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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司康餅的聯想
    維卡也許咬疼了雷納德,雷納德“哎呦”了一聲,先捂住下巴使勁揉了揉,然後有些氣惱的扳住維卡的雙肩,把他壓倒在地,瞪著眼睛說道:“你這隻小野貓,為什麼總是喜歡咬人?”
    “我就是喜歡咬你!我要把你咬碎,吃掉!”維卡迎著雷納德的麵孔,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挑逗地望著自己的情人,“這樣,你就不會跑掉了!”
    “我為什麼要跑掉?”
    聽到這個問題,維卡一下子躺到草坪上,兩眼直勾勾地遙望著頭頂的夜空呆了一會兒。那裏,一輪明月被雨後的薄雲似遮非遮的掩住,而月光,卻分外的明亮,照得大地上的一切都燦然生輝。
    雷納德俯下身,仔細地看著凝神不動的維卡,感到月光下的情人顯得格外的美麗動人。
    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去親吻維卡,維卡卻攔住他,轉臉問道:“如果有一天,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退役了,或者,因為別的原因不能再留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雷納德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此有點發傻,“維卡,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那麼將來呢?”維卡著急地坐起來,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你拿我當什麼?異國他鄉的情感消遣?還是供你發泄欲望的玩具?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須離開這裏的話,你會不會——因為留戀我而舍不得走,或者,會不會帶我一起走?”
    雷納德不得不承認維卡是個很多思的少年,他連沒有發生的事情都要緊張的想象,雖說過於多愁善感,可雷納德也能體會出,他對他們的未來是多麼的渴望。
    “假如你能許我一個夢的話——也好啊!”維卡閉上眼睛,“算了,就當我們在一起是個夢吧,等夢醒了的時候,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們本就不是能夠永遠在一起的兩個人。即便我是女人,可能我們也不會結合的!”
    “維卡,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雷納德心疼的摟緊懷中的少年,“而且,我一定會兌現這個承諾的——將來,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和你分開!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我對你的想念也已經沉澱了幾百年。我相信,我等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能和你永遠在一起!”
    維卡在雷納德的懷裏輕輕笑了,“我第一次學跳婆羅多舞的時候,就問過媽媽,既然大神阿周那把自己的舞蹈教給了人間,又和人間的公主結為了夫妻,可為什麼最後還是沒有把他的妻子帶到仙界?”
    雷納德撫弄著維卡柔軟的頭發,沒有說話。
    “媽媽說,那是因為仙人和凡人是不能成婚的。多可笑,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多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事情發生,甚至連神仙也無法逃脫。雷納德,我不需要你的承諾,我隻要你現在愛我,因為這世界上的承諾太多,能兌現的卻沒有幾個,所以我隻要你現在愛我——”
    維卡用低低地聲音唱出了自己心中的那首歌,而那首歌,也深深的烙印在了雷納德的心裏。
    不管怎麼說,維卡和雷納德的愛情還是在甜蜜而掩人耳目的繼續著。不過,墮入愛河的人即使再小心謹慎,也會發生很多的細微變化。
    首先發現維卡變化的是土邦主府專門為他烹製食物的廚娘。令這位大嬸感到納悶的是,平素從來對製作食物不感興趣的維卡少爺居然偷偷的向她請教起製作甜點的竅門來。他還特意在廚房裏沒有別人的時候,笨手笨腳的親自動手烤製了一份甜點。
    那是幾塊頗具英倫風味的司康餅——如果我們可以稱其為司康餅的話——因為它們的樣子太好笑了:形態各異,有的像橢圓的雞蛋,有的幾乎就是個卷餅,就是找不到正常的三角形。還有的被烤糊了,像被塗黑了臉的小孩子似的傻傻的蹲在托盤裏,那填在餅中的藍莓更是一粒兒大一粒兒小,好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戰役後的殘兵敗將。
    維卡還自作主張的把做點心的糖粉減掉了一半,因為隻有他知道,雷納德是不喜歡吃甜的發膩的點心的。
    維卡在廚房忙碌了半天之後,得意洋洋地把點心裝進一隻餐盒裏提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廚娘收拾浩劫之後的廚房。恰在此時,土邦主的四夫人派來侍女叫廚房準備一些茶點,留待下午午睡後食用。侍女也被廚房裏的一片狼藉嚇了一跳,追問起廚娘原因,廚娘雖然沒說什麼,旁邊被她叫來幫忙收拾廚房的小女仆卻一語泄露了天機,把維卡來廚房做點心的事情當做笑話講給了四夫人的侍女。
    說起這位四夫人,倒也沒什麼心機,可問題的關鍵在於她在這座宅邸中,和最富心機的二夫人很合得來,兩人經常在一起談論家事,雖然家中的事務大多由土邦主和大夫人做主,輪不到她們來品頭論足,但是兩人還是喜歡在無聊的時候,把家裏有和沒有的各種小道消息當做調劑閑情的私房話來說上半天。對於從來不沾家事的維卡少爺居然會跑到廚房做點心的談資,四夫人當然是不會放過的。於是在下午茶之後,維卡少爺做點心的奇聞異事就傳到了二夫人的耳朵裏。
    二夫人當時也沒有當回事,她隻覺得那不過是小孩子一時興起的可笑舉動罷了,然而坐在二夫人身邊的一個女孩子,卻把這件事情放到了心裏。
    這位女孩就是和維卡一起跳婆羅多舞的女孩,她叫南德娜,是二夫人的娘家侄女,她比維卡大一歲,剛剛過完十六歲的生日。因為二夫人沒有孩子,所以從小就把南德娜寄養在自己身邊,雖說名義上是侄女,可實際上和親生女兒也沒有什麼區別。
    南德娜從小和維卡一起長大,對維卡十分了解。最重要的是,南德娜有一次無意中聽到姑媽和大夫人聊天的時候提到,想把自己嫁給維卡,生性寬厚的大夫人和土邦主隻有一個女兒,早已出嫁,所以也很喜歡生得俊俏美麗、又聰明懂事的南德娜,在心裏也早有讓南德娜長期留在土邦主府的打算,而要讓她長期留在府裏的最有效手段就是使她成為土邦主府的某個媳婦。
    無論從才貌還是人品來挑選,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認為府中唯一配得上南德娜的男孩就是維卡!為此,大夫人不僅默許了二夫人關於兩人婚姻的提議,還很正式的邀請南德娜的父母來府裏就兩家兒女的婚姻做過詳談。雙方交換了各自兒女的生辰八字,在神祗麵前做了評判,評判的結果很遂人意:南德娜的生辰和維卡的生辰非常相配。這無論對於大夫人、二夫人、還是南德娜和她的父母來說,都是很稱心如意的。
    大夫人也就此事和土邦主談過,土邦主對此並沒有過多的疑問,他也是看著南德娜長大的,對於南德娜能成為一個好兒媳婦的可能性他一點也不懷疑,而且南德娜的家境也相當好,她的父親是齋普爾最大的珠寶商人,他的客戶中不乏很多居住在當地的達官顯貴,而且其口碑也是盡人皆知的好,能與這樣的人家結成兒女親家,自然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在長輩們共同的默許中,南德娜成為了土邦主府虛位以待的少夫人,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是:隻要維卡過了十八歲生日,南德娜和他就會舉行婚禮,成為掌握土邦主府一部分權力的少夫人!
    在這裏,要說說維卡在土邦主府的實際地位,維卡不僅是土邦主最寵愛的兒子,而且也是他唯一的兒子,土邦主雖然妻妾眾多,可是除了大夫人和三夫人給他生過兩個女兒之外,就隻有五夫人露琦卡給他生的維卡這一個家族繼承人了,四夫人也曾經懷過兩個孩子,隻是其中一個不滿三個月就胎死腹中了,另一個雖是男孩,卻在兩歲的時候死於了肺炎。
    家業龐大,卻人丁稀少成了土邦主最頭疼的問題,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娶五個妻子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幸好天隨人願,維卡的出生終止了土邦主府可能沒有繼承人的噩夢,土邦主把維卡看做是上天賜予他的最珍貴的禮物,對於他的成長格外留心注意,一心想把他養育成合格的家族繼承人。
    作為土邦主獨一無二的繼承人,他的伴侶自然也應該是百裏挑一,南德娜的入選並非隻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與她的品貌相比,土邦主似乎更看重她的家世和她的聰慧機敏,這個女孩雖然隻有十六歲,卻富有心機,果敢幹練、深有大家風範。她既懂得如何討好長輩的歡心,也懂得如何掌握維卡的情緒。在土邦主府中,她不僅是維卡青梅竹馬的玩伴,也是沒有兄弟姐們的維卡的最好的知心朋友。而她對維卡的感情,隨著兩人年齡的增長,也從最初兩小無猜的天真爛漫,變成了情有獨鍾的暗自愛戀。
    由於這種愛戀,她對維卡漸漸長大之後的各種變化非常在意,尤其是在得到長輩們的首肯,將成為維卡未來的妻子之後,她對維卡的這種關心之情更加強烈。
    就像今天,被當成了笑話來說的維卡做點心的事情,卻掀起了她心中的波瀾。她很了解維卡,以維卡的性情,是不會一時興起去做什麼事的,而且,他還把做好的點心拿走了,他要把點心送到哪裏?送給誰品嚐呢?莫非他新認識了什麼朋友?可是,又有哪位朋友會令維卡有親自動手為他做點心的衝動呢?
    南德娜坐在姑媽身邊胡思亂想著,真希望立刻去找維卡問個清楚,可是一轉念,又覺得不太妥當,畢竟維卡和自己還隻是親友關係,自己還沒有任何權力去過問他的私事,況且,依照維卡的性情,他不想對別人說的事情,是不會被問出來的。
    正在這時候,二夫人的貼身侍女忽然拿著一個金邊白瓷蓮花圖案的托盤走進房間,忍著笑對二夫人說道:“夫人,維卡少爺派他的侍女給您和南德娜小姐送來了這個——”
    說著把托盤放到桌上,二夫人、南德娜和在座的四夫人一看托盤上的東西,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托盤上擺放的,正是維卡親手製作的點心,它們就像一群丟盔棄甲的士兵似的可憐巴巴地蜷縮在盤子上,樣子既可笑又難看。
    “好了,放到這裏吧。”二夫人沒有多想,就打發侍女出去了。
    “妮哈——”南德娜忽然叫住侍女,輕聲問道:“維卡少爺回來了?”
    “是的,南德娜小姐,維卡少爺的侍女說,他剛一回來,就派她來送點心了。”
    “那——維卡少爺有沒有說他去了哪裏?”
    “這倒不知道了,小姐,維卡少爺的侍女放下點心就走了,她說,還要給三夫人和四夫人送點心去呢。她是從大夫人那裏剛剛過來的。”
    侍女說完,見南德娜不再說話,便施禮退出了房間。
    看到侄女心事重重的樣子,二夫人還以為她是因為維卡的點心做的太糟糕,有點替維卡害臊呢,便寬慰南德娜道:“維卡第一次做點心,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我記得我第一次做點心的時候,把廚房都點著了,害的我父親,你的爺爺不得不重新把廚房翻蓋——維卡至少把點心做得像模像樣了。”
    “是啊,南德娜,維卡能想到做點心,就很好了——而且,他還想到給您和夫人,還有我們都送來品嚐,真是個又懂事、又尊敬長輩的孩子啊——是不是,二夫人?”
    四夫人一來和二夫人關係最好,二來也了解南德娜在土邦主府未來的地位,便隨聲附和二夫人稱讚起維卡來。
    南德娜沒有理會姑媽她們對維卡的讚美之詞,隻是垂下頭,自顧自想著心事,她想到的是:誰能令維卡想起動手做點心來呢?她凝視著那盤滑稽可笑的司康餅,驀地記起這司康餅可是英國人最喜歡的早餐和下午茶點了,維卡明明是印度人,他的家鄉就是以做甜點聞名於世的地方,他第一次做點心,卻為何不選擇做自己熟悉的家鄉風味,反而要挑一種異國的品種來試驗呢?再說,維卡一直都不太喜歡英國人,他始終覺得是英國人把他的國家侵占了,又怎麼會愛上英國人的餐點?這實在是有些反常!
    而這些反常在南德娜心中的解釋就是,維卡一定愛——至少是喜歡上了一個英國人!
    南德娜想到這裏,心情頓時變得異常沉重,再也無心和姑媽閑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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