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中章 半生沉淪 半生沉淪(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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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之後,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特別的快。一眨眼就過了好多年,總覺得才開春,立馬就入了冬天。入冬的時候,我心血來潮去學駕駛證,在報名大廳遇到一男的,年齡和我差不多,覺得很眼熟。
他看見我,在我眼前晃悠半天,終忍不住喊我。我笑著看著他,他指了指自己問:“你不記得我了?”
我又想了陣,還是沒想起來,搖了搖頭。
他笑:“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說:“要不你提醒一下。”
他把腦袋上的鴨舌帽轉過來反反帶,清了清嗓子說:“猛子你還記得嗎?我,古戈。”
他一提猛子我想起來了。幾年前猛子來這邊做鼓手時候那個樂隊的朋友。我趕緊說:“哦哦哦,想起來了。你還在“麗都”?”
他見我想起來顯得特別開心:“可不呢,現在到哪兒有這工資。那天看見你的時候你都喝醉了,不然還可以敘敘舊,難得猛子過來。”
我驚訝的看著他:“猛子?什麼時候?”
他想了會說:“大概兩三個月前,那天你喝醉了,一女的扶著你,結果她沒扶住你從樓梯上麵滾了下去。我們剛好出來就看見了,還是我和猛子幫著那女的扶你上車的。後來猛子擔心怕那女的扶不住你,又從後麵打車追了過去。”頓了頓看我笑:“猛子真是把你當自家人看了,我還沒他對哪個人那麼上心。”
他這麼一說我倒有點印象。那次我醒來時候發現渾身都疼,王靜才說我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開口讓古戈把猛子電話給我。他有些吃驚:“你沒他電話?”
我打著哈哈笑,我電話前幾天掉了。他翻了半天把猛子號碼給我。
練車時候又見過幾次,和他閑聊幾句,大多時候我有事都是我先走。我猶豫了很久,掙紮了很久,想要不要給猛子打個電話,直到把駕照拿到手電話還沒打出去。
開年後是我本命年。藍天買了條大紅內褲給我,上麵一大條金龍,土得掉渣,我死活不穿,他非說本命年特別倒黴,得穿得穿。我想也是人家一番心意,也就收下了。他離婚之後,幾乎都是和我一起過年,他和我媽嚷著非要吃西街巷子的破酥包,我看了他們一眼出門去買。
西街環境不好,房子什麼的都是破破爛爛的,生活在那片地兒的人一般生活水平不高。但偏偏巷子盡頭那家破酥包好吃得很,許多人慕名而來,生意火得一塌糊塗,卻始終不肯換地方。
而我就哪兒遇見了個熟人。她牽著個五六歲模樣的孩子,邊走邊罵,我跟了幾步上去,她繞了個身進入到西街裏麵一個院子裏。我巴在門縫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太熟,恐怕我都不敢相信麵前那個蓬頭垢麵,完全一副婦人模樣的女人是蔣曉麗,看樣子她生活得並不是很好。我心口突然幸災樂禍,覺得她這個就是報應。
我把破酥包摔在我媽和藍天麵前,猶豫著要不要給藍天說遇見蔣曉麗的事,見他滿臉笑容,覺得大過年的不應該說這事來破壞氣氛。也就沒提。
過完年後,我跟著我媽去鄉下,扶貧捐款。許多商人大都把這種事情作為一種噱頭,我媽從不,每次下鄉做什麼都不帶記者,也不通知任何人,就帶著我和藍天還有公司裏麵另三個人就去了。
剛進村子,村長和校長就迎了過來,滿臉堆笑。我媽帶著我們看了下新修的教學樓和添置設備的辦公室。然後在校長家吃的飯,他老婆弄了一桌子的菜,記憶最深的就是那臘肉實在好吃。
從吃飯開始我媽就開始一直詢問校長學校的情況,兩人一直聊著,我和藍天也不好到處跑,就陪坐在我媽身邊。我實在無聊,點了支煙盯著鋪在火盤上的紙張。那紙黃得很,上麵有人的名字,旁邊有串數字,看樣子應該是以前等級分數的本子,我順著看下來。
目光定格在一串零上麵,覺得好笑,小學居然有人考零分。順著看到名字,愣了一下,立馬去拉藍天的袖子,藍天瞅了一眼,噗的笑出聲來:“不是吧。”他這一笑,引得所有人回頭看他,他壓低聲音對我說:“肯定不是同一個人,田益加那小子腦袋瓜子靈光得很。”
他聲音不大,卻好巧不巧被校長聽到,校長說:“哈哈,哪個娃是我見過最皮的一個,沒念兩年就走了,後來在城裏發了還回來給學校捐了個廁所。”
“廁所?”我一聽也樂了:“聽過有人捐書、捐錢的,還真沒聽過捐廁所。”
校長猛的拔了口煙說:“那娃命不好,貪了個沒用的爹。他爹老壞了,不大就出去了,也沒什麼出息,後來生了他就扔到這邊帶。聽說那時候要不是他媽似乎護著,他爹都把他給賣了。讀書早,五歲多點就念一年級,那時候腿短,去上廁所掉廁所裏,我們撈了好半天才撈出來,大冬天的可臭了,幾個老師給他拔個精光站在爐子旁邊凍得喲。後來他爺爺送衣服來學校,追著他打,打得可厲害了,這娃倔得很,丁點大的孩子,怎麼打都不掉淚。哈哈。”
我媽也被校長逗樂說:“我兒子有個好朋友也叫這名,也挺皮的。”
校長抖了抖煙灰:“那是肯定的,不會是他們認識那個了。那娃算是廢了,做什麼不好去做犯法的事,前幾年進去了,聽說判了好多年呢。”
我們一聽,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幹陪著笑。
回來的車上我問我媽田益加的事,我媽說看情況,這種事急不得。我數數日子,他進入也有五年多了,時間真快。
還沒到家我就接到田益加爸爸電話,讓我送錢過去,說是輸在精武館裏麵不讓走。我皺了皺眉說好。我媽在藍天假裝不知道。剛把我媽送回家藍天就朝我吼:“憑什麼老是找你要錢啊?這大過年的就跑裏麵輸成這樣,這是第幾次了?”
我笑著說:“誰叫他是田益加爸。”
藍天便開車邊說:“田益加爸又不是你爸。從田益加進去後,他家一家老小開銷全是你在承擔,他爸活生生把你當成冤大頭。小北,能幫就幫,不能幫就算。你沒聽見剛才那校長還說田益加小時候差點被他爸給賣了,這種人,早死早好。”
我歎口氣:“就算是打發要飯的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被餓死吧。”
藍天找不到話和我說,隻能哀怨道:“真懷疑你上輩子是不是欠他們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