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來，吹散了睡意。
    我知道這裏是安全的，比淩王府安全。因為有蕭默保護，整個將軍府的人對我都很和善。。
    養傷時，哪都不去。隻叫小秋找來針線，不幾日便做成了一雙虎頭鞋。
    自那日蕭默牽著揚揚離開，已半月有餘，整日便是小秋陪著我。她給我講老夫人的醫術與武功，講蕭默與蕭揚的父子關係，講將軍府許多有趣的事。
    然而，最吸引我的還隻是蕭默。此刻的他正站在我的房間門口，靜靜地看著我喝下那碗褐色的藥。他不進門，可門外響起一個聲音：“娘親，爹爹問你要不要嫁給他。”是揚揚，這個聲音，隻有他才發得出，而且敢對蕭默耍賴的也隻有他。
    蕭默臉上的表情依舊，隻冷冷道：“長生，把他帶回去。”
    隨後便出現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抱起掙紮的揚揚轉身離去，揚揚那雙小腳不停地踢著，嘴裏說著：“我不走，不走。。。”
    “等等。”我轉身回屋，到床下的籮筐中取出那雙虎頭鞋，這時揚揚已經跑到我身邊，還不忘回頭對蕭默作鬼臉道：“娘親都讓我留下了，你不許再讓長生帶走我。”
    我把揚揚抱到腿上，脫下他腳上的鞋子，手指碰到他的小腳，濕濕的、冷冷的，到底是沒娘的孩子。我看他穿著那雙並不合腳的鞋在地上跳來跳去，像隻小猴子。
    依舊沉默的蕭默在聽到揚揚說“娘親，今天揚揚就留在這裏。。。”之後，便開口道：“不行。”聲音冷得似嚴冬酷寒的風。
    我不說話，將臉轉到一邊。聽著揚揚哭喊的聲音，想留下他，卻始終沒開口。寄人籬下，我不該有太多要求，隻是眼睜睜看著揚揚失落地被長生帶走。腳下的鞋被他踩得變了型，長生要抱他的時候，隻帶著哭腔說：“我自己走。”我沒有理會，因為蕭默不給機會。
    夜深了，院子的柳樹擺著枯枝，似是在說著無奈。我起身走到窗前，看月色落滿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蕭默的心裏在想些什麼。他隻在離開時說：“作揚揚的娘親，可好？”。突然想起當日袁淺一句：“作我淩王府的王妃，可好？”我隻答了一個字，便是“好”。話音落，蕭默的唇便堵住了我的嘴，我木然。可他畢竟不是袁淺，但卻可以給我溫暖。
    此刻突然想知道袁淺過得如何，恰好傷也養得差不多了，隻是再不活動活動筋骨，就怕這身武功就廢了。
    自將軍府重重守衛中翻牆出去，並沒有驚動誰，隻是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人，那是來保護我的，所以不用擔心。既然他不願讓我看到，索性我便糊塗了。隻是這份情我該如何還--蕭默。
    出了將軍府，向南，那是淩王府的方向，幾個起落到了王府的東牆外。記得以往每次深夜要出門都是由花園邊的東牆翻出，並不是守衛不嚴，而是便於躲藏。那時的我與袁淺不是如今這般，中間擱了一個夏錦瑤。
    腳尖輕掂，翻身進了淩王府。清冷的月，照在花園中的湖裏。淩王府的侍衛一隊隊沿著湖邊走過。
    我隱在暗處看夜色如昨，湖水依舊，袁淺的臉忽然出現，他為我畫眉，抱著我在湖邊打轉。
    我沉醉在幸福中。
    “抓刺客。”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聲音狠狠地擊碎了我的回憶。蕭默，腦子裏立刻閃過一個名字。趁侍衛走到我麵前時，在隊尾截住一人打暈，換了他的衣服跟隨著。
    三更天，月被雲遮了，隱去了光華，火紅的燈籠掛著，照亮了王府的花園。青石板鋪就的路上，一個黑衣蒙麵的人被刀架著脖子，對袁淺怒目而視。
    “誰派你來的。”袁淺的聲音在寂靜的空中響起，黑衣人悶哼了一聲，咬了咬牙，眸子裏的烈火越燒越旺，仇恨在他周身的血管中鋪張開來，額頭泛著青筋，似是要炸裂。他右手握劍，左手緊緊地攥著，如同啞子一般不回答袁淺的問話。
    不遠處的樹下一聲呻吟，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夜裏卻格外清晰。而那個地方是我起初藏身的地方。我暗叫一聲不好。
    突然，一道寒光朝著袁淺飛去。來不及細想，我飛身用身體接下了，皮肉撕裂的聲音掩蓋了那聲呻吟。我捂著手臂看黑衣人左手保持著發暗器的姿勢慢慢倒下了。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趁所有人還未回過神便翻身出了淩王府。那一刹那，兩束寒光打在後背上。我知道，他已經認出我了，可是我不能再淪陷。過了今日，我便是蕭默的妻，是揚揚的娘親。縱然袁淺是太子的弟弟，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更何況他美人在懷，少了我的糾纏，自此便是耳根清靜，自在逍遙。他斷然不會去追我，亦不會救我。
    左手臂的傷口變成了黑色。我抽出袖中的匕首，對著手心抹了下去，皮肉翻飛，森森白骨露出來，空氣裏的陣陣血腥味，刺激了神經。可是我不能停下，不能讓蕭默找到。
    硬撐著繞著街轉了幾個彎，到了城外的桃林，那裏有一條河，我叫它叫映空。縱是死了，做孤魂野鬼，也不能讓蕭默看到我被桃花枯侵蝕的臉。
    縱身跳入映空河的瞬間，橘黃色的太陽露出了臉，照著綠綠的河水和岸上一截沒有皮的樹幹，上麵刀刻的字還在滲著汁液：蕭默，蘇灼欠你的姻緣，來生定不相負。除了這些，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我想蕭默，他會明白的。
    意識模糊，這樣就可以解脫了吧。
    桃花枯，紅顏碎。心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