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迷魂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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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老,您來了,那我們是不是快點走,主子一定在等著您呢。”黑發老頭剛到山下就呼啦圍上來一群人,一個青衣中年男人走出來說,看起來是這群人的領頭人,黑發老頭點點頭,自己先走了出去。青衣人努努嘴,眾人一下衝了上去。眾人興高采烈的往山外走,黑發老頭轉回頭,九峰依然峻險雄奇,樹木蔥蘢,花香依舊,鳥兒歡快的叫著。黑發老頭扭過頭,不再看身後,九峰的峻崎,九峰的方廣,九峰的山間茅屋和茅屋裏的人,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他已經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走得愈遠,他們之間就愈發沒有機會,而他,離這條路的盡頭就越近。
“我要出去。”紫衣男子告訴羽,羽坐起身穿上衣服,右手把長發從衣服裏拉出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紫衣男子已經走到屋外,羽又說:“我感覺身子輕了很多,應該是好多了,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會記得泡藥浴,記得喝藥。”話音未落,紫衣男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亂石堆,羽無聲歎息,走出房門。林祁曜三人正在忙碌,角和全杪換了方向,正搬著石頭,而林祁曜改舉為托,臉漲得通紅。見羽來了,角笑的迷上了眼睛,全杪點了下頭,林祁曜憋著氣,細聲說:“羽,我聽到那個怪人說他要出去,是不是真的?”羽勉起衣袖,抱起一塊石頭,笑著說:“是啊,你可以偷懶了,不過他回來你就會倒黴。”林祁曜碰的扔了手中的石頭,看了看髒兮兮的衣服,臉都綠了:“你是被他嚇傻了吧?這麼好的機會我們不跑,難道還留在這兒被他折磨?”羽抱著石頭搖搖頭,辯解說:“我們確實吃了一些苦頭,可是他是為了我們好,他隻是不說而已。”“算我說錯了,行了吧?隻是我現在不能呆在這兒,他的恩情我以後會還的。”邊說邊往外走,走到院子口,發現其他三人沒有跟上來,他回過頭看著忙碌的三人,不解的說:“我說,你們不走嗎?難得的好機會,以後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有。”全杪放下懷中的大石,無奈的看著林祁曜:“你能想到的他會想不到?他敢就這麼放任我們,你真的以為我們在沒有他的同意的情況下,能夠安然離開這裏?”林祁曜看看羽,再看看角,腳像被釘在地上,移不動步子。“是啊,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即使以前沒有見識過他的手段,這些日子也夠我認識他的,他那樣的人,豈是我這種小輩能夠算計的?”林祁曜語氣黯然,不等全杪安慰他,他突然啊的叫了起來,然後說,“我記起來了,我們到這兒有十來天了,除了我們五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其他人。按理說,房屋附近樹林密布,應該有許多動物居住玩耍。但我隻聽到過崖底傳來的激流撞擊崖壁大石的洶湧波濤聲,別說動物的蹤跡,就連叫聲都沒有聽到,鳥叫也沒有。以前沒有注意,現在經你們一提,才發現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難道這兒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角聽到秘密兩個字時,臉色變得很複雜,抱著石頭的手僵硬,石頭掉到地上,羽慌張的拋開手中的石頭,把角拖到身邊,那塊石頭擦著他的腳尖落下,他衝著羽茫然的笑。“角,怎麼了,你別嚇我。”羽拍拍他的臉擔心的說,角回過神,看到羽一臉擔憂,全杪和林祁曜也擔心的看著他,他忙笑著說:“不要擔心,我沒事。我隻是想到一件事而已。”“什麼事能讓你變得如此心不在焉的?”羽擔憂的問,角深吸一口氣,放鬆僵硬的臉,才緩緩開口:“和這兒的古怪有關。”
“前天天剛剛暗下來,我正要去沐浴,關窗戶的時候,聽得一聲細細的撲哧,我一時好奇向外看,原來是一隻小鳥落在院子旁的亂石堆的一塊石頭上休憩。那小鳥舒服的歪著小腦袋,不停用嘴梳理羽毛,不時啾啾的叫。我看的高興,打算出去把它捉了來,送羽玩。我還沒有離開窗戶,聽到一陣弱弱的撲騰聲,我以為小鳥是受了傷,就快步回到窗前。可是,看到的那幕景象讓我全身發冷:
“有一根開著花藤蔓纏住了小鳥的雙腳,小鳥在使勁撲騰,弱弱的叫,我打算幫它。我還跨在窗戶上,就沒有勇氣跳下去,一根藤蔓從麵對我的石頭的這邊爬上去,又有兩根藤蔓從西邊爬上去,一根從小鳥的胸往上爬,兩根從頭往下纏。小鳥的撲騰越來越弱,不一會兒,藤蔓包裹了小鳥全身。不到一盞茶的時辰,那些藤蔓全部慢慢地縮了回去,石頭上隻留下小鳥幹癟的屍身,從崖底吹來一陣帶著寒意的風,小鳥的屍身隨著風不知飄到哪兒去了。”角臉色慘白,其他三人臉色也是難看。
林祁曜僵著臉,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亂石堆。“那天我睡的遲,卻沒有聽到。而且,我們都是學武之人,不應該聽不到的。”話音剛落,四人臉色瞬間失去血色,越發覺得詭異。“他不告訴我們有這種東西,不怕我們亂闖,命喪亂石堆嗎?”林祁曜身體微微發抖,正麵對敵,就算命喪他手也了無遺憾,但要死在這種詭異的藤蔓之下,會讓他覺得可怕。“他從未讓我們出去院子,這院子裏的亂石堆的藤蔓不攻擊我們,應該是有什麼讓它們不能動手。他救我們,也許是他和我們四人中的某人有些淵源。否則,以他的性情,就算再多的人死在他的麵前,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而他不告訴我們,或許是他本不打算我們四人全救,卻又不得不全帶走,如果我們自己走出去,就算死了也怨不著他。”全杪說一點林祁曜的臉色就難看一點,羽看著藤蔓笑著說:“我看我們還是安安分分的呆在這兒吧,什麼時候他覺得我們可以走了,即使我們想留下,他也會把我們扔出去的。”林祁曜哭喪著臉繼續回去搬石頭。
四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剛才,一個黑點從空中劃過,院子外亂石堆和路旁的藤蔓悄悄縮回它們的腦袋。
眾人跟在黑發老頭身後,不停地在樹林中穿梭,呼呼呼,風搖的樹枝唰唰響。黑發老頭突然停下腳步,眾人生生停住腳步,有兩人摔了出去,馬上彈起,跑回人群。眾人圍成一圈,趕緊祭出武器小心查看,除了呼呼風聲和落葉,什麼也沒有。青衣中年人走到黑發老頭身邊,行了一禮,“苗老,有什麼情況嗎?”黑發老頭看著他,臉色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也不說話,埋著頭向前走,眾人麵麵相覷。青衣中年人一揮手,大喊:“苗老豈是我們可以比擬的,還不跟上。”眾人帶著跑才追上黑發老頭,一邊跟上黑發老頭,一邊小心觀察四周。然而,除了比原來更快的不時落下的樹葉,什麼也沒有,眾人的腳步緩了下來。青衣中年人轉身看著眾人,瞪了最後的幾人一眼,卻什麼也沒有說。
黑發老頭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保持著那樣的步伐向前走,青衣人瞪了他們一眼,快步追上黑發老頭,眾人也不緊不慢的跟在兩人身後。樹林裏因經久的動物的屍體和樹葉的腐爛,形成瘴氣,彌漫在林中,令人窒息。黑發老頭飛快向前跑,其他人隻得盡力跟在他的身後。“苗老頭兒,你是不是多年不出江湖,龜縮在山裏,把你的膽子也變成了烏龜膽子。”黑發老頭身後傳來一聲嘲笑,他神色不變,依然向前跑。青衣人趁機轉過頭看人群,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高壯如小山,長著黑胡子的手持大鐵錘的男人,青衣人轉過頭,什麼也沒說,黑胡子大漢見了哈哈大笑。“苗姓老頭,你老了,不中用了,怎敢勞煩我們前來?”黑發老頭停住腳步,人群都停了下來,黑胡子大漢笑聲更大了,嘲諷的說:“怎麼?你又發現了什麼了?”人群響起壓抑的嘲諷聲,黑胡子大漢更得意了:“苗老頭兒,我們比一次,我輸了,以後見到你就叫你苗老;贏了,你從我的跨下鑽過去,放心,我的裏褲剛換的。”人群哄的吵了起來,對黑發老頭的嘲諷不加掩飾。黑發老頭定定地看著大漢,帶著慈悲,帶著憐惜遺憾,大漢被他看的全身不舒服,在他要放聲大罵時,黑發老頭轉過眼,仔細看著眾人,然後抬起頭,喃喃自語:“越來越近了。”
眾人都懵了,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青衣人打個拱,語帶敬意的說:“苗老是武林前輩,也是曾經的武林泰鬥,您的成就,我們這些晚輩難以企及。苗老,您發現了什麼?”黑發老頭看著天,麵色如常:“老朽沽名釣譽,不敢當你的稱讚。”青衣人一窒,說不出話來。“其實告訴你們也沒有關係,你們也不可能說出去了,我要你們全部死在這兒。”黑發老頭淡淡地說,最後一句一字一頓的說,青衣人睜大眼,身後傳來悶哼聲,青衣人舉起雙刀,雙眼發紅:“苗無虐,我們主子愛惜你的才能,有意與你共襄大事,誰知你居然暗算我們,你這忘恩負義的混蛋。”青衣人揮刀砍向苗無虐,刀卻被拉住,抬頭,一根成人手臂大小的綠色藤蔓纏住刀尖,還在緩緩的一圈一圈往下爬。苗無虐揚起諷刺的笑:“不要以為我年紀大了,又多年沒在江湖,就可以騙我,你的主子想做什麼,你知,我也知。我欠著他的先人的恩情,不會把他的計劃說出去;為著我的良心,我不會幫他。我們都死在這兒,多好,沒有人知道真相,我的恩情也就還了。”苗無虐看著眾人掙紮,感覺脖子一涼,閉上了眼睛,嘴角上翹,神色安寧。
青衣人拋了刀,用另一把刀砍向藤蔓,一根藤蔓從地上竄過來,悄無聲息的纏上了他的右腳,他反手揮刀,砍斷藤蔓。一根藤蔓飛來纏上他的右臂,另一條從樹上爬下來,從他的身後纏上他的脖子。纏在脖子上的藤蔓把他拖著向後,纏在手臂上的藤蔓把他拖著向右。他的身體被斜吊在半空中,腳尖點在地上。他感覺呼吸愈來愈困難,手臂仿佛要斷下來一般,身子越來越軟。他的眼開始發昏時,好像看到一個斷臂人向他跑來,揮著什麼,劃出道道紅線。他碰的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有人拖著他的手向前跑。他的身子被摔了出去,回過頭,救他的那個清秀男子全身是血,麵相猙獰,一根藤蔓當胸穿過,鮮血汩汩外留,他無聲喊“快走”。青衣人抹掉眼淚,站起來沒命的往前跑,突然,他被掀翻在地,腳上各纏著一根藤蔓,他翻過身,拚命往前爬,口中淒厲哀傷地大叫。他的手被纏住,不由自主往前,雙腳的藤蔓拖著他向後,他的身體被吊在半空中,能感覺到手和腳慢慢脫離,能感覺到身體裏的血,一點一點的流幹。從東邊快速而無聲的爬來一根藤蔓,卷住了青衣人瞪著大眼,死不冥目的頭顱。
不到半個時辰,藤蔓已經消失,不見蹤影,隻留下滿地的殘肢斷軀,證明一切不是虛妄。
天漸漸暗下來了,茅屋裏的火也昏了下去,燈光如豆,白發老頭和白發老嫗坐在火堆旁,老頭握著老嫗的手,就像所有成親後的晚上。九峰的夜風一向比較溫柔,今天卻有些例外,風呼呼刮著,樹林發出一陣陣駭人的嗚嗚聲,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轟隆隆的雷聲平地而起,茅屋在顫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老嫗的身子一顫,老頭伸過右手攬著她的肩,輕輕撫著她的背。震耳欲聾的雷聲不時響在耳際,哢嚓,雷聲後一個教細小的聲音傳來,是樹木折斷的聲音,哄,又一聲傳來,那是有什麼東西掉下懸崖。老嫗把頭埋進老頭的懷裏,老頭輕聲安慰:“離我們家還很遠,別怕。”她的頭在他的懷裏動了動,抬起頭用帶著驚慌害怕的眼睛,看著他時卻柔柔的笑了,他把她按進懷裏。唰唰,雨來的又極又快,砸在九峰上,拍打著茅屋的柔弱的窗紙。一整夜,時時雷聲閃電來襲,伴著雨和風。老嫗早上才睡下,老頭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頭,眼睛卻看著遠方,不知想什麼,眼神空洞的可怕。老嫗的手輕輕動了一下,老頭回過神來,伸手掖掖被角,神情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