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迷途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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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靠著樹幹,雖然她還想再對聽音說一點什麼,然而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剛才的那些話已經用光了她的所有的精神,她知道,哪怕是再說一句,也會要了她的命。聽音輕輕地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站在那裏看著她。她一定是太累了,低著頭呼吸緩慢,應該是睡著了,身上的衣服是藤蔓留下的綠汁,露出的脖子上有一道紫紅的痕跡。聽音沒有上前,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靠近她是他們這些護衛的心願,可即使是睡著了,他們也靠不近她,他們和她之間永遠有一條看不見摸不著卻真真實實存在的溝。看著她的樣子,聽音心中一陣揪痛,跟著她有十七年了,何時見過這麼狼狽的她,而且還是因為無能的他們。在她陷入危險境地的時候,他們這些本該護衛她安全的護衛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飛身離開,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藤蔓纏住她,把她裹起來吊在空中,看著她受傷。自責愧疚完全沒有辦法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她安慰說沒有人什麼都會,可是她基本上就什麼都會,而且她的安慰是他們失職的表現。而失職是他們這些護衛的致命傷,寧願失去性命,也不能無能到讓主子安慰的。
天將明,聽音查看四周沒有什麼可以傷害她的,就離開她的身邊,去找水和吃的等她醒來時食用。沙沙的聲響越來越小,她睜開眼睛看著地上的經一夜變得憔悴的藤蔓留下的葉子,旋又閉上眼睛,在這種時候她誰也不想見,不想看見別人的自責,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沒用的累贅;也不想看見別人的傷悲,那些都是沒有用的東西,隻能讓自己變得脆弱,而她不需要。腳步踏上黃葉的沙沙聲慢慢近了,她張開眼睛看著一雙黑靴慢慢走到她的身邊。“小姐,你醒了。”聽音驚喜地問,她的聲音沙啞得更厲害了。她點點頭,沒有說話,那雙腳跪下來,把兩張很大的葉子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葉子上是一些小小的綠色的果子。她抬起頭看她,眼中滿是戲謔,聽音戴著灰色裘衣的兜帽,頭發被分在胸膛兩邊,半張臉被遮住了,隻能看見黝黑的側臉和挺翹的鼻梁。“我已經很努力,隻是這兒有太多的吃人而人不能吃的東西,這些已經是最好的了。”她的黝黑的臉居然顯出紅色,有些尷尬地小聲解釋。“我又沒有責怪你,你先離開,我要療傷。”她嗬嗬笑著,心情很好地說,聽音恭敬地跪著後退三步,才站直身子轉身離開。
她艱難地坐直身子,用左手慢慢地解開衣衫,在抽腰帶的時候,胸腔的劇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氣,額上冷汗點點,左手無力地垂下。她掙紮著用左手抽去腰帶,衣衫從肩頭滑下,身子向後倒,撞在了樹幹上,臉上的蒼白的汗水滑過臉龐落在身上。她控製著自己想要大口呼吸的欲望,臉上漸漸褪去顏色,左衣袖中掉出一隻綠釉的塞著淺青色的木塞的細頸長瓶,她伸出顫巍巍的左手把瓶子撿起來,緊緊握在手心。隻一瞬,就把瓶子放到懷中,用左手艱難地從懷中拿出一隻青釉細頸瓶子,將裏麵的深紅色粉末倒進嘴裏,然後扯壞衣襟,將胸使勁裹起來。麵上的汗水似流水,洗淨滿臉的髒汙,白淨的清麗,內衫全部被打濕了,外衫也有點點濕痕。她慢慢將衣服向上拉,一道黑影投到她的臉上,她緩緩抬起頭,除了有些疲憊,看不出表情。天上低低飛來一隻鷹,不時地在她的頭頂盤桓,一聲聲尖銳的叫聲傳遍整個大地。她抬起左手,上下揮動了幾下,那鷹叫聲更加高昂,再轉了兩圈之後向著天空中的白雲直衝而去。她拉著衣襟,沙沙的,有人走過來了。
“小姐,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嗎?”聽音慢吞吞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來,她靠著樹幹,低著頭,語氣有些急切:“你到殘月那兒去,就現在。讓其他人去找那些不讓人省心的東西,要快。”“小姐我們都走了,你自己怎麼辦,誰來保護你?”聽音一改慢吞吞的習慣尖銳地說。“這個你不用管,我以前也沒有一個人在身邊,那些年也過來了,難道這些年有了你們之後我就嬌氣了,不成氣候到沒有你們就一定會出事?你們現在就去,現在。”聽音見她已動怒,知她不想不想再聽,跪下磕了兩個響頭,起身離去,腳步堅定,在她的後麵有一道道黑影閃過。她一直低著頭,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在想事情。林子又靜了下來,有藤蔓在悄無聲息地靠近,所過之處草枯葉黃,死亡又一次降臨。聽到簌簌的聲音,她抬起頭,下嘴唇已經出血,咬著下嘴唇的上齒沾著鮮血,汗水從鼻翼兩旁流下,有股子陰森勁兒。那些藤蔓在離她還有五步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小腦袋不停的晃來晃去,在找尋著能夠下手的機會,也有不安分的但都在離她至少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不停的原地動來動去,就是不再上前,應該是昨天的舉動讓它們察覺到威脅,今日雖然渴望貪婪,但是不敢妄動。她嘴角上翹,既因為它們的聰明,又因為能夠有時間休息恢複體力,還因為她並不想傷害這些可愛的小東西,而現在她的希望都實現了,她如何能不開心。果子在她的旁邊,那些藤蔓沒有動,是懼怕她也是它們不喜歡食素。她拿起果子沒有擦拭,她相信聽音把一切都弄好了,她隻要拿起來放進嘴裏咬碎吞下,然後閉目養神就行了。
她一直在林子裏呆了兩日,靠著聽音留下的果子度日,那些藤蔓有的離去,又有的新加入,所以圍著她的牆不但沒有變矮,反而越來越高,成了保護她的屏障。她的臉色依然蒼白,不過不再是死氣沉沉的樣子,恢複了一些生氣。她站起身,走到藤蔓麵前,藤蔓往後退,她進它們退,她的臉上一抹苦笑閃過,從藤蔓們讓開的那條路離開了。藤蔓在她的身後慢慢合攏,隨著她往外走,出了林子,她回頭看著那些鮮綠的充滿勃勃生機,然而為人們和動物帶來死亡陰影的藤蔓,它們齊齊排在林子邊緣,如果不是知道它們是為了找機會要她的命,她一定會以為它們是在送她,其實它們何嚐不是在送她。它們直白幹淨,比那些擁有肮髒的心靈的人類敗類強上不隻百倍,她將懷中那隻青釉瓶子拿出來,拔掉塞子,將裏麵的紅色粉末散在地上,鬆開手,瓶子掉在地上,她隻身離開。瓶子在她的身後向下滾去,藤蔓一窩蜂湧了上去,她的身影單薄如稚子,卻穩固如高山。
她走得很慢,畢竟她的身子剛剛受到重創,走動都讓她的胸膛有撕裂一般的苦楚。她坐在一個大石上慢慢換氣,手按在石頭上,看著周邊的齊腰深的青草和漫地的比人的臉都要大的深紅的花朵,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如此光景如果她還不知道已經走錯了路,到了一個有些詭異又有些神秘的從未聽過的地方,那她就是一個傻子,很可惜她不算聰明,但一定不是傻子。空中彌漫的不是草的清香,也不是花朵的香味,而是濃鬱的悶人的一股異味,帶著些腥氣,也有一些屬於女子的胭脂香味。她挑挑眉,她似乎老是走錯路,伴隨著走錯路她總能發現許多別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的秘密,隻是秘密是危險的,有些可是要命的,現在她還活著真真要感謝老天爺的恩德。今日應該會遇到什麼,這氛圍中透出的壓抑,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她是最喜歡有秘密的人和地方的,不過前提是不危險。她雙手合十,低聲祈禱,虔誠的真像一個信徒。
“現在才求上天不覺得來不及了嗎?”有人在她的身邊說話,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上來,不知道人在哪兒,聲音既不清脆,也不嫵媚,更不陽剛,恰如從湖麵吹來的風,輕柔的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清爽幹淨得讓人心中不自覺地歡暢。她仍舊雙手合十,既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怎麼不說話,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提前為自己打算嗎?”那個聲音用嘲笑的口吻說,那聲音似遠非遠似近非近地在耳邊響起,一波一波的回響流水一般流入耳中,她的胸膛一陣悶痛。“怎麼,見我重傷在身想要趁火打劫?能玩火是好事兒,會玩大火是你的能耐,可若玩火燒身那就不怎麼好看了。”她把左手輕輕按在胸膛,嘴角扯起一個弧度,一滴水從揚起的嘴角滴落。她慢慢地慢慢地說,語調是那麼的漫不經心,好似她很有倚仗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哦?灰燼能重新燃起來,還能燒了玩火人?我可不信,燃起來了,那也不要緊,我再將它滅掉也就好了,挫骨揚灰撒在地上做肥料,你覺得如何?”聲音的語調半點沒有變,可話語間的狂妄和狠辣也是半點沒有掩飾,這樣的巨大的差別不僅不矛盾還讓那種狠辣和狂妄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比陰森的語調更加嚇人。“那可不,能滅第一次自然就能滅第二次。可千萬不要一不留神留下了火種,熄了也就罷了,倘若燃起來了,那可不的了,燎原之勢不可擋。”她淡淡的回話,嘴角的笑意,和平穩的語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多年不見的好友互述過往,相談甚歡。“可不是這個理兒,今日聽君之言感慨萬千,也是不得已,當真舍不得,可惜可惜,真是不得已。我們也算知己罷,真是不得已而為之。”話中意思含糊不清,那人不斷地強調“不得已”三字,語調未變,然其中的尊敬、佩服和惋惜明確地傳達到了,她低下頭,隻能看到微揚的唇角,看得出她的心情也是很愉悅的。“是嗎?多謝閣下的另眼相看,我相信閣下真不是有意要取我性命,而是真的無可奈何。”她的聲音透出點點歡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話峰一轉,沉了下去:“然而你覺得我是砧板上的魚肉可以任你宰割?”她能猜到,那人沒有意外,可是她最後的話,那人十分不喜,那是看不起他,在下戰書。被一個少女,而且是一個身受重傷朝不保夕的少女下戰書,那是他的恥辱,曆史他是佩服她的聰明的。
空氣凝結,壓力從四麵八方撲來,她的臉又白了幾分,一口血噴出來,左手握緊加了一些勁道按在胸膛,指節蒼白。她把頭又向下低了一些,也沒有去管嘴角的血,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從發絲見隱約可看揚起的嘴角,被她自己咬破的下嘴唇又紅又腫,勾出一種異樣的**柔弱風情,讓人想要咬上去盡情蹂躪。“哈哈,如你這般毫無還手之力,豈不就是任我宰割。講大話沒有用,隻是逞一時之快,原本覺得你是一個聰明人,卻原來也是如此不知進退的人,是我看走眼了。哼,你連動彈一下都沒有辦法,能奈我何?”那人的嘲諷意味變得更強了,仿佛她真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莽撞小兒。在那人哼的時候,她的身子一顫,左手更加用力地按著胸膛,血從她的嘴裏流出來,汗也順著鮮血流下,她的衣服能夠看到濕痕。她勾起的唇彎更深了,眉也上挑,一點也不在乎那人確實動動手指就能夠置她於死地。“是呀,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到現如今,真是要多謝閣下的恩德,否則我這條小命兒已經陪閻王下棋去了。可是閣下真的舍得我就這樣死了嗎,我可是能夠感覺到閣下對我的超乎尋常的重視啊,閣下是不是覺得我能夠走錯路就一定很笨,沒辦法察覺到,所以毫無顧忌?你居然不相信我身為女人的直覺,你難道是分桃短袖?然而有如此動作,也不像啊,真是讓人看不明白。”她的聲音柔和輕緩,就像他們不是敵人,那人也不是要取她的性命,而是多年老友,可以相互調侃。那人一窒,無言以對,又不敢再對著強弩之末的她增加一絲一毫的壓力,雖非她說的那般曖昧,然而他確實是對她另眼相看的,是真正在乎她的性命的。
“你這樣挑釁我是因為我篤定我不敢真的殺了你嗎?”那人聲音夾雜著磅礴的怒氣,她輕輕地搖頭:“怎麼會,別忘了我的性命是捏在你手中的,我可是很珍惜這條小命兒的,否則也不會現在還活著?”“我想向你借一件東西。”那人已經恢複了平靜,把他的殺氣消去,她頓時輕鬆不少。“借什麼?”她放在胸膛的手慢慢鬆開,輕輕地問。“你的膽。”“那可不行,這玩意兒要給了你,我還是我嗎?不行,絕對不行。”她的頭重重地搖來搖去,很堅決地拒絕了。“你以為你可以說不?”“為什麼不可以?能自己拿,你還會留著我嗎?”她抬起頭,蒼白的臉滿是汗水,眼睛倒是被洗的愈發明亮,眼珠子幽黑得讓人移不動腳步。“你……”那人結舍無語,他本就相信來人的聰明,然而不知她的危險,現在可是知道了。“除了我願意,否則,你恐怕是不能如願了。”她也不在乎身邊有一個想取她性命,而且舉手間能夠取她性命的人,慢慢倒下身子睡在大石頭上,把左手放在額頭。
“你倒是不怕死。”那人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她閉著眼睛嗬嗬地笑:“怕,怎會不怕?隻是你殺不了我,你們都不行。”那人沒有說話,她的話著著實實踩進他的軟肋,他們都不敢動手。“你會醫術?”他又問,她沒有回答,應是睡過去了,他也不在意,就在她的身邊等著。“即使有辦法,我也不會救。”她低低的聲音緩緩響起,“怎麼,是不是想立即殺了我?”“要怎樣你才救?”“不怎麼樣,就是不救。”“為什麼?我可以當牛做馬下半輩子報答你的恩德。”她沒有說話,歪著頭躺著,呼吸平穩,真的睡過去了。
他握了一下手,馬上放開,現在一邊護衛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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