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缺少一個領袖，要找回我們的主人的話，必須要有一個足夠資格的人來領導我們。而現在，你就是那個唯一有這種資格的人。”元明園看著我，漆黑的眼睛裏翻動著深沉的光。
    我一時有點分不清情況，皺著眉問：“你在說什麼啊？”
    “也許你不記得主人在您結婚那晚說過的話，但是身為他仆人的我們全都記得。主人說過，他不在的話，你就是我們的主人。我們都發過誓，絕不背棄。”
    “不，我想聽的不是這個。”元嘉那晚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記得，我想知道是另一件事。“你說要一個領袖是為了找元嘉？——你不是說你知道元嘉在哪裏嗎？”隱隱的，我感覺到某種不安和緊張。
    元明園的表情停頓了一瞬間，然後突然變得不可測般的深邃起來。“周長少爺，請您無論如何答應我們的這個請求，否則我們將再也見不到主人。”
    我不明所以，怔怔的看著元明園在我麵前跪下。
    稀世突然大吼一聲，向我衝過來。
    我猜稀世天生就是該當一個了不起的狩神士的，因為任何的危險的因子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不過可惜在元明園一眾人的麵前，他還是晚了一步。
    黑色的霧氣撲麵而來，瞬間奪走我的意識。我隻知道元明園最後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周圍猛然變黑。稀世在很遠的地方怒喊：“放了他，你們想做什麼？！”
    我醒過來，發現我被高高的供起來，腳下一片黑壓壓的人影。
    說自己被供起來是因為我發現我周圍擺滿了鮮花，腳下的所有人都跪著的。
    我腦子發懵，不知道他們想幹嘛。他們看上去非常虔誠的樣子，可是我卻是被綁著的。
    “喂！元明園，你們在幹什麼？”
    “在呼喚我們的主人回來。”元明園是唯一沒有跪著的人，我猜他是今天這個詭異的聚會的主持人。
    要是這樣供著我元嘉就能回來，我當然非常高興。可問題是，這不太可能。“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如果這是呼喚元嘉回來的必要途徑之一，至少告訴我流程。我怕我做的不好，會壞了事。”
    元明園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瞬間的猶豫。可是過一會他眼睛更加堅定，牢牢地盯著我。“你不用知道流程，我們會做好一切。”
    “你們打算妥協了是嗎？在掙紮奮鬥了這麼久之後？”我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了，我一直瞞著稀世在追查的那些事情。
    從元嘉消失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一刻放棄追查他的下落。無論麵前被多少人刻意地築起了一道牆，將我和元嘉的聯係阻斷，可是我還是盡我所能地去追究那些沒有根源的事情。元嘉消失了，他所代表的元氏貴族體係也跟著被連根拔起。雖然我很心疼元嘉的努力就此付諸東流，可是我隻是個沒用的普通人，我幫不了他。
    我唯一知道的是，代替元嘉領導了元氏這一支貴族體係的人叫崇。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那個數次出現在我潛意識裏的陌生人。在元嘉的那個黑色的走廊盡頭，他被囚禁在那扇鮮紅的門後。然後他借著我的血，複活了。而元嘉絲毫不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因為當時時間被倒退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我還是那句話，周長少爺，你看上去無知，可是實際上你什麼都知道。”元明園看著我，表情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崇和主人的宿怨我沒時間和您解釋了，他以前是主人手中的囚犯，因為你的出現，他逃出了囚禁。”
    現在的元明園，身上已經沒有一點當年那種工整嚴謹一絲不苟的氣派，他身上的衣服上殘留著戰鬥後的痕跡，渾身狼狽和灰塵，還有戰敗者特有的蕭索。我挺同情他和現在我腳下跪拜的那些人的，他們一定反抗得非常慘烈，一定在崇的打壓下被逼入了絕境。
    “明知道崇那麼危險，你們為什麼不早點殺掉他？”我承認，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十分十分地腹黑了。
    “崇的血統和主人幾乎一樣的高貴，所以盡管主人可以囚禁他，但是他的生命本身受血族法律的保護，主人也不能直接殺他。”元明園苦笑，眼神卻有點發冷。“如果不是您的到來，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原本我始終覺得，你是一個能讓主人感到快樂的人，所以無論你那時讓我感到多麼的不安，卻還是違背本能放任你留在莊園裏，但是現在我後悔了。您可以自己回憶一下，自從你出現後，你給主人帶來了多少麻煩。你給我們整個元氏的體係帶來了多少災難。”
    被人責難，我閉上了眼。“你可以不要這麼不給我麵子嗎？你知道我不想聽這些，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事實。”
    “我知道把事情變成這樣不是您的本意，不過既然已經發生，我們隻能請您回來，請你來結束這一切災難。”
    說了半天的話，事情又回到了起點。
    “告訴我吧，你們到底要做什麼？究竟怎樣才能讓元嘉回家，隻要我做得到，我不會皺眉。”現在我唯一能知道的，是元嘉還活著，可是他一定活得不好。想到他現在被崇囚禁在什麼地方，我就一點也不擔心用我換回元嘉這件事的幾率是不是根本就等於零，我豁出去了。
    從我知道我曾經拿箭射元嘉的那一刻開始，我都一直希望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在毫無希望的時候把自己的小命豁出去。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元嘉被不知道哪一世的我射了一箭之後，是活下來了，還是原地重生了。而這一世他為什麼找我，為什麼對我好，為什麼又在我覺得他對我好的時候突然消失掉。
    我在懷疑，元嘉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讓我在感到萬分幸福的時候迎頭給我一個慘痛的打擊，為了這個打擊，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
    我的天，元嘉不是這麼心機深重的人吧？我苦笑，可是我心裏已經承認了，就算這真的是元嘉的陷阱，我也甘心一腳踏進去。
    “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快動手吧。我也想看到元嘉回來。”
    “是崇的意思，他說要換回主人，唯一的代價就是你。隻要我們把你殺掉，他就會放主人回來。”
    我擦，這種鬼話也信。
    要是我死了，元嘉回來一定第一個殺光現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沒辦法直接殺了元嘉，於是他想讓元嘉自己自斷臂膀，他打算看元嘉像瘋子一樣毀掉自己。因為就算元嘉在爭鬥中落敗，血族的法律也保護他生命不受威脅，誰也不能要他死。
    可是元嘉要是自殺的話，那就不一樣了。活了一千多年的元氏主人，不可一世的高貴的元嘉，他要是變成瘋子一樣四處屠戮、渾身濺滿忠心的下屬的血，那對崇來說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事。到那時候，吸血鬼社會的法律就會對元嘉發生作用，那時候就有無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判元嘉一個滔天的重罪，讓他真真正正地下地獄去。
    腦海裏翻湧過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就像這一切陰謀的主使人一樣充滿激烈的渴望，情緒高漲，激情洋溢，就像一頭嗜血的野獸麵對汪洋的血海。
    我有點同情地看著元明園，也看著其他的人。他們單純地以為隻要元嘉回來，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都還是希望。可是完全不知道，他們都已經成了毀滅元嘉的幫凶。
    我不知道我這在平時一潭死水一樣笨拙的腦子，在這回怎麼突然這麼靈敏了，能夠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陰謀。我變聰明了？還是我壓根兒就這麼邪惡？
    “那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殺我呢？”我關心起最直麵的事情。
    “血祭。”元明園不代表請地回答兩個字。說白話一點就是放光我全身的血。
    “那我能在最後一滴血流盡之前，見到元嘉嗎？”
    “不能。崇要求的是，你最後一滴血流盡之後，釋放主人。”
    我的天，我心裏慘叫一聲。我的元嘉，我徹底沒有辦法拯救你了。
    抱著最後一絲期望，我看著元明園。“你們可以不這麼做嗎？製造個騙局或者假象什麼的騙騙崇？”
    元明園突然朝著我揮一下手，一個響亮的巴掌啪的落下來。疼，我嘴角流血了。
    “主人為了你落入今時的局麵，你卻不肯為他犧牲嗎？你之前不是還說為了換主人回來，你眉頭都不會皺嗎？”
    “那你們動手好了，但是如果可能的話，把這個凶手的罪名推到崇身上，無論元嘉多麼失控，都要堅定地說，我是死在崇手裏。”我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個一百分，我覺得我真是聰明透頂，明明快死了卻還能想到這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下麵走上來兩個裹著黑色袍子的人，手裏各拿著一把匕首。他們繞到我背後去，抓起我被綁在後麵的手。
    麵對生死我本能地害怕了，小心地掙紮了一下，卻不敢動的太厲害。我看不到後麵的情況，說不定他們割不準我的動脈呢，我可不想自己撞到刀刃上去。但是過一下，我才意識到雙手的手腕都已經被一刀橫貫，潮熱的水流順著手掌凶猛地湧下來。我在心裏呐喊一聲元嘉的名字，閉上眼睛幻想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