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一章 暗流湧動(引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平興五年二月初三,子時。勖國第一任皇後德安於坤寧宮誕下一子,終因失血過多而薨。德安皇後是勖國立國以來第一任皇後,建國五年來,她先後共為勖國誕下兩位皇子,一位公主,最終也死在了這份恩榮上。
是夜,皇帝聞言失色,他最怕的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當下不顧眾人苦諫攔賭,闖進了臨盆之地。
坤寧宮此時已然狼狽不堪,床上的人麵色蒼白,淩亂的青絲肆意地潑鋪在枕上,經汗水洗禮的臉已不忍目睹,到處充斥著血的腥臭和死亡的氣息。嬰兒的的哭聲隨著他的到來劃破詭異的氣氛。產婆和侍女們臉上寫滿了恐慌,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趙瑋茫然無措地看著床上單薄的身軀,那張漂亮的而如今因掙紮而扭曲的麵容上尚殘留著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
“都退下去。”輕淡不夾雜一絲情愫的言語,宮人們微愣,竟都不動了。
“都給朕滾出去,聽到沒有!”從沒見到敦和溫柔的趙文帝這麼難看的臉色,此刻宮人們也都顧不上彼此,連滾帶爬退了出去。
今夜的坤寧宮再沒有了往日的輕歌曼舞,紅紗重帳。床上躺著的人也已不複往日的嬌聲鶯語,撒嬌依偎,最後竟是承諾給她幸福的自己默默地看著她獨自承受這場悲劇帶來的痛苦,卻無能為力。
“安兒,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就這樣拋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孤零零的……什麼皇位?是個無用的勞什子罷了,能給你什麼?我又能得到什麼?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都沒有,沒有……你……”趙文帝已然潰不成聲,淚如雨下。執起德安的玉手,此時那雙纖手仍如先前一般緊揪著身下的床毯,泛白的指骨分分明明,刺痛心底。
輕輕地抽去手中的床毯,把昔日熟悉的觸感握在手中,貼在眼上,感受著溫度一分一秒的流逝,卻無能為力。“是朕無能,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孤單單地留在深宮,朕……無能啊……朕不……不忍心呐……”
“太後駕到——”門外尖厲的傳話聲,打破了此刻沉寂的夜色。
“皇上呢?還在裏麵?多久了?”
“回太後的話,皇上進去已有些時刻,皇上下了令的,閑雜人等不得擅自入內。”
小太監說到最後,聲音輕微得似乎經風一吹就能飄散開去。果然,小太監慎微地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太後的臉色,甚是鐵青呐。
“好啊,哀家倒成了閑雜人等了,為了一個後宮女子,竟也胡鬧到這地步,什麼時候能成氣候?”太後冷哼了一聲,徑自走了進去。
“太後,裏麵晦氣,您千金之軀可進不得呐!”
“什麼時候也輪到你們這些下人來提醒本宮了?”
不再回頭,踏了進去。太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經血染過的床毯泛著汙濁,床上的人也已經淩亂不堪,堂堂趙文帝就這麼跌坐在床沿,握著死去皇後的手,淚流滿麵。太後好看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繼而又恢複了往日的端莊。
“皇兒,回去吧,在這兒呆著也已無回天乏術,您是一國之君,明日還要早朝,可不能有半點兒的閃失。”
“母後,朕連她一人都保不得,又何以擔此殊榮保得這天下黎民,是朕無能啊……”
“胡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能隨便說嗎?一國之君就要有一國之君的氣度,若任懷中掖藏的一絲一縷的兒女情長動搖心誌,又如何一統天下,成就霸業?母後不希望你一世英名,半生賢譽全數因一個女子而潰敗。你不為母後考慮,不為自己考慮,但要為天下百姓思量思量,況且,若就這麼委頓了,又如何讓我大勖皇室在世人麵前立足,豈不顏麵掃地?在這麼一條一統天下,泥濘的路上,總有人要做出大大小小的犧牲,德安她也算是圓滿了,畢竟也是落葉歸根了,算也是逃過了這沉浮在塵世裏的痛苦。”
“可是……為……什麼,最後犧牲的是她,我知道……知道,你們一直在逼她……害她。可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朕也是人,朕是真心的,朕……朕也會痛……”
太後竟然顫抖了一下。原來他知道,自己也早該清楚站在世人前的已不再是那個凡事都要憑母後拿主意的不懂事理的君主,自己的一舉一動,他並不是不知,隻是不忍心扯開自己母親的陰謀謊言,孩子終究還是脆弱的。
“既然你也清楚了,母後也不怕和你明說。德安原的確有活的的生機,是我命人這麼做。”
趙文帝開始不可遏製的顫抖。
“德安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單純,也就是對她如此真心的你才沒有看破啊!德安的父親現在也是當朝宰相之一(當時朝廷共分三相,沿襲唐三省六部製,德安的父親宋昭屬中書令,握有擬詔的權利),這幾年的聖旨均由他代您執筆擬出。他本也是一寒士,頗具才華,那文字功夫亦是了得,那一道道聖旨中潛藏了多少的密語暗示。”
趙文帝已停止了流淚,悲哀的情緒爬上了陰沉的臉。
“若不是本次尚書令韓蒼韓大人謹慎,發現西邊黨項以及北方雲州,幽州出現人員的較大規模的流動攏聚,他本是不以為意的。然近日宋昭卻三番求旨,大小事務均要討得聖旨,尚書令本已忙得頭爛額,不堪厭煩。回頭細細斟酌這些聖旨,本都是些不以為奇的關於科舉考試事宜,人事調動的小事,突覺這聖旨上仍有一些不明語素,竟也騙過了門下省的李大人。那些聖旨句句經推敲錘煉,隱隱的言外之意頗為迷糊。韓大人結合此次人口特殊的流動,宋昭的反常行為,竟也從這聖旨中瞧出了些許的端倪。後我又暗中派人去幽州等地打探,果不其然,當地民眾都說心裏明白自己這個偏遠的地方讓朝廷的大臣頗為放在心上,每年都會派人來這了解政績,有時還會頒布一些改革策略,召集各地人士商量謀劃,至於商量了什麼,謀劃了什麼便也不用多說了。宋昭就是通過聖旨來傳達那些行動的暗號,那所謂的朝廷大臣便是指他。皇兒,那股暗流,便是這幾年來一直讓你頭痛不已的執義社,意圖便是篡位奪權。而之所以他們為事能如此順利,全憑德安一身揣測君心的好本事啊,所以我才不會給德安留下生路。”
良久,趙瑋空白的記憶中漸漸回憶起德安拉著自己的手,說想父親,想讓自己父親到京裏謀個小官也好,也怪自己當時一時腦熱,被感情衝昏了頭腦,便不假思索把中書省交與他負責,未曾想到自己的這些恩幸深情卻也差點葬送了自己。
“母後,這件事兒臣希望你不要插手,讓兒臣自己來處理,可好?”
“唉,該是哀家放手的時候了,這件事但憑陛下做主,但哀家懇請陛下三思,切莫意氣用事。”
“兒臣謹遵母後教誨,定然不會。”
當夜,走出坤寧宮時已近寅時,收拾好絕望悲哀的情緒,趙文帝便匆匆沐浴更衣,親擬聖旨,準備早朝。
次日,清晨,長安太極殿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高公公招牌性尖厲刺耳的聲音在大殿上回蕩,朝臣們忐忑不安的心緒也被撩撥得高亢低沉。
“……德安皇後為生之際為我大勖皇室誕下了兩位皇子,一名公主。識得大體,舍生取義,以傳承我大勖皇室血脈,功不可沒。其在位期間,處事待人,端淑得體;治理後宮,井然有法;恪守職責,母儀天下;輔佐君王,祚民顯聖。特此追封為‘孝德淑華裕安謙和誠懿仁肅昭聖顯皇後’,以昭聖上之恩。舉國皆哀,禁夜宴歌舞,婚嫁迎娶三月,原定於四月的科考選士推遲兩月。另立長皇子為我大勖太子,思哀期限一過,擇日冊封。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皇子尚且五歲,如此急於立儲君,真足見當今聖上對已故皇後的深情,當今皇上便就是個多情種,風流債自也不少,如此傾心於一人實屬少見啊!大臣們心裏都清楚:這下要換天了,得慢慢準備起來才是。
“宋愛卿聽旨。”
宋昭此時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經皇上這麼一叫,略怔了一下,慌忙回神中,手中的象牙白玉笏險些脫手落地。這些趙瑋都看在眼裏,他冷哼了一聲,淡淡地說:“宋愛卿年老體邁,朕感念你數年來的勞心勞累另加此時痛失愛女,朕心有愧疚,思量再三,朕特封你為德親王,世代承襲。長年居於京中,特賜府邸,三月後入遷,從此不用過問政事,安心頤養便可,朕會親自過問你的生活起居,有什麼需要盡呈折子上來,朕會派人打點。”
“陛下如此隆恩,卑臣擔當不起,望陛下收回成命,臣願一生一世,竭盡所能為我大勖奉命行事。”
“愛卿是怕朕養不起你嗎?如此言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還是愛卿想讓朕擔上這出言即悔的辱名?宋愛卿,這事你不用多說,朕意已決,退朝!”
“卑臣萬萬不敢,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昭心裏思忖:“這皇上果不簡單呐!”
同年五月,長皇子趙安立為大勖太子,正式入住東宮。德親王入遷新府。皇上開始著手封妃冊後。
同年六月,新一屆科舉考試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