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五色麒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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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五色麒麟
納蘭羽生怕驚擾了房中休息之人,於是屏著呼吸,邁著輕步,緩緩上前。
扶穩門環,悄推門,納蘭羽生怕弄出一絲聲響。
入門後,便是屏風,繡有龍鳳齊飛的屏風。
納蘭羽便看到有個人影投在燭光另一側的地上。
從那影子可以看出,那人並未休息,而是側麵對著門口,他整個人坐在一個椅子上,靜若雕像。
由於光線是從屋內照出的緣故,屋中人並沒有發覺屏風後有人。納蘭羽悄悄探出頭,目光往那人身上移去。
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了身子,納蘭羽整個人已經不能動彈。
他看到,椅子上坐著的,居然是吳花!他的好兄弟吳花!吳花不是死了嗎?死在天狼的手中,為何如今又會安然無恙地坐在這兒?這會是不是陷阱?
然而納蘭羽仔細一看,發現眼前的吳花哪裏假得了?他頸間是一朵綻開的花,那樣的刺青,絕無僅有,就算有人想模仿,也絕不可能做到如此惟妙惟肖,更何況那神態,那神情。。。。。。
納蘭羽一陣歡喜,正欲衝上前去,擁抱這個分別已久的兄弟,卻不料一隻手拉住了納蘭羽,納蘭羽回頭看去,是司徒紀顏的手。
司徒紀顏誠懇地看著納蘭羽,然後搖了搖頭湊到納蘭羽耳邊輕聲說,“納蘭少俠,借一步說話。”
話語壓得極低極低。低如蚊響。
好在納蘭羽還聽見了這些話,於是心想,吳花在房內,若要相見,也不急在這一時,且聽司徒家的大小姐有何話說。
兩人出至門外,一直走到假山旁,司徒紀顏才停了下來。
這時候冰梓梓也跟了過來。
司徒紀顏轉過身,將她的麵紗,慢慢拿下。
相識數日,納蘭羽也是在這麼多日之後才第一次看到司徒紀顏的真容。她美鼻挺秀,目若明珠,唇似花瓣,身如修竹。
納蘭羽原本還以為她姿貌不佳,才終日帶著麵紗,如今一見,眼前這司徒家的大小姐竟也是一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小女子與家弟不和,所以外出時為了避人耳目,一直帶著麵紗,納蘭少俠不要見怪。”司徒紀顏終於解釋到她為何一直帶著麵紗的原因。
納蘭羽自然不會往心裏去,於是便問,“不知姑娘有何指教,不能容小生先同好友敘敘舊。”
“不是小女子不想,而是他不願讓納蘭少俠你知曉他的消息,所以盡管他傷好已有一段時日,而外人卻沒人再聽聞有關他的消息。就連這次出去找少俠你,也是我自己決定的,吳花並不知道。”司徒紀顏道。
“為什麼?”納蘭羽問。
司徒紀顏猶豫了許久,還是說了,語氣中透著淡淡地憂傷,就好像老頭子想念老伴時拉起二胡曲中的悲傷。“吳花雖還是吳花,但卻已非昔日之吳花。”
這話倒是讓納蘭羽覺得更加莫名其妙了。隻要吳花沒死,他就永永遠遠都還是自己的好兄弟啊?為何司徒紀顏要如此形容?
“小生愚鈍,不明其意。”納蘭羽搖頭道。
“吳花雖未死,但是我將他從酆都之旁救回來時,他已全身骨脈盡斷,能夠活著,已是奇跡。”司徒紀顏的話語永遠是那麼平平淡淡,若是沒人看到她擔憂的神情,則很難發現,藏在她平淡的話語中,不平淡的情感。
原來當初酆都城郊,天狼為了盡快將知曉他與農爻權交易的納蘭羽等人趕盡殺絕,便擱下全身骨頭斷裂的吳花,任其慢慢死去。孰料,之後恰巧經過的司徒紀顏竟將吳花救起。
司徒紀顏與司徒暗不和,她也深知司徒暗對人有著嚴重的戒備之心,所以所救之人是“風雲十人”之一的吳花,這個秘密一直不為司徒暗所知。而司徒暗又沉心於追逐他的稱雄三界的夢想,又怎會在意這些小事?
“骨脈盡斷?”納蘭羽顫抖著說道。
司徒紀顏點了點頭,“骨脈盡斷,就連站著,就連伸手,都是不可能的。”她眼中是抹不去的悲傷,仿佛陳述的,是自己至親至愛之人所承受的痛苦。
納蘭羽身子一顫。他與吳花多年的兄弟之情,深如海洋,延綿如江河,自然是清楚吳花嗜武這興趣。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往昔的吳花除了吃飯睡覺這些瑣事之外,便是習武和與納蘭羽一齊遊玩。一個如此熱愛武學之人,卻為了自己,連伸手之力,連站立之力都已喪失,這對他來說,甚至比死還要痛苦。這痛苦好比一個詩人,飽嚐才盡之艱辛,好比一美人,痛失珍貴之容顏。
納蘭羽哭了。
在冰梓梓與司徒紀顏麵前。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納蘭羽卻哭了,而且還在如此不熟悉的司徒紀顏之前。他雖痛哭,卻不出聲,怕極了房裏頭的吳花聽出自己的聲音認出自己已到此地,已看見了他如今狼狽不堪的模樣。
納蘭羽一向了解吳花的脾氣,他知道吳花雖然活著卻不透露出自己的消息,一定是怕納蘭羽見到自己如今已如廢人,便會內疚一輩子。吳花一直就是這麼實實在在的一個人,一個時時刻刻能為朋友設身處地著想的一個人,一個讓朋友敬佩、尊重、忘不了的人。
男人尚對他有如此感情,又何況是女子呢?
冰梓梓從司徒紀顏的談吐中推斷,她與吳花的關係,對吳花的情感,絕不會遜色於自己對納蘭羽的感情。因為冰梓梓看到她因吳花之悲而悲,看到她原本平靜如水的臉上講起吳花來,才會泛著關懷,帶著感情。就像畫師談論起畫,酒鬼談論起酒,如此能帶動心中的思緒與情感。
納蘭羽壓抑著心中的感動與悲傷,輕聲問道,“姑娘你千裏迢迢尋來小生,可是為了吳花?”納蘭羽不是笨人,人家姑娘家千裏迢迢將自己請到這兒來,況且如此詳盡地說清了吳花之事,她想要自己幫忙的,定然是事關吳花。
司徒紀顏點了點頭,“我承認,我是喜歡上了他,盡管他不能動,不能習武,我都不介意。他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男子,就連我們鬼域中的名醫對他都已經搖頭歎氣了,他卻毅然挺過了那樣難以想象的傷痛,活了下來。傷勢初愈時,他每日同我講起與你的情誼,講起你們的故事,我也是這時候才慢慢地了解關於他的事情,那時候傷情並未穩定,他都一直樂觀地期待再次出現在少俠你麵前,再次與你遊曆江湖,懲奸除惡。然而當他傷勢穩定,他知曉自己不能再習武之時,他便鬱鬱寡歡了。我不忍,不忍看他這個樣子,所以,所以還是千裏迢迢地將少俠你請來。”
納蘭羽認真地聽著司徒紀顏的話語,然後鄭重的回道,“為他,能做什麼,小生都願意。”
“雖說醫師們對吳花的傷勢已經束手無策,但是小女子卻知道一樣偏方,說不定能讓他的身子稍有起色,甚至,能重新讓他生龍活虎。”司徒紀顏說著,神色凝重。
“司徒姑娘請說。”納蘭羽稍稍平靜了不少,至少,能讓吳花走出這樣的低穀,不是毫無希望。
“原本我也同吳花提過這個想法,隻是由於這個想法過於凶險,然而家父司徒天下已經年老,小女又不會功夫,亦沒法以身犯險。當初我同吳花提議說想要少俠你幫忙,但由於吳花知道其中的危險,竟打算不再提此時,寧可自己在沉鬱中度過餘生,也不讓少俠你犯險。隻是,隻是我一己之私,不忍看他如此下去,卻才自作主張,往人見一趟,隻為與少俠相商吳花之事。而小女子與家弟不和,又沒掌司徒家之權利,所以自然也不能調集司徒家的人力物力為吳花做些什麼,因為若是家弟知道我要救的,是‘風雲十人’之一的吳花,隻怕,他是不允許的了。這也是小女子一路上不與少俠你過多談論來這兒的目的,是因為怕旁人將消息聽了去,如此吳花便危險了。”司徒紀顏說道。
納蘭羽一聽,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好在司徒紀顏沒讓司徒暗知曉自己姐姐救的人,竟是吳花,不然以他對自己的仇視,定然會利用吳花,做出什麼事來。
“就算再凶險,又如何比得上吳花死裏逃生的凶險?為了他,就算司徒姑娘你不說,小生一樣會竭盡全力為他做好這些事情。”納蘭羽堅決地道。
“少俠可聽過妖界中的麒麟族?”司徒紀顏看著納蘭羽的眼睛,滿是感動。
納蘭羽搖搖頭。
司徒紀顏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麒麟族的人亦正亦邪,有人將他們歸為神類,有人亦將他們歸為妖類,他們隻憑著自己的心性而行事,絲毫不理會旁人的眼光。然而若將他們歸為妖類,則也可以說是妖類中的善類了。”司徒紀顏向納蘭羽說道。
“既然他們屬善類,又有何凶險可談?”納蘭羽不禁疑惑。
“傳說中麒麟族的血有生骨續筋之功效,若是你們向麒麟族的人要血,隻怕再友善的人,也都不友善了。”司徒紀顏麵有難色。
“況且麒麟族的人行蹤不定,隻怕很難有他們的消息。”冰梓梓對麒麟族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司徒紀顏點了點頭,對冰梓梓的觀點表示讚同,“但是小女子剛好得知,麒麟族中的元老,五色麒麟,便在至黑至暗兩州交界的分界山上。隻是此山陰氣極重,萬惡生,百鬼竄,山中的妖精鬼怪皆凶殘暴虐,就是妖界中人也少有人接近。況且五色麒麟性情古怪,要在大山之中尋他,不是易事。”司徒紀顏說道此處便不再說下去了。
“勞煩司徒姑娘告訴小生,那分界山如何走?”納蘭羽一臉堅決。
那種堅決冰梓梓見過,在她的印象之中,沒有任何困難能阻止那種堅決,亦沒有任何情感,能羈絆那種堅決。
“不用告訴你們,因為我也打算陪著你們一起去,畢竟,我也想為吳花,做些事情,盡管我不會功夫。”司徒紀顏笑著說道。她的臉上終於不再全是愁慮,至少,她的眼中,隱約看到了希望。
納蘭羽笑著看了看天空,看來他得快些習慣這總是黑夜的生活,不然,又如何能在這樣的環境中,應付危險、應對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