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二十一章 世事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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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未落定,世事已成局。
韓至玄一下從地上站起,拂了拂衣上的塵土,轉頭對江臨風說:“臨風,天色不早了,你隨我一道回家吧。”
“回家……?”似是疑問,又似感歎。“臨風已經很感激公子了,也不想再勞煩些什麼,韓公子的心意我心領了。”
韓至玄撿起腳邊的一塊石子,就向湖中央扔去。“臨風,和我說話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你不就是怕自己不吉利嘛!”
江臨風不語。
韓至玄回過頭去,眯著眼問:“臨風大哥也相信那些鬼神之說?”
江臨風搖搖頭,後又點了點頭。無奈地說:“不可信其無嘛。”
“我可不信這個!”說完,拉著他往韓府走。
還沒到家,韓至玄便遠遠看見韓至鬱搬了個小板凳一個人獨自坐在韓府門口,看架勢是在等人。韓至玄料想,不出意外定是在等自己。
果然,韓至鬱遠遠看見韓至玄走來,眼中的怒火更是燃得旺了些。待他走近些後,便一下從凳子上跳起來,恨不得揮刀而上。
江臨風見迎麵而來的人氣勢洶洶,周身散發著一股“殺氣”。不自覺地走上前一步,試圖擋在韓至玄身前。
韓至玄笑著把他拉回自己身後,回頭小聲地對他說:“臨風,有沒有聽說過那麼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江臨風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韓至玄嘴角的笑意更是深了些,繼續對他說:“那我今天就來讓你見識一下,何為‘韓至鬱來,韓至玄擋’。”笑著回頭,向韓至鬱自信地走去。
江臨風呆立在原地,一時片刻竟有些不知進退。
韓至鬱看了看韓至玄身後帶傷的江臨風,一步跨到韓至玄跟前,亮著嗓子責問:“小玄,你今天才第一天上任,說什麼也得安分點。你倒是好,盡到外頭惹是生非。酒館裏的帳我也不和你算了……”說著指了指韓至玄身後的江臨風。“你說,又怎麼欺負人家來著了?”
江臨風見韓至鬱大大的誤會了韓至玄,就想著趕忙上前一步去解釋清楚。不料韓至玄擺擺手,讓自己呆在了原地。
韓至玄上前一步對韓至鬱說:“哥,你是個涇渭分明的人,所以知道我行俠仗義毀了那酒館也不和我計較,是吧?”
韓至鬱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微微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那麼……”韓至玄繼續說道。“那麼,如果某天你不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就誤會了某個人,你會和他道歉嗎?”
韓至鬱尚陷在自己高大的形象裏不可自拔。“那是當然,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韓至玄微微一笑,對江臨風招了招手,示意他開口。
“韓大公子,韓公子他是為了救在下才大打出手的,我被人追殺了一個多月了,幸得公子出手。這肩上的傷自然不是他弄的。”江臨風說完,韓至鬱已微微變了臉色。
韓至玄得意地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回頭對韓至鬱說道:“哥,你要給我道歉!”
韓至鬱一臉的難堪,就想著岔開話題。忙頭一轉,盯著江臨風說到:“這位公子,你方才叫我什麼?”
江臨風摸了摸腦袋。“韓大公子。你不是韓公子的大哥嘛,我稱韓公子為韓公子,那自然就稱你為韓大公子啦!”
江臨風此話剛說完,韓至玄就捂著肚子笑了,邊笑邊還不忘評論:“這聲叫的實在!臨風,你實在是太有才了。”
江臨風臉一紅,“誇獎了!”
韓至鬱對韓至玄正色道:“不許笑!”
韓至玄也爽快,一時麵上就不笑了,隻是依然捂著肚子。“臨風,你叫他韓少爺就好。至於我嘛,大多數人都喊我韓小少爺,你如果願意這麼叫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江臨風一聽,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和人家叫一樣的,我就叫你公子,韓公子。”
韓至玄聽了,有那麼一絲驚訝滑過眼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三人說話間,從門裏又跑出一人,還沒到,便喊著:“大少爺,你一人肯定搞不定小少爺,讓我來幫你!”話剛說完,韓辰便抹著汗跑了出來。
韓至玄回頭就盯著他看,韓辰一愣,立馬呆在了原地。
“小、小、小少爺,你、你那麼早啊!”額上的汗涔涔地滑落。
韓至玄睨了他一眼。“這不正好讓你幫忙嘛!”
韓辰立馬內疚地紅了臉,尷尬地說到:“少爺,小辰錯了。”
韓至玄一把攬過他的肩,像往常一樣笑著說:“沒事,我們的帳多著呢,不差這一絲半點的。”
韓辰瞧著就快哭出來了,韓至玄放開了他,指了指江臨風,又對韓辰說:“小辰,將這位公子安置好,就算是這次將功抵過了。”
韓辰抹了一把還沒掉出來的眼淚,小心翼翼的就把江臨風請進了府裏。
韓至玄回過身來,正正經經地和韓至鬱說:“哥,我把臨風安置在府裏,你沒異議吧?”
韓至鬱歎了一口氣,“我看這人確實挺實在的,放著就放著吧。”
韓至玄伸手拉了拉韓至鬱的雙手。“哥,對不起了。”
韓至鬱搖了搖頭,抽出自己的手。“小玄,我們是一家人。”說完推門就進去了。
韓至玄垂頭久立在原地。半響,就聽得屋裏的韓至鬱向外喊了一聲。
“小玄,記得把板凳帶進來!”
韓至玄笑了,一如平時。
日暮將近。顧丹邑,唐賦,張笛三人幹完了一天的工作,正往回走。顧丹邑走前,張,唐略後,這似乎也成了默契。
唐賦率先開口:“洛卿,今早的聖旨,我給你擱你屋裏了,記得回去看。”
顧丹邑疑惑:“聖旨?為何事?”
唐賦笑笑。“好事。”
顧丹邑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隻是淺淺一笑。
夕陽斂去最後一縷餘暉,天一時就暗了下來,幾絲晚風吹過,四周一時是細微的聲響。不知是風聲,還是人聲。
幾個黑影竄出,一時攔住了三人的去路。張笛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擋到了兩人身前。
那幾個黑衣人開口:“公子不用緊張,我們不會傷害你們,隻是來這請顧大人和我們走一趟,保證毫發無損送回來!”
唐賦還想說些什麼,就見顧丹邑上前一步,自後擺了擺手。“承山,你帶歧水回去,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又直視眼前的黑衣人,淡淡的開口:“有勞。”
兩個黑衣人聽完便要上前抓住顧丹邑的雙手,不料顧丹邑卻冷冷的開口:“顧某自己會走,不用勞煩。”那兩人竟一時都不敢再上前一步。顧丹邑的話似乎不帶著一絲感情,字字寒涼。
顧丹邑跟在三人身後,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中。不消一盞茶的工夫,便到了一處府邸前,三人二話不說,把顧丹邑帶了進去。
顧丹邑進了前廳,就見廳前正襟危坐著一人。燭光下,那人的幾縷銀絲格外醒目。顧丹邑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後的目光停在了那人的一雙眼睛上。眼神不是那個年紀該有的慈祥,釋然,卻是洋溢著滿滿的精明。顧丹邑一驚。那人率先開口了。
“顧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冰姿自有仙風。今日得見,還是在下的榮幸。”語氣中似是真的讚歎,又好像夾雜著一縷隱約的不甘和尖酸。
顧丹邑抬頭,冷冷的直視他。“宋大人,有話還請直說。”
那人錯愕片刻,“你知道我?”
顧丹邑冷笑。“宋大人的名號響徹整個長安城,即使顧某再是初來乍到,亦是有所聽聞的。”
不知,是美名,還是臭名。顧丹邑依然冷笑。
宋昭從椅上站起,踱步走到顧丹邑身前。開門見山的說:“外麵怎麼傳我,我心知肚明,一半真一半假,我想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哪些真,哪些假吧!我直說,我要你幫我。”
顧丹邑絲毫不畏的迎上他的雙眼,滿滿的寒涼自眼底流出。“我憑什麼幫你?
那人哈哈一笑,背過身去。“你的今朝,我的昨日;我的今朝,你的明日。當今聖上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隻是你現在對他尚構不成威脅,他才放心把你留在身邊,等你哪天羽翼豐滿了,你還以為你能天真地一如既往被他信任著?他就是篡位才坐上這龍椅,本就不合道義,本就天理難容,你為他賣命更是不可恕!”
顧丹邑冷哼一聲,“你不也曾經為他賣過命,何必說得這麼堂而皇之的。”
宋昭轉過頭來,眼神淩厲,像是透著顧丹邑望向遠處。
“那是忍辱負重!”
顧丹邑不接話,宋昭接著說。“你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有些事是可恥的,這天下本就不屬於趙瑋,我們隻是行著正義的事。”
顧丹邑依舊不說話,靜靜的站著,似是沒在聽。
宋昭歎了一口氣,“我都這個歲數了,這天下啊,以後就是你們一輩的了。顧公子現在不放棄自己堅守的某些東西,如何得到天下?如何發揚正義?”
顧丹邑笑了笑,似是很可笑的看著宋昭。“我為什麼要失去自己堅守的東西?如果我不願呢?”
宋昭也算是有耐心,一時語氣就語重心長了些。“不知顧公子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說法。鯉魚要跳躍龍門,就必須得褪去全身的魚鱗,必須斬斷魚鰭,才能化作龍!芸芸眾生,誰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一些,而又失去了不想失去的一些。”
顧丹邑悠悠的拍起手來,“宋大人,果然極善言辭,說得是很有道理呐!可是,這天下並不是我想得到的,我又何必要失去那些我不想失去的呢?”
宋昭一時語塞,臉色略顯慘白。
“今生今世,你活在這樣一個不是以正義的手段奪來的世道上,你的心怎麼安得下去?我想,即使是來生也會愧疚得不得安寧!”
顧丹邑不落人後。“今生是何世?來世又是何生?我何必琢磨著這個世道的正義與否而蹉跎了一生。不是一個不正義的世道就會讓人活得不安寧,也不是一個正義的世道就一定能讓人活得安寧。”
宋昭不再說話,顧丹邑轉頭就走。
“那麼你爹,顧顏善呢?”宋昭自後開口,語意中的威脅深深刺痛了顧丹邑。
顧丹邑頓了頓,終是走遠了。
隻身一人走在街上,嘴角邊是一絲慘豔的笑容。
天地之大,卻沒有一處可以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夜已深。
韓辰見韓至玄隻身一人,一件單薄的衣。斜靠在欄杆旁,望著遠遠的夜空,似在喃喃的說些什麼。
韓辰躡手躡腳的上前,背對著他,席地而坐。
隻聽著他一句一句吟出,反反複複,自張揚到深情,有種光陰流離失所的味道。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雲券,累上留雲借月章。詩萬卷,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星河夜懸,幾縷閃爍的星光。
我冥想著你的容顏,且插梅花醉洛陽……
韓辰轉過頭去,看著他單薄挺起的胸膛,溫暖如春,綻放著所有的夢想,年少的,輕狂的……
風花雪月的故事,總在喧囂的背後輕歌演繹……
第一卷人生若隻如初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