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 2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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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離別其實並沒有我們預想中的不舍以及充滿了淚水的悲傷。
爹爹說無論如何他求的隻是要我活著,好好的,平安健康的活著。而哥哥他笑容繾綣而憂傷,他說:“不用多久我就會去接你回來,姚家的女兒不屬於雲天宮。”
我始終不曾等到娘親的到來,從我答應成為善寧的弟子,答應去雲天宮的那一刻開始娘親便開始背對著我,仿佛不願意再看到我一樣。
我不懂娘親的怨恨,如同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娘親始終不肯去廟裏一樣。她說她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可是我卻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屑和譏諷,那洶湧而黑暗的情感染著這世間最傷慟和溫柔的色彩。
“雲天宮真的如同傳聞中雲為亭台樓宇,霞做丹青雕梁嗎?”
氤氳開寧靜而淡雅的香氣的車壁上濃墨重彩的描金牡丹雍容而豔麗,不由得就讓我想起了整日裏端著一張嚴肅臉孔的娘親。
男人的坐姿優雅而端正就像是那些大家族裏教養出來的公子一般,隻坐著便透著一股竹蘭般的風骨。而比起仙人,我更加的願意去相信這個人隻是一個舉杯輕吟對明月,打馬遊街觀落花的濁世佳公子。
舉到唇邊的白釉杯子頓了一下便被輕輕地放到了車內的小桌子上,細長而溫潤的眉眼似是不經意的往我這邊一瞥,隻見那櫻色的唇畔綻開了一朵笑花。
“無非是金雕玉砌,繡闥雕甍。”珠圓玉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知是否因這時節微染的清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似是無時無刻不在誘惑的音色。
鈴鐺上藍色的釉色溫潤潤的,印著燦爛的金色平添了一股寧靜。白皙的指尖忽然的就在我手腕上垂下的鈴鐺上輕輕地碰了一下,我驚訝的抬頭看他。他笑著問我:“不想問我你娘親是什麼人嗎?”
“不論是什麼人,她隻是我的娘親。”
“嗬,固執的孩子。”我微皺了皺眉峰,這仿佛透過我在看著誰的神色無端的讓我覺得不喜。
棕紅色的茶湯冒著帶有紅棗和桂圓香氣的白煙,朦朧了眼前白衣男人的眉眼。我端著煙青色的瓷碗,小口的抿著,聽著男人口中熟悉又陌生的娘親的過往。
九峰山上最美豔熱辣的女子,雲天宮裏資質最高卻並不自恃驕傲的弟子以及那個自廢修為叛出師門,立下誓言生生世世不敬神不信神的女子。
白虎為馬,檀木雕車。踏雲逐風,一日千裏。即便是這樣,那仿佛坐落雲端,遠隔九天的仙宮也要七日才能到達。
凜冽的風夾著雪珠子隔著看似輕薄的簾子噼啪作響,車內的溫暖,車外的冰雪寒天隻隔著一層紗卻像是隔著一個世界。我似乎明白了仙人和凡人的區別,哪怕善寧說這世上已經沒有了仙人,而他們不過是追逐著那遙遠幻影的一群瘋子。
一天,兩天,三四天,善寧就像是所有溫柔的師長一樣不倦的和我說著即將呈現在我麵前的坐落在九峰山之上的雲天宮的景色——山腳下四季不謝,豔紅似火的石榴花海,山腰上或靈動可愛,或威武嚇人的靈獸以及那山頂上比之皇宮更加壯麗華美的雲天宮。
善寧就像是所有女孩子所憧憬著的最完美的丈夫,溫文爾雅、謙恭有禮、無論是才華容貌或者是地位財富,他都是女孩子心目中的首選。而忽然出現在我麵前的赫鸞卻像是那帶毒的罌粟,明知道不適合,沒有結果,甚至讓你萬劫不複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以致泥足深陷,不可拔足。
我想沒有人能抵擋住赫鸞的誘惑,尤其是當你看到那一身金紅錦衣的豔媚男子身繞百鳥,腳踏霞光肆意張揚的走來。嘴角勾抹出的笑痕邪氣又帶著仿若兒童的天真,唇畔的笑渦更像是那黑沉的漩渦吸人心魂。
若比作花善寧是雪中的寒梅,而赫鸞就是園中的芍藥,而比作飛鳥,善寧就是驕傲的白孔雀,而赫鸞便是盤於梧桐的火鳳凰。同樣的美貌,然而一個沉靜,一個張揚。
“嗬,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啊。”他的聲音低沉的,纏綿悱惻的仿佛情人耳畔的呢喃,端的讓人麵紅耳熱,“我叫赫鸞,那麼你呢?”
仿佛魂體出竅一般,我飄忽著,茫然的看著他豔麗逼人的臉孔,“我是長安。”
“真是個好名字,乖孩子要不要和我走呢?”但是下一刻以食指勾挑著我下頜的男人就一個鷂子翻身飛離了十丈開外。而不留一字便離開馬車的善寧麵沉如水的站在不遠處,黑沉沉的眼眸看過來時,隻讓人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就想避開來。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雲天宮的小郎君。”低沉蠱惑的笑聲像是水麵上蕩開的波紋,一圈一圈,耳畔僅剩那勾魂的笑語。
勃頸上的紅色狐狸毛被風吹著在LUO露的肌膚上輕柔的搔撓著,軟軟的柔柔的。我偷偷地從簾子裏探頭向外看去,原先離得挺遠的兩人這會兒已經是麵對麵的站在一起。莫名的我忽然覺得這畫麵美的不可思議。
赫鸞輕佻的笑著,攏在紅色廣袖裏的手微露出指尖,纖細高挑的身姿奇異卻意外舒服的扭出一抹妖嬈而勾人的曲線來。而善寧筆挺的站著,白衣飄逸,仙姿玉骨,墨色的卷發飄著蕩著漸漸地和赫鸞泛著紅色的發絲纏繞在一起。
“哧。”赫鸞似是不屑的一扭頭,上挑的眼角氤氳著桃花一樣的豔色,“果然最討厭你這種裝模做樣的人了。”說著忽然就一揚手,頓時天空中就出現了數之不盡的焰色飛羽,而他卻笑著朝我無聲的說道:“我會來找你的。”
我十分的不習慣此時善寧的安靜,或者說是覺得害怕和怪異。沉默著的善寧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一樣,明明還是那樣溫潤的臉孔卻讓人覺得危險和暴戾。我盡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縮到角落裏。
哥哥說過這世間哪怕再悲天憫人的神祗也是無情的讓人絕望。
“你怕我?”最終善寧還是看到了縮在角落了的我,黑色的眼眸忽然間就像是看不到眼白了一樣空洞的可怕。他的嘴角裂開奇怪的笑容來,“可是我怎麼會傷害你呢?長安,你是我最重要的長安啊。”
他的身體溫暖的讓人止不住歎息,然而我依舊是懼怕著。這個人分明不是我從一開始見到並熟悉起來的男人。
我僵硬著,乖巧的趴在他的懷裏。善寧的手一隻輕輕地環住我的肩背,一隻溫柔的用五指梳攏著我顯得有些淩亂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