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身世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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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身世
    維卡垂下頭,用很低微的聲音接著說道:“我希望您能忘記我們之間的不愉快,也請求您千萬不要把我捉弄您和您部下的事告訴我父親。”
    “你很害怕你父親?”
    “嗯——實際上,我是為我的母親擔心——”
    維卡這時候終於回過頭來望住雷納德,明亮的雙眸中第一次透出難言的惆悵。
    “你母親?她不是最受你父親的寵愛嗎?”
    “您不了解我父親!”維卡搖著頭,“他的性情很古怪,他寵愛我母親的時候,就算是我母親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方設法替她摘下來;可一旦我母親觸怒了他,他又會變得極其殘忍,用盡一切手段折磨她!”
    維卡想到父親的殘酷,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雷納德走下台階,坐到維卡身邊,扶住了他的肩膀,等他平靜下來之後,才又說道:“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你父親知道了你在外麵所做的事情之後,也會遷怒於你母親嗎?”
    “他對我的要求十分嚴格!如果他知道了我捉弄你的事情,他就會認為是我母親對我管教不嚴——我母親就要遭殃了——她頭上的傷還沒有好——”
    “什麼?你父親打了她嗎?”
    雷納德回想起坐在主位上笑容可掬、和藹可親的土邦主,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這樣粗暴的男人。
    “不!他隻是失手而已!”維卡趕忙解釋,“是因為我媽媽唱了不該唱的一首歌。”
    他說到此處,瞧著雷納德猶豫了片刻,思忖著是否該把家裏的事情講給這個認識不久的人聽。他的眼神和雷納德的目光輕快地在空中交流了一下,猛然想起月夜下玫瑰園中雷納德在他臉頰上印落的輕吻,臉龐頓時罩上了一層紅雲。雖然有未卸的妝容遮蓋,但那略帶羞澀地垂首不語還是被雷納德看出了他心中慌亂的端倪。
    雷納德移開視線,淡淡地說道:“要是我不方便聽的話——”
    “噢!不是的,大人,你……你不會把這件事講給別人吧?”
    維卡小心翼翼的問道。
    雷納德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維卡的眼睛點了點頭。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維卡很輕易的就相信了雷納德,也許,在他心裏,雷納德是除了母親之外,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了。
    他不明白這種信任來自何種理由,反正他是願意和雷納德講出自己的所有身世的。
    “我媽媽在嫁給父親之前,是齋普爾最有名、最美的婆羅多舞者。我母親的家境很好,我的外公是齋普爾一家醫院的醫生,外婆是一家紡織廠主的女兒,我母親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本來,我的外公和外婆都希望我媽媽能像別的高種姓女孩一樣,接受正規的教育,將來找個同種姓的青年做丈夫,就行了。
    “可是我媽媽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對舞蹈的極度熱愛和驚人天賦,很多舞蹈,她隻需看上一兩遍,就能完全記住動作。她的舞蹈老師說,她是難得的舞蹈天才。”
    維卡母親的閨名叫作露琦卡。露琦卡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齋普爾城內著名的舞蹈明星了。
    露琦卡的家境決定了她的父母並不需要他們最小的女兒以舞蹈為生,可是露琦卡對於舞蹈的熱愛最終打動了兩位老人,在露琦卡學習舞蹈的過程中,他們為她請來了最好的舞蹈老師,而且鑒於自家的聲望,他們一般是不允許露琦卡在太多公眾場合獻舞的。
    露琦卡有自己的舞蹈教室,像維卡一樣,她隻在自家的宴會上為父母的朋友和貴客表演舞蹈助興。即便是這樣,她的美名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的被大家傳揚。
    唯一遺憾的是,露琦卡的舞蹈從來都是獨舞,因為連她的舞蹈老師都說,能和露琦卡跳雙人舞的男孩太少了。不過,露琦卡並不覺得怎樣,她跳舞隻是為了讓自己快活,也就不計較是不是有男孩能追趕上自己歡快的舞步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迪讓的男舞者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她才發現,原來雙人舞給她所帶來的快樂,要比獨舞更加強烈和難忘。
    迪讓就是露琦卡的初戀,這位來自旁遮普的二十歲的小夥子,渾身都散發著古典高貴的動人氣質。他是應齋普爾一位王公的邀請而來,在王公的婚禮上表演舞蹈時和露琦卡相識的。而王公的新娘恰好是露琦卡的表姐,所以露琦卡也獲得了在表姐婚禮上跳舞祝福新人的權利。
    露琦卡和迪讓起初都沒有合舞的念頭,可是漸漸地,兩人的舞步竟然越來越合拍,越來越美妙,最後竟然連其他合舞的青年男女都停下了舞步,隻把他們倆圍在中間,為他們天衣無縫的表演發出陣陣喝彩之聲。
    露琦卡不知道什麼是一見鍾情,反正自從與迪讓合舞之後,她的心裏便多了一個青年的身影,這青年在她眼中,就像天神一樣俊美英武,又溫柔多情。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他們共舞時他凝視她的眼神和他唇邊掛著的淺淺笑意。她開始想念那個青年,想和他永遠地跳舞,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少女的心事又能和誰講呢?最後,還是她的舞蹈老師看出了學生的情思,也猜出,她的情思和迪讓有關。作為非常寵愛自己得意門生的老師,這位長者便好心的向學生提出了勸告,他承認迪讓是位難得的好男孩,卻也非常理智的警告露琦卡,她和迪讓根本不可能結合,原因很簡單:迪讓是個低種姓,露琦卡如果嫁給他,就是逆婚,是要被趕出她的種姓家族的。
    而且,迪讓父親早亡,母親多病,家境貧寒,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需要他的供養,他跳舞所賺的錢,大部分都用在了給母親治病和撫養弟妹上,所以生活是窘迫地,假如露琦卡要選擇迪讓做終身伴侶的話,無疑就是給自己的未來加上了痛苦和無望的枷鎖。
    最後,這位與露琦卡家有世代之交的長者非常嚴肅的警告自己的愛徒道:“相信我的話,我的孩子,你和迪讓是根本不能交融的兩種血液,你是天上的明月,注定要做太陽的新娘,而他,不過是眾多繁星中最不起眼的一顆,又怎麼配守候在你的身邊呢?將來,你的父母會為你選擇一位門當戶對的青年做丈夫,這才是你最好的歸宿。聽我的話,盡早忘記迪讓!”
    露琦卡就像看待自己親生父親似的看待她的老師,所以,老師的話對她的確產生了很大地影響。她也很清楚,若是逆婚的話,不僅會給自己,也會給迪讓帶來很多不可想象的麻煩。她經過反複的考慮,最後決定接納老師的建議,盡早忘掉迪讓。
    然而,姻緣之事,就算是劫難,也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
    那一年的灑紅節,露琦卡和姐妹們很早就來到了街頭,平日在家中悶壞了的女孩子們,手裏拿著各種顏料和水球,把自己對於春天的希望拋灑出來,盡情的捉弄每一個過往的路人,而那些同樣慶祝灑紅節的路人們,也把他們的祝福用顏料塗滿露琦卡和姐妹們的臉頰和紗麗。
    很快,姐妹們就在狂歡的隊伍中走散了,露琦卡被載歌載舞的人們簇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這裏就是沙伊德土邦主的後花園。她也沒有發現,土邦主正站在樓上的窗前向下俯視著這些狂歡的隊伍,而且很快的就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露琦卡急於找到自己的姐妹們,便在擁擠的人群中四下亂撞,她像落入獵人陷阱的一隻小鹿一樣驚慌而惹人憐惜的樣子讓土邦主再也舍不得把自己的視線挪開,他很快的叫來一個貼心的仆人,讓他去打聽那可愛的少女到底是誰家的女兒。
    露琦卡被人群擠來擠去,站立不穩,險些跌倒,正在這時,一個青年推開身邊的人,一把拉起了露琦卡,然後帶著她快速地穿過人海,來到了一座神廟門口。
    喘息稍定的露琦卡這才看清,拉起她的青年竟然就是迪讓。
    那天,迪讓和她在神廟前聊了很久,直到夜色漸濃,迪讓才把露琦卡送回了家。
    迪讓就這樣再次走進了露琦卡的生活,因為這次意外,露琦卡了解了迪讓的人品和他的家庭。迪讓告訴她,自己要賺很多的錢,要讓母親和弟弟都過上好日子;要給兩個妹妹準備好豐厚的嫁妝,要讓她們都能嫁給自己所愛的青年;他還要在自己的家鄉修建一座舞蹈學校,專門教那些交不起學費但卻有舞蹈天分的窮人的孩子學跳舞。最後,迪讓試探地問露琦卡,要是她有這樣的丈夫,她會不會覺得過得不舒服呢?
    沒有任何猶豫和膽怯,露琦卡就給出了迪讓答案,她用一首歌,表達了自己對迪讓的愛情:“我的愛對心說,
    你就是那一個,
    那個會讓我幸福的人;
    隻要愛在我們的心間,
    痛苦也會裹上蜜糖,
    惆悵也會穿上快樂的衣裳;
    請把朱砂點在我的眉間,
    請讓我換上大紅的新裝,
    我要做你一生的新娘。”
    維卡輕輕的哼唱起那首很久以前母親唱過的情歌,目光透露出迷蒙的神往。
    雷納德的心也被那悠揚深情的歌聲打動了,他想象著,一位美麗的少女和一個英俊的青年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邊歌邊舞,傾吐著愛情的心聲,禁不住無限陶醉。
    待維卡的歌聲停止,雷納德才回過神來,他禁不住為自己的失態有些羞愧,便問道:“可是他們並沒有在一起是嗎?”
    “你絕對想不到,我母親為了和迪讓在一起,他們居然——私奔了!”
    維卡的這句話倒是很出乎雷納德的意外,他知道在印度,高種姓的女子是絕對不能選擇低種姓的青年做丈夫的,而私奔,更是家族的恥辱。露琦卡能夠和迪讓不顧世俗的眼光,一起私奔,不能不說是既大膽又冒險的舉動。
    “他們逃到一個離齋普爾很遠的小村莊,在神廟裏偷偷舉行了婚禮。迪讓說,他有個朋友在德裏,可以通過那個朋友送他們去英國——”
    維卡說著,皺了皺眉頭,“可還沒等到那個朋友從德裏趕來,他們就被發現了,是我父親派人查找到他們的。我父親那時候很迷戀我母親,他聽說我母親和迪讓私奔的事情之後,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侍從,到處尋訪他們的下落,他還對我的外公外婆說:他不會嫌棄我母親是個名聲被毀的姑娘,他願意娶我母親。”
    “迪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雷納德想到:以露琦卡的性格,假若不是迪讓遇到危險的話,她肯定不會嫁給沙伊德土邦主為妻的。
    “迪讓——被暗殺了!”維卡的身體微顫了顫,“我母親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暗殺了迪讓——他們管這種暗殺叫榮譽處死!也就是為了維護家族和種姓的名譽而采取的不被法律所製裁的暗殺行為!”
    雷納德聽說過“榮譽處死”這個詞,但是親身經曆還是第一次。他感到維卡的心情很煩亂,便伸臂攬住他,讓他靠在了自己肩頭上,“你媽媽是個很勇敢的女人!”
    維卡勉強笑了笑,“媽媽不想再結婚,可是——她當時已經懷孕了,她必須生下那個孩子,也不能讓那個孩子一出生就承受私生子的罪名。所以——”
    雷納德驚訝的推起維卡,不相信的望著他的眼睛問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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