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且插梅花醉洛陽 第二十四章 不得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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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至玄喝完藥,皺了皺眉,滿嘴的苦澀。看了一眼江臨風手中的雪梨湯,凝視了三秒,最終還是果斷站起身來,奔向顧丹邑的桌前。顧丹邑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就見韓至玄一把端起顧丹邑喝了一半的涼茶盞,仰頭,一飲而盡。
這茶水中微微混著丹邑的味道,甜甜的……
顧丹邑驚訝的看著他。沒有想到,此刻心中隻有一絲驚訝,竟沒有一絲半點的厭惡和不滿。
韓至玄滿意的放下茶盞,抹了抹嘴。俯身輕言:“丹邑,謝啦!”
顧丹邑收回眼底的錯愕,麵若冷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喝完了藥,就給顧某把公文全處理了!”
韓至玄苦下臉來,“丹邑……”
顧丹邑沒去理會他,拿起身前的筆,微微蘸了些墨。“閉嘴。”
江臨風怕韓至玄難堪,在自己麵前下不來台,忙收拾了韓至玄桌上的藥瓶。“韓公子,臨風還有些事,就先走了。”江臨風頓了一頓,偷偷看了一眼顧丹邑,又說到:“還有,你自己保重。”
韓至玄向他擺了擺手,繼續賴在顧丹邑桌前。
江臨風自然是不知道,“麵子薄”這三個字和韓至玄這輩子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
顧丹邑皺了皺好看的眉,實在是被韓至玄盯得不舒服才抬起頭來。“怎麼?還要本公子送你不成?”
韓至玄挑了挑眉角,離顧丹邑又近了一寸,顧丹邑本能的向後退了一尺,不知不覺間耳根上升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韓至玄似乎是無奈的笑了笑,但這笑意中顧丹邑分明看到了那些年少的風流。
“丹邑啊,你說,我們都是正青春好年華的,何不去體驗一場柔腸百結,情絲萬縷的糾纏呢?”
顧丹邑淺笑,回著他的話。“顧某不知道韓小少爺此話有說了幾遍了,畢竟你是在紅塵中翻滾的人,也怪不得會說得如此熟練啊。”
顧丹邑的笑,漸漸變冷,變淡。“隻是,我們不適合糾纏。”
韓至玄輕挑眉角。“不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呢?”
顧丹邑低下頭,揮筆寫著自己的文書。“韓小少爺認為兩個男人之間還需要試一下嗎?非要自取其辱才罷休?”
韓至玄不說話,低頭輕啄顧丹邑的前額。
顧丹邑心下一窒,手一抖,紙上落下了極不和諧的一筆。
顧丹邑抬起頭來,眼中已有了怒氣。嘴上“嘖”了一聲。
韓至玄倒像是偷了腥的貓,嘴角一揚,身上滿是陽光的味道。“丹邑,我是個不撞南牆頭不回的人,就看你的本事了。”說完,笑著回到自己的桌前,那些公文似乎也沒怎麼可憎。韓至玄拿起一本,笑著執筆。
顧丹邑拿開手下的紙,換了一張新的白紙。額上的溫度還在,燒紅了自己的半片心。也許,命運就是如此,當它將一些人引到固定的地方時,便不會再讓他們輕易離開。顧丹邑無奈的苦笑,長安是劫。
但是,自己是不同的,不是不願意承受這場劫。隻是,自己承受不起這場劫罷了。
他們,一個不能解脫,一個不肯放下,不知不覺中,都入了黃粱夢。
江臨風提著食盒,走出中書省,向門口倆小吏道了聲別,就邊思量著邊往回走,心裏就在替韓至玄捏把汗。
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韓至玄看那位白衣書生的眼神中蕩漾著一些自己從沒看到過的情愫,難以言明。
江臨風一個人低頭在街上邊想著邊走,不料迎麵走來一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臨風想,既然你走這條路,那我就繞路,頭也不抬就向那人身旁走去。不料,那人又一次擋在了江臨風麵前。江臨風隻當人家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思,便又繞了過去。那人依舊站在他麵前,江臨風火了,抬起頭來就要開罵。
江臨風抬頭,見眼前那人一身布衣打扮,隻是一雙眼睛淩厲得不得了,江臨風提高了幾分警惕,不自覺地冷下臉來。“我和足下素不相識啊,不知足下這樣擋我的路,究竟出於何意?”
那人臉色絲毫沒變,就盯著他說:“你自然是不認識我的,可是我認識你呐!我可是認識你一輩子的!”那人說著說著便咬牙切齒起來。
江臨風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間的長劍,不是不敢和他動手,隻是畢竟這是在大街上,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若是牽連了韓府就不好了。
那人放下臉色,稍有緩和。“江臨風,我不會和你動手的!今天來,隻是和你談個交易。”
江臨風就要繞過他離去,真心是一聽都不想聽。這輩子,最恨這種擺著架子和自己談交易的人了。
不料那人卻說道:“不聽也罷,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就讓整個韓府來為你承擔!”
江臨風停下腳步,轉過頭去。“你無恥!”
那人也回過身來,“再無恥也無恥不過韓府的那兩位。”那人冷冷一笑。
江臨風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好,你說!還有,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頭上,不許你動韓府的人任何一根汗毛!”
那人像是嘲笑著上下看了他幾眼。“給根骨頭就認主啊,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用大費周章的了,還真是高看你了。”
“你……”江臨風高舉的拳頭,終還是被理性壓製住了,沒向來人揮去。
周放收回了臉上的笑意,“也就憑你那些功夫才讓人看上眼的,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我這擺著兩條路。一條,跟我走,等事情辦成功了,我還可以封你做個大將軍,保你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有一條,跟著韓至玄走,這未來的路,你自己掂量著辦!”
時也?幸也?運也?
江臨風苦笑,皆不是。
江臨風生平第一次眼神中有了殺意,讓周放的心為之深深震了一震。“我不管你是誰,我今天也不殺你!我告訴你,我江臨風是個軟硬不吃的人,你這般說的也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罷,我都不會懼怕你一絲半點。我江臨風這輩子隻為好人做事,你這種沒人性,連人都稱不上的還妄想我投靠你,你放屁!什麼狗屁大將軍,你既然那麼愛,你怎麼自己不當去啊,老子今生最不稀罕的就是這個,能當飯吃麼?”說完,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回頭走了。身心舒暢啊!
周放呆在原地,一時竟忘了憤怒。
待反應過來,才衝著遠去的身影,憤憤地喊道:“江臨風,你會後悔的!”
江臨風自然是聽到了的,隻是沒去理他,後悔這兩個字,自己還真不會寫!
徐況不知怎麼的,就走到了寧安王府,總覺得顧丹邑當時的樣子很讓人擔心。實在是受不了心裏的煎熬,還是決定來這和趙鑒把話說清。
徐況心中暗笑,“寧安王”,還真不讓人安寧!
門口一小吏走上前來,不等小吏發問,徐況便直接說道:“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是一個他想見的人找他。”小吏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原話一字不漏帶了進去。
在徐況意料之中,那小吏請了他進去。
徐況剛入廳中,趙鑒才整著衣衫從裏屋出來,麵色潮紅。【至於發生了神馬,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
趙鑒臉上一沉。“徐況,你來找本王何事?比起你來,本王倒是對顧丹邑更為感興趣。”
徐況一如既往不冷不淡的笑笑。“說起顧丹邑,我倒想起正事來了。”徐況自顧自坐到廳旁的椅子上,繼續說:“王爺,我勸你還是放下對顧丹邑的妄想,如果你不想這片江山毀在你手裏的話。”
徐況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的這番話,雖然自己知道這片江山不可逃避的命運,也是一直自己在追求的。隻是,看著顧丹邑承受這一切,徐況實在是良心難安。
趙鑒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也不要故弄玄虛,就憑顧丹邑,不足讓我毀了一片河山的。”
徐況心中冷笑,就你,還想毀了天下?
“靖書不是這個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爺自然不會白白毀了這天下,隻是有些事,覆水難收。”
趙鑒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至於顧丹邑嘛,還沒得手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放棄。”
徐況歎了一口氣,“人間的事情就是如此,相愛的人不能長久,不愛的人偏偏糾纏。人走來走去就是走不出‘情’這個圈子。”徐況看了一眼趙鑒,“可是,你心裏也很清楚,顧丹邑對你可是一點情都沒有,有的,隻是恨。”
趙鑒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話一樣。“我要他對我有情作甚,本王向來不稀罕那個東西,我要得到的隻是他這個人罷了。”
徐況掐指一算,不料心下一慌,臉色頓時白了大半。
趙鑒疑惑的看著他。“我皇兄常和我說起你,說你承了你爹有天人一體的境界,還真對了一半,我看你老算來算去的,倒是有沒有算透自己呢?”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了,聽在心裏,陰陰的。
徐況心驚著剛才那一算,裝著笑容回趙鑒:“這天人一體的境界,無外乎我上天,隻需一步;我入地,也隻需一步。”
趙鑒尷尬的笑笑,眼前這人給自己一種被看透的感覺,實在是不舒服。
“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若你對顧丹邑還是那麼放不下,我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麼,多說無益。也隻好歎歎是顧丹邑生不逢時了,趕上的不是一個值得他為之付出一切的時代。這個國家拿走了他多少,終究是要還上多少的。如若拿走了一切,那必是要還上全部的!王爺,在下還是請你三思,顧丹邑餘下的不多了,這最後的一點真的是輕易觸碰不得!”徐況說完,便行了一禮。
趙鑒似是很不服氣,語氣也冷冰冰的。“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雖然你是我皇兄身前的大紅人,但是,於我,你也不過是韓至玄那一類的人。本王看在你初來乍到,不識規矩的份上好心規勸你一句,以後說話還是放尊重些好!”
徐況不以為意地一笑,絲毫沒有把趙鑒的那番話放在心上。“我行遍萬水千山,看盡人情冷暖……”轉身,出門了。
趙鑒寬了寬自己的領子,暗罵一聲,回身進屋了。
冥冥之中,似是有那麼一股力量,牽引著兩顆心的靠攏,兩個心的疏離;牽引著傷口的愈合,傷口的開裂;牽引著未來的崎嶇,未來的蜿蜒……
隻是,一切,或許真的不得自主。
輕歎一聲,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