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上的陽光像純金流蘇一樣熱情地打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覺得滿世界的不真實。
    “醒過來了？”旁邊有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低響起，我聽見後心裏一痛，抬頭有點痛苦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元嘉？……你回來了？……”我覺得我現在一定是已經死了，在所謂的回光返照裏見到這輩子最後的夢想實現了。
    元嘉坐在床頭看我，烏黑頭發和烏黑的眼睛都在陽光底下泛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光澤。他點點頭，說：“嗯，我回來了。”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問他，然後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
    “你要是死了，現在怎麼可能還躺在這裏哭？”突然稀世的聲音從另一個角度傳過來，我驚得挺身起來，朝那邊看過去。
    不僅僅是稀世，還有瘋子燼，他們都站在門邊，用看戲一樣的表情看著我。
    “怎麼回事啊？”我懵了，完全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或者借口來解釋現在我眼睛看到的景象。這時候小正太突然從他們身邊擠出來，手裏捧著一大把玫瑰花。
    “爸爸，祝你身體健康啊，媽媽可是在你床邊守著你好久了。”他咧開嘴朝我笑，看得我雞皮疙瘩起一身。
    “元嘉有鬼啊！”我往元嘉懷裏一躲，瞪大眼睛看著小正太。“你不是死了嗎？死無全屍的還！！！”我記得清清楚楚，小正太被送到狩神總部去，當時就被判了極刑。他被人押到了處刑的廣場中央，然後他在陽光下爆炸了，周圍無數的人被他身上濺出來的血灼瞎了雙眼，其中就包括稀世的弟弟卓錦。
    “那是演戲啦，假的，我怎麼可能會死啊？還死的那麼慘烈。”小正太對我吐舌頭，年幼但是英俊的小臉帶著惡作劇的表情。
    “是假的周長，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從一開始就把真相告訴你。”元嘉輕輕地用力抱著我，低低的聲音在我頭頂上傳來。“本來我還是要再忍一段時間才出來的，可是崇太過分了，竟然想要你死，這一點觸到我底線了。”元嘉把下巴放在我頭頂，然後輕輕低笑起來。“你也真是夠傻的，明明已經看穿了崇的陰謀，為什麼不說出來？明也很過分，竟然真的對你動手。不過我已經罰他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麵的傷口已經被元嘉治好了，一點痕跡都沒了。“他隻是太忠心了，你沒事就夠了，放過他吧。”
    “嗯，不會真的殺他的，小懲大誡而已。”
    “可是元嘉，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終於從元嘉懷裏掙脫出來，皺著眉看著他們。“你們為什麼對我做這麼殘酷的事情？無論是什麼理由，你不應該這樣說消失就消失啊，就算前世是我的錯，可那是前世的事情，你不該拖到這輩子來懲罰我。”第一次，我第一次責怪元嘉了，我覺得我明明是沒有立場的，可是在經曆了這麼一場考驗之後，我已經不願意再繼續像傻子一樣跟著元嘉的步伐來走，就算是我錯，至少給我補償的機會。
    “不，不是你的錯。”元嘉看著我，眼睛裏突然湧出來無限的傷感。“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錯的是我而已，你從來沒有錯過。”
    “你別安慰我，我已經知道了，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崇都讓我看過了。”我望著元嘉，希望他不要再騙我。
    聽到我提起一千年前的事情，元嘉眼裏的痛苦明顯的加深了一層，我愧疚感湧上來，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
    可是這時候元嘉突然橫抱起我。
    “啊，你這是做什麼？”
    “我帶你去看真相。”
    元嘉抱著我一路穿過玫瑰花園和長廊，穩健的腳步聲回蕩在周圍。
    最後他帶我在一道走廊的盡頭停下，左邊是黑色的，右邊是金色的。我一看就愣住，立刻認出來這就是我當初被崇差點殺了的地方。
    “這裏是元家的禁地，一邊囚禁著元家幾千年的罪人，而另一邊……”元嘉突然低下頭看著我，烏黑的眼睛深的像要把我吸進去。“我帶你去看。”
    說完他步伐不停留地走進了金色的走廊那邊，我整個視線都被那種炫目的顏色弄的睜不開。
    走廊的盡頭依然是一扇門，門上同樣被厚重的鐵鏈鎖住。元嘉一揮手，門上的鐵鏈便嘩啦啦地落下來。他抱我走進去，然後我便呆住了。
    和外麵輝煌的顏色相比，裏麵樸素的一塌糊塗。這扇門後麵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張簡單的石台，石台上躺著一個人，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前一世，舉箭射向元嘉的狩神士。
    我忍不住想哭，把頭靠在元嘉懷裏。“那是前一世的我嗎？”
    然而我缺聽見元嘉否定的回答。“不，這不是你。”
    我驚訝地抬頭望著元嘉，卻見他一臉沉痛，用深沉的口吻繼續說：“那是我，曾經的我。”
    “你胡說什麼啊？”我明明記得我看過的一切，明明是現在石台上躺著的這個人動手向元嘉射箭，他怎麼可能是元嘉，難道元嘉會分身術，一半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吸血鬼少年，另一半變成個青年的狩神士，然後還發了瘋的自己射自己？
    “元嘉，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我知道你不想我難過，可是你也別編這種謊話安慰我，因為太不靠譜了。”
    “我沒說謊，這也是我一直不敢對你說的真相——當年射箭的那個狩神士確實是我，而你，才是那個傻傻的吸血鬼小孩兒。”他伸手來抓起我的一隻手，慢慢地放到他臉上。“你摸摸看，你能感受到嗎？這個身體的溫度，這個身體的力量，這個身體的一切，其實都是屬於你的。”
    我受了驚般的把手收回來，瞪大眼睛看著元嘉。“你胡說什麼啊？”
    “我沒有胡說，真的沒有。”元嘉抱我在石台上坐下，突然看著我單膝跪下。“你被我的臉騙了，當初那個在雪地裏倒下去的吸血鬼是你，是你。當我意識到自己犯下多麼大的錯誤的時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拯救你，補償你，回報你。可是你已經死了，你的靈魂已經不在了，為了找到你，我用我的靈魂占據了你的身體，從此頂著你的身份活到今天。茫茫的人海和輪回，我隻有借著你的身體和靈魂的聯係，才能夠在一千年之後準確地找出你。”他埋頭在我腰間，低低的哭聲滲透出來。“這麼多年我占據了你的一切，我活著，隻是想彌補當年我的錯誤，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讓自己什麼都不做。周長，對不起。”
    我的腦子花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來消化元嘉所說的一切，整個人暈乎乎的，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元嘉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我的手裏，帶我把匕首抵在石台上那人的心髒處。
    “我漫漫地生活了一千年，隻是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如果你還恨著我，那麼你就殺了我。肉體一死，靈魂自然就不在了，到時候你可以選擇以元嘉的血族族長的身份活下去，也可以選擇以現在你的周長的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都可以。”他抓著我的手，輕輕地往下按。
    我腦子裏嗡嗡亂響，過了好久我才終於掙脫出來。
    我掙開元嘉的手，把那把匕首啪一聲扔出去老遠。
    “元嘉你妹啊！你是我丈夫你死了誰照顧我？遇到壞人替我打？外麵欠債了誰替我還？！！！”我一頭撲進元嘉懷裏，滿心髒的委屈和觸動讓我淚腺崩潰。“元嘉，我不管上一世發生過什麼，但是這一世，我真的依賴上你了。我其實真的沒辦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過。”
    元嘉被我抱住顫抖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地回抱住我。“好，我不離開你，這一生一世我都給你依靠，給你照顧給你愛。”
    我感動的一塌糊塗，眼睛卻看見了門口微觀著的一幫人。
    瘋子燼對我笑一笑，那張帥連瞬間讓我神經繃緊。我把元嘉抱緊，對他說：“你別再打元嘉主意了，就算你救過我我也不會把他讓給你。”
    瘋子燼笑一笑，說：“這個人不管身體還是靈魂，全都是你的，別人的東西我不搶。”
    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氤氳腦際，從遇見元嘉到失去元嘉，再到他重新回來，三年的時間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腳踏實地的感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終於都看到了實質。我抱著元嘉，這一輩子都不想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