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雪盡頭人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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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不斷的落下,本就是天寒地凍的,更是平添三分寒徹骨。這樣的天氣裏,就是平素裏乖張的雪貂也要躲起來,何況是懂得趨利避害的人。
人這種東西最是無情。
多年以後蒼瀾聽到表弟這樣不屑的拈花笑罵,搖搖頭,想想那人又點點頭。又複想起那日高樓上的冷箭,那流矢刺入皮肉的悶響,還有那人執著的那句問詢……
“你愛我或是不愛?”
不過很多時候都是再回首已百年身,此時的蒼瀾不過是受了王命來這萬仞雪山取多室八角金盤。
也不知是不是這些植物也著了魔,偏生總是要長在這苦寒之地。就像人,總是犯賤的愛著自己不愛的人。
連雲的馬蹄濺起一地雪花的碎末,鼻子呼吸出的熱氣遇到苦寒立刻結成白霜。這樣不日不夜的奔襲,即使是千裏馬也難以忍受。而那高高矗立在九重天上的人卻是下了死命令,七日必回。
朝花公主身中劇毒,為了保命服下了半日夏。就連這花,也是蒼瀾從浮莊取來。
舉國上下都知道是將軍府的二公子蒼瀾意欲不軌,毒殺公主。虧得少將軍蒼誓和公主繾綣情深,在殿外跪了一夜,才為弟求得這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想到這裏,蒼瀾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風乍起,吹起他玄色的長袍,獵獵作響。銀線織就的萬字回紋在白雪的映照之下更是亮得惑人。
眾人皆是喜歡聽壁腳,皇家的八卦更是傳得飛快。就連這皇室的血脈危在旦夕,也沒有人擔心是不是又要天下大亂,山河飄搖。
或者是這本就是亂世,烽火不斷的,倒還不如就借著這一時暢快,笑看一場。
試問他蒼瀾掛著將軍府二公子的名頭,卻從未在朝廷任職,也不過與公主有了了兩三次點頭之交無冤無仇的,為何要痛下殺手。
即使,存著這樣不堪的心。
即使,被做了那樣不齒的事。
他蒼瀾也決計不會對一個弱女子下手。何況,深愛兄長到了骨髓,明知道蒼誓把那人放在了心尖尖上,有怎會去觸怒那三寸逆鱗。
若真是我做的,蒼誓絕對是會將我千刀萬剮的吧。
萬丈雪山就在眼前,冰雪通身覆蓋著,日頭剛好到了頂頭,冰天雪地一片璀璨。刀子一樣的北風刮過,簌簌的落下一片雪沫。
“連雲,你在這裏等我。”再往上,隻能徒手攀爬,馬匹是絕對不能上去的。
蒼瀾拍了拍連雲的鼻子,解下了披風,小心的蓋在連雲身上。腳尖點地,剛巧踩上了三丈高處突出的碎石,身影飄忽,轉瞬便攀上了嶙峋的絕壁。
雪粒簌簌的落下,砸在蒼瀾的臉上,細碎的雪粒觸到溫熱的皮膚貪婪的吸取著溫度,很快便融化,融化卻又凝結在他的睫毛。很快頭上身上都積滿了雪花。
但是蒼瀾卻感受不到一絲寒冷,隻覺得手心和背都被汗水濕透了。他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來攀爬,這一失足便是跌落到萬丈冰川,真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自己便是這樣當著蒼誓發誓的,“我沒有對她下毒,若真是我,我蒼瀾死無葬身之地。”
這萬仞高的雪山像是在笑話蒼瀾的心不在焉,腳下一滑,原本是石頭的地方冰雪迅速的裂開,整個人懸在半空中,隻有一雙手死死的抓住嶙峋的石頭。
我不能死!
冰很快將手凍得生疼,然後是麻木。開始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將皮肉和冰結合在了一起。等到蒼瀾尋尋覓覓得了一塊石頭,小心的挪過去,才發現,一扯,便是一片血肉。
抬起頭看了一眼,上頭長著的多室八角金盤,咬咬牙,繼續往上攀附。
破了皮的手更容易流血,血剛剛流出來便凍結在冰麵上,一抬手,又翻起一層新的血肉。每一寸的挪動,都是對蒼瀾的淩遲。
聽說前朝有淩遲之刑,分為三等,1000刀,2000刀和3000刀。行刑者手法極其精巧,甚至皮肉不附,僅存累累白骨還可以見到那人眼眸在旋轉,竟是氣息未絕。
越往上便是愈加的陡峭,嶙峋的山石和尖銳的冰塊刺得蒼瀾的血連這寒冷的天氣都凍不住,順著手臂一直留下來。像一條腥臭的蛇,讓人作嘔。
眼前泛起陣陣的斑點,開始頭暈。如果蒼瀾此時可以見得到的話,便會發現,自己的臉白的就像這被大雪覆蓋的天地。終究還是抵不過失血過多,蒼瀾手一鬆,整個人仰麵跌落下來。
呼嘯的冷風像是死神的鎮魂曲,驚得蒼瀾醒過來。連忙拔出腰上的軟劍,銀白的劍身劃在冰上,一陣尖利的破碎的聲音。還好終於越來越慢,停在了半空中。
可是這卻使得蒼瀾不得不麵對另一個重要的問題,怎麼把這把劍拔出來。他即使丟了性命也不會丟了這把劍的,當日蒼誓將這把秋水劍交到他手裏的時候,他欣喜極了。拿著這柄劍行了一個執劍禮,對著皇天後土起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小心的一寸寸挪著劍身,卻終於在拔出劍的同時,整個人跌落下去,猶如被擊落的飛燕。
雖然極力避開,在空中翻身落地卻還是在接觸地麵的那一刻覺得雙腿鑽心的疼。不過很快,便被更大的疼痛所取代。
大量的血水從身子裏滲出來,很快便染紅了衣褲,彙成溪流。蒼瀾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體居然可以有這麼多的血水,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血淚已經在被關押在牢房和拖上金鑾殿行鞭刑的那一天就流光了。
下腹傳來陣陣絞痛,即使死死的咬住嘴唇也抑製不住呻吟從嘴裏溢出來,聲聲淒厲如同厲鬼。想要起身往前,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麻木的失去了知覺。隻得趴在冰麵上,一寸寸的爬行過去,身後留下觸目驚心的一道血痕,久久不能散去。
鋪天蓋地的大雪又下起來,很快便掩埋了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還有他腹中尚未出世,便已經夭折的孩子。
雪,即是多情也是無情。多情的是她總是為了那才子佳人平添無數的談資,無情的是它總是掩麵這世間的無限醜惡。
雪地的另一側傳來了一聲狼嚎,這雪山深處,是雪域狼群居住的地方呢,本來,這寒冬臘月,便不好獵取食物。倒是今日,送來的衝天血氣……
幽綠的眼睛越來越近,一聲仰天長嗥,一切有又於永寂。
“有多少人到頭來竟然連個全屍都不可得!真真是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