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落紅不記來時路 亂山深處水縈洄(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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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靈川地牢中少女緊抿著唇,雙目映上青衫少年如寒潭般幽深的眼。半月不見,他瘦了許多,素白的手被鐵鏈係於寒牆之上,他麵色白的如紙一般透明,手背上映著青筋。那鐵手銬上埋滿了暗刺鋼筋,朱紅的血跡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堆成了一小灘,滴答,滴答...從他指尖流淌出的鮮血一滴一滴濺入血潭。她本該說些什麼,她本該說些很多,但是她不敢說。她咽了一口氣,鼻頭一酸,咬住牙關強忍著對他一笑,想來那笑也定是不好看,她強忍著不敢出言。隻見那青衫少年眸中寒潭波光瀲灩,他衝她淺淺一笑,冷清怡然,那神情就仿佛他們二人仍坐在硯宮朱雪閣中的小院,明月送清風無數回。他在眸中送暖,啟開那淺若無色的薄唇,用唇語對她說,“別怕。快走。”隻這一句,少女點點頭,背過麵,霎那間淚水鋪麵,她緩緩走出暗道,任憑淚水席卷不敢拭麵,因為她知道,他的目光隨著她走了好遠好遠。這次繁如瀲並未從原路而回。而是抹了把臉,繼續上行,前路漸漸沒了梅花香,多了幾分脂粉酒香,和同著靈川樂府的絲竹響。
眼前有光,微亮,走近一看,乃是某位嫡郡王的生辰宴後院,自己正身處酒窖之中。方往上行了幾步,腳下一滑,險些摔上那青石階,有人一把將她從酒窖之中抓上來。定神一看,那人一襲白衫,似笑非笑,手中持一把折扇,眸中三分疏離七分怒,對她劈頭蓋臉,“郡主別來...無恙啊。嗯..?”冷雲華微微眯了眯眼,隻見那平日尖牙利嘴的少女竟安靜的呆在一邊,平日裏那跟刀子一般的眼神還有些躲閃。他舒了口氣,放開了繁如瀲雙肩,冷冷一笑,“哼,虧了那郡靈王下重兵部署,竟鬼使神差的被你找到了。”“我...我想求你件事。”繁如瀲眼光閃爍,欲言又止,冷雲華一聲冷笑,“郡主請講。”繁如瀲微微俯下身,“請助我救人。”冷雲華的眉隨著她每每衝出一個字而越皺越緊,明是不悅,卻偏偏將唇附在她耳邊,輕聲言,“我若不肯小姐又能如何。”少女神色慌亂,眼神卻是漆亮的放光。“我不知道。倘若你不助我,我也要去的,不惜任何。”冷雲華眸中狡黠一現,而後又言,“雲華願助,小姐,隻是...小姐需答應雲華一件。”“說。”繁如瀲破口而出,那廝淺淺一笑,眉眼都要眯成了一條線,“求我。小姐求我,雲華便助你。”
不料繁如瀲不假思索的雙膝跪地,“我求你。雲華公子我求你,救救你哥哥,也救救我。公子今日一救,我繁如瀲甘願終生為公子效犬馬之勞。”冷雲華不答應,也不扶起,就那般靜靜的看著她,平日漆亮的眼中竟有了一分倦,他搖搖頭,扯開嘴角,言,“也罷。我答應你便是。”他走在前麵,她跟在後麵,二人一路無言。到了行宮門口,姚碧雲早已等候多時,忙上前,“小....郡主!您到哪去了!這麼涼的天氣,可別凍著了,我在這兒等了你一天,雲華公子在外也....哎?”姚碧雲順著目光一尋卻見那冷雲華衣角一閃,已然出了院。而後二人絮絮叨叨入了屋,姚碧雲把屋門一閉,“小姐!您到底上哪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我...我...掉到井裏了,不....是酒窖....對酒窖。”看繁如瀲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說不清,姚碧雲有些著急了,“不過萬幸,回來就好。你知道嗎,臨近傍晚是郡靈王不知從何處聽說小姐在行宮中丟了,大怒,立即派重兵找尋,看那架勢是衝地牢去了,雲華公子恐小姐被那精兵在地牢抓到,就得趕在那精兵到來前找到小姐,外麵天寒地凍的,雲華公子便讓我在這兒等候,自己就那般在外找了小姐一天,算算也有五六個時辰了,你倒好連謝都不道一聲。”
繁如瀲心中一驚,“竟有人消息這般靈通。倘若你呆在宮中看好了那些侍女,這宮中定有能手眼通天之人了。究竟是誰呢...”繁如瀲便說著便向門後簾中方走近的小黑影看了又看,不急著戳穿,又言,“碧雲,本郡主餓了,不知來時從上古丹青帶來的桂花糕還有無?”姚碧雲傻眼了,心說,開玩笑,桂花糕什麼的早在出城半日內就被她吃完了,小姐不也知道的嗎,目光往牆上一移,果然,有個小黑影正在門後探頭探腦的,忙言,“嗬...嗬嗬,桂花糕那些東西又不怎麼頂飽,郡主你等著,我這就去廚房拿些東西來。”看著姚碧雲走遠,繁如瀲眼珠子正滴溜溜轉,心裏想著有什麼法子能把那愛麵子的小太子騙出來,走到窗前,她明顯感覺到那牆角的小黑影顫了一顫,“啊,祖國!啊,江山!黃砂直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光不度..不度..?嘶,什麼來著?”之前門後有人頗為不屑般補言,“玉門關。”繁如瀲眼睛眯眯,嘴角一笑,“對對對!太子所言極是!玉門關!”小太子傻了,不情不願漲紅著臉出來了,不時的還瞄上繁如瀲一眼,繁如瀲笑笑,“太子來啦,坐啊。”
見她也不多問,小太子臉上方好看些。“這麼晚了,太子還不睡?”繁如瀲隨口問,身穿褻衣的小太子答的支支吾吾。“我...平時,都是白溯陪我睡的,我一個人睡不著,所以...所以...”此話一出,繁如瀲心中那叫一個電閃雷鳴,這麼小的太子就得夜夜有人陪睡?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斷了奶,又還沒年長到需要人來暖床,再說了...要暖床也應該找那十多個掛名的嬪妃不是嗎,怎麼想都找不到我頭上....“夜裏好黑,我...總做惡夢。”小太子喃喃道,“醜八怪,你一個人睡怕嗎?”嗯,看來這稱呼小太子是叫順嘴了,繁如瀲偏著頭想了想,“怕,所以都讓娘親陪。對了,太子的娘親呢?”“娘親?娘親是什麼?本太子從小到大都是白溯姐姐陪我。”白溯?想來就是那個大宮女了,起初隻是覺得她不簡單,想不到郡靈王竟然信任她到此般地步,能把這太子交給她管。這時姚碧雲進了屋,“太子來啦。”聲音沒什麼好氣,“你放肆!”小太子覺得自己從未這麼不受人重視過,姚碧雲白了他一眼,心說我家小姐都從未對老娘大呼小叫過,就憑你個毛頭小子,哼。成出兩碗晶瑩剔透的蓮子羹,遞到二人麵前。
繁如瀲一點都不客氣,想來也是,一天水都沒喝一口,看見蓮子羹簡直兩眼放光。小太子未動湯匙,看著繁如瀲食入半碗,方成了一匙,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小口小口的抿,看那一匙接著一匙的樣子,像是覺得還不錯。小太子問,“這是何物?我竟從未見的?”“蓮花。”繁如瀲說,“你...你等竟讓本太子食這自汙泥而生,庶民才食之物,大膽!”繁如瀲字字珠璣,“你太子,老娘還郡主呢,牛什麼,這叫食民間疾苦,與民同樂,怎麼難道太子還想當個不知世事,出淤泥而不染的曠世明君不成嗎?難道你的白溯姐姐就這麼教你的?要隻想這般,我看太子也不必讀什麼資治通鑒,孫子兵書,還是天天拿個籠子沒事兒溜溜鳥來得清閑。”小太子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是低著頭靜靜的喝完了整碗蓮子羹,過了一會兒,繁如瀲言,“我方才看見後院一座宮殿歌舞升平的像是在慶生。”小太子沒好氣的言,“那是我六皇叔,他天天慶生。仿佛一日不花天酒地就能把他給憋死,就連太後薨世那天都不見停。”繁如瀲倒不記得郡靈王有這麼個親兄弟,說實話,也沒人記得。可誰承想,就是太子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六皇叔,日後竟坐穩了靈川的江山呢,
所以說,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言那,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唯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也。此刻靈川正殿,不巧了,也算是燈火通明。郡靈王正坐龍鸞,晏子都坐在一旁,秦逸單膝跪在大殿上。“秦逸,敵軍可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猛風將軍秦逸言,“臣已在行宮的東西兩側命人零星的灑上血跡,若是仍有敵軍在林,近兩日之內必定現身。”“嗯。可為之。下去吧,朕累了。”“是。”秦逸起身,下殿前,看了晏子都一眼並未多言。“子都,隨朕隨處走走如何,想來,集雪園內的梅花應是開了吧。”“也好。”晏子都跟在郡靈王身後出了大殿。“子都以為此劫如何。”晏子都手握梅花兩支,素色的衣衫上碎了萬千花瓣,月白色的眼眸帶笑,“子都又豈會是哪趁人之危之人,靈川此劫,是子都分內之事,皇帝不必擔心。”二人進了院門,門內梅花遮院。地牢內,冷清年一見來人,目生浮冰,冷言,“郡靈王。”老郡靈王長歎,“你又何苦這般。”冷清年抬起頭,麵上奇白,微微扯起嘴角,“如若不然這謊又怎麼圓。”郡靈王眉頭緊鎖,“是嗎。如此大費周章就隻為了圓謊?
笑話,什麼樣的謊得以讓自命清高的你,放著龍鸞不坐,就非得坐這地牢不可,幾番周折,你不要命了嗎。”冷清年幽幽一笑,目中映了層霜刻,“要它作何。”“你!.....”郡靈王大怒,拂袖而去。晏子都向冷清年行了個禮,冷清年冷笑,目生幽光言,“師兄。你想要的得不到。那老皇帝應允又如何,隻要我一天不放手,你就永遠得不到。你說...你這般為那老皇帝賣命又是為何。”晏子都月白的眸子緊緊抓著冷清年目內寒潭,柔聲言,“我等。等到師弟你陽壽盡了,她便是我的。師弟你以為自己還有幾年?七年?還是五年?就憑你,攔不住的。”冷清年輕聲言,“師兄你莫要忘了,很多別人做不出的事,我都做得。師兄,你猜,這件事...我要怎麼做。”晏子都大笑,“師弟啊師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門外郡靈王走到半路,方察覺晏子都不在,一回首,隻見晏子都近身後兩步,“郡王何事?”晏子都出言,郡靈王言,“無事,夜深了。丞相早些歇息吧。”晏子都福了福身,一瞬間沒了影蹤。郡靈王一聲默歎,不怨長夜無人伴,隻歎那有些人,終是強留不住。地牢內複有腳步,冷清年微微著眼,靜候來人到來。來人一襲白衣翩翩,手持折扇,漆亮的眸中爍星萬顆,那張臉,帶著那與生俱來的純良,純良的與世無爭。來人開口,“雲霄公子別來無恙。不,還是應稱您一聲太子殿下更為穩妥。”