能好奇啊！”阿齊茲斬釘截鐵地打斷萊拉的話，“好奇會害了你的！”
    萊拉從阿齊茲的口吻中已經猜測到了他對雷納德和維卡的事情是知情的，可既然他也提醒了自己不要再管，那就隻好閉嘴了。萊拉想，反正正像阿齊茲大叔說的一樣，我隻是個女仆，我才不管那麼多閑事呢。至於雷納德和維卡的事嘛——但願他們的激情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自動熄滅。
    南德娜很快就得知了維卡把萊拉推薦給萊賽斯特家做仆人的事情了。那天，維卡答應要帶她去見萊拉的，可臨時卻改變了主意，非要她陪他去郊遊。兩人帶著仆人侍女在郊外足足玩了一個下午，才回到土邦主府。也許是玩的太累了，南德娜第二天很晚才起床，吃過早飯，就聽維卡的女仆來告訴她，說維卡很早就出門了，似乎是又去了萊拉家。
    維卡回家的時候，天色已晚，南德娜再去找他詢問關於讓萊拉去她家做女仆的事情，維卡就抱歉的說，萊拉被萊賽斯特大人和妻子看中，已經做了他們家的女仆了。
    南德娜不好再說什麼，悶悶不樂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坐在窗前望著逐漸黑暗下來的莊園，細細地想著維卡這兩天的舉動，覺得他好像是給自己設置了一個圈套，圈套的目的就是不讓萊拉去她家做仆人。可能萊賽斯特大人還是他的同謀。
    南德娜忽然想起，萊賽斯特大人和他的妻子薩琳娜不就是英國人嗎？
    莫非維卡做的那些司康餅就是為了討好他們？
    可是他們有什麼值得維卡討好的呢？南德娜對維卡可是最了解不過了，他絕不會為了討好一個不相幹的人而煞費苦心的去做什麼事情，除非——他是發自內心的要對那個人好！
    那麼……維卡究竟是為了誰才付出這樣的真心呢？
    南德娜首先想到的是薩琳娜。她在土邦主的生日宴會上見過薩琳娜，那可真是位名符其實的異國美女，如果說有一個女人能和傳說中的海倫媲美的話，南德娜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薩琳娜。
    難道維卡所有的反常舉動都是為了薩琳娜嗎？南德娜蹙眉沉思，連晚飯都懶得下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南德娜想，自己倒不必過於擔心，因為不管維卡到底喜歡薩琳娜到什麼程度，最後，他還會遵照土邦主和大夫人的意誌，娶她做妻子的。何況，薩琳娜是個理智而清醒的已婚的女人，她是不會為了維卡做出什麼傻事的。
    南德娜不怕薩琳娜，她隻怕自己猜錯了維卡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