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阿毛不是狗。”
    “阿毛？”
    加藤千葉渾身抖擻著一下。
    光聽這名字，加藤千葉腿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不就是狗毛的縮寫嗎？
    “這位朋友快被你掐死了。你還是饒過他吧。”
    陶劍秋皺眉的伸指朝加藤千葉的身體點去。
    席佩寧的喉嚨終於得以呼吸。
    他被猛烈竄入喉中的空氣嗆得用力咳嗽。
    加藤千葉驚恐萬分的掉在地上。麵色蒼白。
    席佩寧的身體被陶劍秋拉到一邊。
    陶劍秋的手指在席佩寧的胸口、肩膀迅速的拍擊了幾下。
    “寧！救救我！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加藤千葉嗚咽著倒退直爬。
    “我媽媽不是同性戀！我沒有害死金鑾姑姨！我隻是對狗毛過敏！我該死的喜歡掰故事騙人啊！！！你快救救我嗚嗚……”
    席佩寧捂著脖子，終於正常呼吸。
    當他聽到加藤千葉激動萬分的話語時。眉宇間的皺紋愈來愈多，愈來愈深。
    “劍秋先生，我們去外麵談談。”
    “哦。”
    席佩寧跟著陶劍秋一前一後的離開屋子。
    “寧……”
    加藤千葉哀嚎著看著門口離去的兩個人影。
    “小黑！你不要過來啊！！”
    加藤千葉慘兮兮的點指對著跟前一臉猙獰的黑狗猛笑。
    “我的骨頭一點也不好吃!”
    “劍秋前輩，您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席佩寧站在一片荒涼的田野麵前。
    他的身後是陶劍秋和一排連綿不斷的泥磚房子。
    泥磚房子裏，不時有一聲加藤千葉淒厲的狼嚎聲傳來。
    “這裏不是你們可以隨便進出的鬼鎮。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來這個地方！”
    陶劍秋從破舊的看不出圖樣的衣袍上掏出一把泥灰，揮手灑在地上。
    那隻從席佩寧鞋子旁伸出來的骨頭手顫抖的縮回了地下。
    “前輩，這裏是我的家。我生活了二十來年的小鎮。”
    “是嗎？不要和鬼物多做牽扯。”
    “養我長大的父親，他是鬼物。我並不害怕。”
    席佩寧轉過臉注視著道士陶劍秋。
    “為什麼要把他們都超度升天？你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權嗎？每個鬼也應該一樣，有選擇自己超度或元神不滅的權利。”
    陶劍秋沒有什麼驚訝表情的繼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輕飄飄的吹到空中。
    符紙燒成一片灰燼，飄散在風裏。
    陽人不比鬼物。
    “就算產生了感情又怎麼樣？人到最後還是會慘死。”
    陶劍秋抬腿邁到了席佩寧跟前。
    這幾百年，幾萬年的人鬼相處的事實隻證明了一件事：人鬼殊途。
    “鬼就該呆在鬼間，人間是陽人的地盤。不允許有鬼物的存在。”
    “這沒有道理……”
    陶劍秋義正言辭的打斷了席佩寧的問話。
    “你以為人間是一個隨便什麼東西都可以存在的地方嗎？”
    “他們被超度了能幹什麼？”
    “離開凡間，該幹啥的幹啥去。”
    陶劍秋瞪著白眼看了席佩寧一遍。
    “這個鎮裏的所有東西，他們隻是想要在這個桃源一樣寧靜的地方生活下去。”
    席佩寧垂下眼，靜靜的注視的陶劍秋踏破無數個指孔的布鞋。
    “他們在這裏也能幹啥的幹啥。”
    “哼！不管他們是要繼續當鬼還是要投胎當人，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前提是，他們都要到枉死城中去，那裏才是他們該呆的地方。”
    陶劍秋說到最後，口氣已然是惡狠。
    “鬼會害人。你不要替他們求情。”
    “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二年，從來沒有鬼害我。他們是我的親人，恩人。沒有他們就沒有我。”
    席佩寧的臉上沒有絲毫想法搖動的表情。
    “為什麼鬼和人不可以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劉歡那英都唱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了。”
    “你！”
    真是不受教的混球。陶劍秋吹胡子瞪眼。他絞盡腦汁的想了一番：
    “天意如此。”
    如此。
    合該是天意規定的。
    “何為天意？”席佩寧情緒激昂的質問。
    陶劍秋微微一震，猶豫了半晌。
    “老匹夫隻要知道人鬼殊途。見鬼便除！”
    所謂的人鬼殊途，隻是曆代先師遺令下來的話語。
    他從來沒有去仔細想過。
    恍惚之間，陶劍秋似乎看見了曾經無數張猙獰的柔美的鬼物之臉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出現。
    他殺了那麼多鬼物？
    他超度了那麼多陰魂？
    這些都是因為“人鬼殊途”這四個大字而燃燒了他大半生的精氣和時間。
    他活著，似乎從來沒有任何意義。
    “何為天道何為天意？”
    席佩寧輕盈的聲音如雷貫耳。
    陶劍秋的一顆玲瓏道心瞬間生魔了。
    “天意天意？何該是天意？”
    “何為天道？何為天意？”
    “我的道……”
    陶劍秋的雙眼暴突。突然瞪向席佩寧。
    “不許你誆我！以身試道！便能看清楚一切！”
    “我會讓你知道人和鬼為何不可以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嘿！寧！那個道士怎麼了？”
    加藤千葉狼狽萬分的從小屋子的大門竄出來後，被猛然撞入的陶劍秋推倒落地。
    “走路都不長眼睛。”
    陶劍秋伸手撈過黑狗。奔離了小屋。
    席佩寧安靜的走過來。
    席佩寧安靜的站在門口。
    席佩寧安靜的注視著加藤千葉。
    “你沒事吧？”
    加藤千葉憂心的上前。
    “那個道長到底是不是好人啊！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道你剛剛發現你已經愛上我了？”
    加藤千葉嘴角抽笑的拉住席佩寧的衣角。
    “你倒是說話啊！”
    席佩寧終於輕輕的掀開了唇。
    “加藤千葉，把所有的話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人？耍我好玩嗎？”
    “……咳咳！”
    加藤千葉受驚一般歪頭覷了席佩寧一眼。
    這麼淡漠的家夥，終於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了嗎？
    “我說了，你也許不記得啦。”
    加藤咧著嘴對席佩寧一笑。
    “不過，那個大名你一定不會陌生的。噔噔噔噔！加藤千葉的網絡大名：我賣棺材！”
    “我賣棺材？！”
    席佩寧皺著眉思索著，腦中忽然一閃。一些過去的記憶也隨之緩緩的跑出來了。
    “是你！”
    “嗬嗬！不好意思！我就是我賣棺材啦！”
    他是一個成年人。
    他想要做什麼工作是他的事。
    巴士外，山野風光無限。席佩寧卻無法靜下心。
    他低頭尋找著自己的旅行袋。而後，抱著胸，腦袋靠著車窗，閉上眼睛。
    昨天夜裏，和父親的爭辯卻又浮上腦海。
    ——你是要氣死我嗎？
    ——沒有，我隻是想換個新工作。
    ——做的好好的為什麼還要換？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我想出去外麵，外麵……
    ——你翅膀硬了，想去哪裏瀟灑？
    ——我隻是出去大城市工作，大城市的工資高。
    ——不準去。現在社會到處是坑蒙拐騙！
    ——男子漢應當走四方。
    ——你果然是想要氣死我。
    ——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