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正在流著鼻涕，手裏豁然拿著一個已經變形了的泥人。
    緋衣女子皺了皺眉，道：“你知不知道你手裏的東西隻不過是攤泥巴而已。”
    孩子囁嚅道：“我知道。但如果我選別的東西，他們一定會來搶走的，我又打不過他們，這個泥人雖然不能吃也不好看，但隻要加點水，我就可以把它捏成我想要的樣子。”
    緋衣女子接過他的話，笑道：“關鍵沒有人會跟你搶，你才可以多玩幾天。”
    孩子紅著臉，垂下頭。
    緋衣女子眨著眼，又笑道：“想不到你這孩子倒很聰明。不過一味的忍讓，是得不到好東西的。”
    孩子點頭道：“我懂，一個人若想不被人欺負，就要自己有本事。”
    緋衣女子滿意地笑道：“對極了。”
    孩子也笑了一笑，道：“等我以後有了本事，自然會擁有很多好東西，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緋衣女子凝眸看著他，眼神是專注而凝重的，她道：“孩子，你要知道，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不是最好的，也不是得不到的，而是你現在擁有的。”
    過去和未來，一個不可溯，一個不可測，隻有現在才是最真實的。
    孩子眨著眼，道：“我知道了，一定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緋衣女子揉了揉孩子本就蓬亂的發，笑道：“很好，你這孩子將來一定有出息。”
    她忽然彎下腰，在這孩子的臉上親了親。
    孩子立刻紅著臉跑走了。
    最後剩下來的孩子是裏麵最不起眼，也最沉默的一個，此刻他正拿著那個饅頭慢慢地咀嚼著，仿佛那是什麼人間美食。
    緋衣女子的臉色微微一變，隻有她知道那個饅頭已經嗖掉，不過是放上來之前蒸過，看起來才感覺很美味而已。
    這少年看來是個很冷靜的，很能忍耐的人。
    緋衣女子眼中露出笑意，仿佛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很滿意。她從少年的手，看到他的臉。
    蒼白的臉，漆黑的眸子。
    她看著他，笑道：“好吃嗎？”
    少年既沒有抬頭，也沒有停下來。
    緋衣女子又笑了笑，道：“隻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我保證你可以吃到更多比這更好吃的東西。”
    少年的動作並沒有停，一口一口吃的很慢，也沒有抬頭看緋衣女子一眼。直到饅頭隻剩下一半的時候，他才放下手，看著緋衣女子。
    緋衣女子的微笑就像是陽光，悠然道：“你不願意？”
    少年蒼白的臉上卻連一絲笑容也沒有，隻是靜靜地望著緋衣女子，又過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手，將剩下的半個饅頭伸到緋衣女子麵前，一字字道：“如果加點血的話。”
    緋衣女子似乎怔了怔，看了少年半晌，忽然反手握住短笛，‘噗’地用力刺入自己的右肩。
    血流出，染得緋衣更加鮮紅。
    少年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變幻著，內心裏終於承認：論狠，他不如眼前這女子。連性命都不顧的人，除了她自己，世上恐怕再也無人能傷害她分毫。能為這樣的人賣命，倒也值得。
    短笛被緋衣女子從肩頭拔出，血一下子濺了少年一身。別的孩子早已驚叫出聲，這少年卻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緋衣女子的明眸卻盯著他的臉，堅定而從容地道：“在我的血流光之前，你的自由屬於我。”
    她將沾滿自己鮮血的饅頭放到少年手中，淡淡笑道：“以後，你就叫黃泉吧。”
    少年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雙眸子卻熠熠閃亮，終於用力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