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裏，可以隻有你，也可以沒有你。選擇的權力在你手裏。
    這是我對袁淺說的最後一句話。背對著他，冷冷的。剛出口的話便被寒風凍住了，猶如我在一瞬間冷凍的心。
    初春，柳樹還是如死了一般沒有綠意，森林裏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我知道我走過的地方有一條蜿蜒的暗紅色的小溪。
    陣陣夜風混合著血腥味飄入鼻孔，意識有些模糊，我聽到袁淺的聲音。
    他說，蘇灼，原來你是這樣狠毒的女人。
    他說，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說了很多，我隻記住了一句。
    你是我的。我竟然傻傻地信了。是他當時認真了，還是我太愚鈍。
    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來不及細想，下巴上似是有蟲爬過，有些癢。低頭看見緞麵繡鞋上紅色的花盛開，越開越大，妖野、張揚。。。
    來不及了，盡管堅持要活下來，還是逃不過命。我不知道這看似寧靜的森林裏還有多少埋伏，但我知道與黑衣人已經交戰過三次，此刻已是頭重腳輕。靈魂隨著血液流盡了，隻剩軀幹慢慢倒下，在滿是枯枝殘葉的森林地麵。
    眼前出現了袁淺的笑，那麼刺眼、招搖。我伸出手去觸碰，就在快要觸到的一瞬，頓了一頓，向反方向急速墜落。雙目合上，眼角淚落。
    不知過了多久，但我很清楚已不在樹林。空氣中有濃濃的凝神香的味道，身下是軟軟的被褥，傷口愈合的感覺很清晰。
    我沒死，而且已經醒了，隻是眼睛還在閉著，沉醉在夢裏。夢裏沒有夏錦瑤。
    我天真地想這幾日坐在我床邊守著的男人是袁淺，直到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爹爹，抱抱。”
    我的夢再也不能繼續，若我的孩子還活著，怕是也會叫娘親了。
    慢慢睜開眼，由於太久沒見光，眼睛被刺痛了，皺了皺眉，適應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粉嫩的娃娃揮舞著小拳頭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那是個好看的男人，我隻能這樣形容，微微泛青的下巴，薄薄的唇，相書上說，薄唇的人薄情，如袁淺那般。
    我沒再繼續看下去，粉粉的小娃娃在我走神的時候已經爬到我身邊。那雙揮舞的小手正對著我的鼻子。我閉上眼，周圍遲遲沒有動靜。
    忽然，一陣“咯咯”的笑聲響起，我不得不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小粉人兒，他的小手在捏著我的鼻子。
    “揚揚。”男子開口說話了，聲音溫柔，像娘親嗬斥頑皮的孩子一般。也許是顧及我大病未愈，才刻意溫柔。
    在男子的幫助下，我坐起身，對上他褐色的眸子，那是一雙與常人無異的眼睛，卻多了幾分淩厲，此刻又盡是溫柔。
    興許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然，道“姑娘可覺得好些？”
    我回過神。“多謝相救，已經好多了。”盡管身上的傷口依然痛著，還是笑著回答，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虛偽，也許是自從袁淺娶了夏錦瑤。
    一陣沉默，我移開眼睛，看床邊的揚揚，他也在看我，兩隻圓圓的眼睛似在說著他的不滿。我衝他笑，不時地做著鬼臉，他嘟著小嘴，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們就這樣忽略了那個好看的男人，而此刻他在看我與揚揚不正常的交流。
    我瞥到他嘴角的一絲微笑，那樣子讓我想到袁淺對夏錦瑤的溫柔。而夏錦瑤出現之前，他對我也是如此的。有時候得不到要比得到了又失去會好很多，至少這顆心不必經受大起大落。
    “姑娘。。。”男子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我回過神看著他。
    “請問姑娘芳名。”見我回神，他接著說。
    我腦中閃過一句話：“蘇灼，從此你是我的妻，是我淩王府的王妃。”隻是如今，我是聖諭昭告，天下盡知的妒婦，被貶為庶民。雖不至於淒慘，但於我而言，離開了袁淺便是生不如死。意識不受控製，我發了瘋地懷念在袁淺身邊的日子。那裏是我全部的牽掛。
    一雙小手拽著我的被角抖了起來，涼風肆虐著我未痊愈的傷。定了定神，涼涼的聲音自嘴裏傳出。我聽見男子輕念：“連漪。。。”那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這是皇城，淩王妃被休的消息早已傳遍，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他們卻未見過真人。
    隻是隨口說出的，他似乎很用心地記下。他的認真，讓我不安。
    “給連姑娘梳洗。”話音落，我隻看到他牽著揚揚離開的背影，揚揚回頭衝我微笑，直到看不見。
    我起身，在一個女子的攙扶下走到鏡子前。蠟黃的麵孔，眼睛周圍深深的墨色。我伸手覆上左邊臉頰，紗布下遮蓋的是一道猙獰的疤。是夏錦瑤給我的，當日在天牢，袁淺恨我至極，隻願此生不再相見。夏錦瑤滿臉淚痕，手中的刀子閃過，沾了我的血。樹林中的黑衣人痛下殺手，我依然活了下來，全都是她折磨我的方式，她恨，恨我曾是淩王府的王妃。
    銅鏡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臉，眼角有細細的皺紋，周身散發著活力。未待我起身，她把我按住，說：“不必擔心，再過幾天紗布揭下，不會留下疤痕。”她的聲音讓我想起了娘親。小時候練功經常把身上弄傷，娘親也是這樣說的。
    喝過藥，我與她又聊了一些。便目送她離開。
    談話間，我得到了自己要的消息。
    窗外的陽光照進屋子，我站在窗下看院中看已經發出嫩芽的柳枝。久違了的愜意縈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