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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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願填報完了,中考的日子也不遠了。在這最後的幾天裏,阿七廢寢忘食地啃著書本,連睡覺的時候都不忘抱著書本,周爸周媽看了隻能連連搖頭,這孩子學習太拚命了。
日子過得很快,等到中考來臨的那一天,阿七的心裏沒有想象中的緊張忐忑,反而極其的平靜。走進考場的前一刻,他遇到了即將比賽的許安林和陳文揚,阿七第一次抬起眼勇敢地看著陳文揚,以從容不迫的語氣說:“加油。”
少年抿著嘴笑笑:“加油。”而這句鼓勵的話讓阿七小心地放在心裏,突然生出了無盡的勇氣。
三天的考試時間很快過去了,當最後一門考完,阿七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機械地收拾了一下書本,他慢慢地向門口走去,臉上的表情一動不動。
“阿七,阿七。”熟悉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神誌,阿七移動腦袋尋找著聲源處,驚訝地看到站在太陽底下的許安林,他看著汗水嘩啦呼啦往下流淌的少年,疑惑地問:“你怎麼在這兒啊?”
少年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而神色急切地說:“考得怎麼樣啊。”
“還行。”阿七回答道。
“那能過嗎?”
“應該能。”阿七老實地說。
“太好了。”少年高興地跳了起來,滿臉的雀躍,就好像考試的人是他一樣。
“對了,你們比賽的怎麼樣啊。”
“輸啦。”許安林懶懶地答道,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攬著阿七的肩膀,邊走邊說:“陳文揚在KTV定了一個包間,就等我們倆了。”
阿七被動地跟著少年的腳步,覷了一眼少年的神情,不禁有點納悶,輸了比賽還這麼開心嗎?
那是阿七第一次去KTV,跟著侍應生七拐八拐了好幾個彎才到達他們所定的那個包廂。這家KTV的隔音效果顯然不怎麼樣,他一路走來聽到的盡是別人撕心裂肺地吼叫,不知道誰在撕扯著嗓門喊死了都要愛,阿七聽見後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門是虛掩的,阿七跟在許安林後頭走了進去。一進去,撲麵而來的冷氣讓他一個激靈,一天的疲憊也有了稍許的緩解。室內的光線很昏暗很朦朧,就一個大屏幕發出幽幽的藍光,三個黑色的沙發貼著牆圍繞成一個半圓,倒襯得酒紅色茶幾上的一瓶啤酒極其顯眼。
阿七有些驚訝,他不知道原來他們還會喝酒,不過想想又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他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懂得東西遠遠比自己知道的要來的多。
“你們來啦,快來點歌,一會兒誰也不要推辭。”陳文揚估計已經喝了一點酒,此刻臉上一片酡紅,連平時淡漠的眼睛也顯出了一絲迷離。
許安林一聽,二話不說跑到點歌的機器旁,一下子就點了好幾首歌。等到把自己要唱的歌都點好了,他回過頭衝阿七喊:“你要唱什麼,我給你點。”
原本安安分分坐在沙發上的阿七一聽,有些為難地開口:“我不會唱,你們唱吧。”
一聽這話,少年不高興了,嚷嚷著說道:“我不管,你今天非要唱一首,不然來KTV不唱歌多沒意思啊。”
這……阿七確實沒有當眾唱過什麼歌,而且他能完整唱完的歌也不多,可是少年強硬的態度讓他有些左右為難。這時一旁的陳文揚發話了,清亮的音色裏夾雜著一些酒意,顯得更加慵懶而迷人。
“阿七,你就唱一個吧。”
原來還想要拒絕的想法沒有了,對於陳文揚,他一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低下頭想了一想,阿七才對坐在一邊的許安林說:“就唱《讓她降落》吧。”
那時候正是電視劇《金粉世家》風靡的時候,阿七每次做作業都會聽到這首歌從父母的臥室裏傳出來,女生婉轉而悠揚的音質和歌曲的背景音樂相互映照,聽起來意境深遠。
許安林和陳文揚從來不看這些膩膩歪歪的感情劇,當然就沒有聽過這首歌,點歌的時候許安林還問他是哪個‘他’,阿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陳文揚才回答道是女字旁的她。
接下來大部分的時間都交給了許安林,阿七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孩子這麼會唱歌,不是說唱的好聽,而是說唱的太撕心裂肺了,好好的舒緩曲風也可以給他唱的上氣不接下氣,走調走得把歌曲改的麵目全非。
一旁的陳文揚靜靜地聽著,偶爾又是一杯啤酒下肚。阿七想讓少年不要喝太多啤酒,對胃不好,在原地掙紮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向陳文揚坐的方向踱去。許安林站在大屏幕前自顧自地唱的興起,聲音震耳欲聾,阿七喊了陳文揚好幾次對方才聽到有人在叫他,疑惑地轉過頭對上阿七的眼,“叫我幹嘛?”
有點醉意的少年是有些可愛的,臉紅撲撲的,眼睛卻晶亮晶亮的,少了平時高不可攀的氣質。
阿七怔怔地看著少年,他想叫他不要喝酒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我陪你喝吧。”
陳文揚一聽,微微眯著眼,嘴角勾起一朵梨渦,“好,爽快,來,我們幹一杯。”
手裏的杯子都有些端不穩了,些微的酒水撒了出來,阿七眼疾手快地搶過少年手裏的酒杯,順著杯的邊緣一口氣灌了下去。啤酒是冰鎮的,順著腸道流進胃裏,很涼快。他是第一次喝酒,沒覺著啤酒有多好喝,隻是有一股氣,才喝完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一個酒嗝,逗得少年全無形象地仰躺在沙發上哈哈大笑。
一個人自顧自地唱了好久的許安林終於覺得一個人唱不過癮,死拖硬拽地將陳文揚拉起來和他合唱了一首,是任賢齊的《花太香》
笑天下
恩恩怨怨何時才休罷
黃昏近晚霞
獨行無牽掛
太瀟灑
不問世間仇恨淡如茶
江湖一句話
行得正邪不怕
伊人風度翩翩處處留香
月光山中幽幽亮
晚風吹愁如海浪
來啊來啊苦酒滿杯
誰都不要過來擋
狂飲高歌爽快唱
浪天涯
伴隨枯葉片片風塵沙
難掩真風雅
不為癡情就愛花
花下風流花死花無常
不帶一點傷
隻在乎愛過她
……
在唱這首歌的時候,許安林終於正常了,隨著歌詞中的豪邁詩詞而搖擺著雙手,很是激情澎湃。而陳文揚迷離著眼,頭微微輕搖,唱到高潮處還與許安林深情對望。阿七有些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一想到兩個男生深情對望的場景,就忍不住惡寒了一把。
也許是酒精的催化,阿七覺得腦袋有些頓,幾乎要昏昏欲睡了,等到許安林叫醒他的時候,他還是一臉的懵懂,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表情。
阿七見他這樣,知道他已經忘了要唱歌這事兒,於是強硬地把手裏的話筒塞到他的手裏,粗著嗓門開口:“快快快,該你唱了。”經過好幾個鍾頭對嗓子的輪流轟炸,許安林的嗓門算是徹底啞了,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似地,沙啞的極其難聽。
好像是有這件事,阿七模模糊糊地想著,腦袋有些不清醒,不過喝了酒的他比平常來的大膽了些,不用少年催促,他主動舉起話筒,身體順勢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
他唱歌的神情很認真,眼神盯著大屏幕,話筒規規矩矩地舉起到嘴邊。
她沒焰火絢麗/也不象鳥兒會遷徙/不過是放飛的風箏/怕你心痛才自由/記憶的線索在你手中/如果你能夠讓她降落/天空如自由無盡頭/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就讓她能漂流在你中/這世間繁華太多/人影交錯擦肩而過/她走過/惟獨她走過/讓你停下了腳步/沉默兩顆心不再淪落/如果你能讓她降落/天空如自由無盡頭/可知那顆心/在風中太落寞/就讓她停留在你懷中/如果你能讓她降落/天空如自由無盡頭/可知那顆心/在風中太落寞/就讓她停留在你懷中/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至少讓她降落在你懷中
阿七的聲音遠遠沒有陳文揚的聲音來的動聽,如同被打磨過一樣的聲音有點沙啞,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嗓子很沉,在唱到高潮的時候卻開始發顫,尾音部位帶了點顫音,讓人聽了格外的動容。
昏暗的包廂裏,燈光打在阿七的臉上,明暗交錯下看不清他的神情。許安林坐在沙發上認真地聽著,很安靜,他一直看著阿七的側臉,眼裏竟然浮現出些許溫柔的神色。這一幕在許久許久的以後看來也是極其美好的,深情歌唱的阿七,和安靜聆聽的許安林,還有已經熟睡的陳文揚,足夠構築起阿七的整個世界了。
如果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秒該有多好啊。
唱完的時候,阿七回過頭,卻見黑發少年此刻正定定地瞧著自個兒,他這時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感到羞澀,他腆著臉笑:“唱的不怎麼好。”
少年沒有說話,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琥珀色的眸光裏蕩漾著清淺的霞光,臉上是少有的認真神色,他掰過阿七的肩膀,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後,小巧的唇輕輕一揚,臉上冰雪消融。
雖然場景不怎麼浪漫,既沒有櫻花也沒有桃花,可是少年還是散發出了驚人的美麗,他微微踮起腳尖在阿七的嘴巴上小啄了一下,接著像一隻討巧的貓咪一樣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
少年嘴裏發出的熱氣吹拂在他的耳邊,癢癢的,麻麻的,如同情人間的喃喃細語。
阿七覺得醉了,分不清是他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