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陰沉的笑聲彷佛進在耳畔，侵入身體的陰邪讓人寒意遍生，“既然你們想玩，那本道便陪你們耍耍。本道倒要看看你們能救得了誰。
    還有半柱香的時間，那個女人就會在無盡的痛苦地死去，她們的怨氣會衝破結界籠罩整個長安城，那時便是本道大功告成之時。而你們這兩隻的小妖的元丹，也會投入本道的煉丹爐裏，助本道飛升！”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覺塵他們麵前的門上符文漸漸隱去，吱呀一聲徐徐向兩側敞開，院內蕭瑟的光景一覽無餘。
    “阿彌陀佛。”覺塵雙手合十，緩緩往院子裏走去，聲音不大卻有種說不出的肅穆，“佛道本是一家，意在救蒼生於水火，今日施主背道棄義，誤入歧途，來日定遭天罰。”
    春色和白問竹跟在覺塵身後，四下打量著這方小小的院落。未進來之前，隻覺得這院子蕭瑟得緊，現在置身其中，才發覺這方天地的生機被盡數斷絕，寸草不生，遍地荒蕪，泥土呈詭異的紅褐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鐵鏽味。
    “這道士手段不少，一定要小心。”白問竹小心翼翼地護著春色，一邊謹慎地看著四周，一邊輕聲對著春色叮嚀，春色現在妖力被封，自然覺察不到危險。但是春色卻擺擺手，道：“你無需顧及我，隻要幫著大師對付那道士就好，我去找花未眠。”
    “春色，你……”
    “問竹哥哥，我有分寸，你聽我的。”春色打斷白問竹，對著正在念往生咒的覺塵行禮，“大師，問竹哥哥根基未穩，若是遇上那道士，還望大師多多照應。”
    “誰需要他照應？”白問竹伸手要去抓春色的手腕，春色卻在看到覺塵點頭之後望後對了兩步，躲開白問竹伸來的手，整個人憑空消失了。白問竹大驚，厲聲問道：“春色呢？”
    覺塵垂下眼簾，“施主和貧僧現在皆在陣法裏，春色施主卻是被那傘帶出去尋花未眠了。”他未停下腳步，白問竹跟在覺塵身後走了片刻，屋子分明就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可是他們離屋子的距離卻不曾改變。
    “那把傘究竟是個什麼玩意？”白問竹自闖入結界起，心情就未能平靜下來，此刻蹙著眉頭臉色看起來分外難看，“明明那麼重的怨氣，你和春色卻偏偏把它當成個寶護著。難不成你們還指望著一把傘能揪出那道士，救我們出去？”
    “它在求我們救救她們。”
    “她們？”
    “除了花未眠，還有別的女子，她們……全都遇害了。”
    *
    春色退後了幾步，身體好像觸到了一堵柔軟的牆，她放鬆身體，眨眼間白問竹和覺塵便消失在眼前。想著方才白問竹伸出的手，春色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本就不該把白問竹牽扯進來，如今雖然被困在陣裏，但到底是和覺塵在一起，應當沒有什麼危險。
    春色往前走了幾步，在房門前站定。隔著一扇門，那濃鬱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手裏的傘顫動得越發厲害，幾乎是要掙開春色的手闖進去。春色歎了口氣，伸手推開門——
    比起屋外院子裏的蕭瑟，屋內看的擺設起來卻和普通人的書房別無二致。沒有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光景，也不見那道士的身影，倒是藏得深。
    春色不曾猶豫，邁步走進去。她雖然妖力被封，但渾身上下被傘上的怨氣包裹著，一路也沒有受到什麼阻攔。一道屏風將屋子一分為二分開，屏風之後隱約能看到桌子和書架。
    春色徑直走到書桌前，桌上擺著寫紙墨用具，沒有什麼不妥。她又翻了翻書架上的書，依舊一無所獲。
    許是不在這間屋子裏，春色歎了口氣，轉身時未曾留意，一腳踢翻了斜靠在書架上的畫筒，畫筒在地上滾了兩圈，露出一副卷軸。春色彎腰去撿，入手時，是一片刻骨的涼。她忙把卷軸抽出來，在桌上攤開。
    這是一幅畫，畫上的女子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嬌豔的笑容讓她身後盛開的一樹桃花黯然失色。春色有些愣怔，一時間竟想起從前滿堂為她作畫的光景——那一幅幅被滿堂細心收起來的畫卷裏，自己分明也是這個模樣！
    春色有些心神不寧，也未能從畫裏看出幾分端倪，正想這重新把畫卷起來裝回畫筒，卷到一半，卻驀然發現畫裏女子如白玉般的手腕處出現一道紅痕，慢慢有血色在畫紙上暈染開來。
    春色心頭升起不好的感覺——畫裏的女子，就是花未眠！
    她轉身要往門外走，門卻哐當一聲被大力闔上，春色忙使出十分力氣去拉，那門卻是紋絲不動。
    “求求你幫幫我們。”彷佛由無數道聲音彙聚在一起說出的話在身後響起，驚得春色驀然回首。
    屋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麵容模糊的女人，寬大的袍子看上去鬆鬆垮垮，被她身上不停滲出的血染成黑紅之色。血水順著她的身體滑下，在她腳底下積聚。
    那黑紅的一灘血絕非是一個活人身上的。很顯然，這個女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救救我們，救救她。”無數道聲音從房間裏每個角落傳出來，淒楚而絕望。
    縱然是妖，春色也未曾見過如此駭人的情形。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世人常道鬼怪妖物，但妖是活物，而鬼怪生機全屍，到底和妖是不同的。更何況如今春色妖力被封，和凡人無異，又如何幫得了她們？
    那些聲音隻是重複著“救救我們”，春色頭腦脹痛，“外麵有個法力高深的大師，他定然有法子救你們……”
    “不要！”那些聲音猝然變得尖銳，幾乎要刺穿春色的耳膜，“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全都十惡不赦，全都該死！”
    不止是屋子裏，整個結界裏的怨氣陡然又濃鬱了起來。
    *
    “對，對，就是懷著這樣的恨，讓你們的怨氣衝破結界，去抹殺一切吧。”陰沉的聲音伴著桀桀的笑聲，不知在何處響起，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